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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汙》第81章
第八十章 叨叨小豬妖

 兩艘舟楫破雲而出, 一齊下降,隨着黑雲散開,陸地越來越近, 他們看清楚了蝙蝠島的細貌——島嶼不大, 建物隱匿於林木之中, 中心矗立着一座妖塔, 檐角崢嶸, 金頂耀目。

 要知道塔這種東西,在修真大陸一般是修來用以鎮壓妖魔的,瓦檐邊上往往會綴有鎮魂銅鈴,磚面上繪有符籙法印。不過蝙蝠島中心的這座塔卻並非如此。

 它一共七層,每層該掛銅鈴的位置都懸掛着一顆骷髏人頭,那些人頭已經完全朽爛,隨着島上的腥風, 正在幽幽地擺晃着……

 江夜雪與慕容楚衣各自催動靈流, 畫舫與核舟落了地, 徑直便着落在了蝙蝠島中心的這座塔前。

 四人下船之後,舟楫便化爲尺寸大小, 被收入乾坤囊中。擡頭望去, 見這座寶塔周圍空寂昏幽, 再仔細一看, 發現瓦檐之下蜷倒着密密麻麻上千只蝙蝠。由於此時正是白日, 這些蝙蝠都在昏昏熟睡。

 江夜雪喃喃道:“人祭塔……”

 顧茫問道:“什麼叫做人祭塔?我只聽說過鎮妖塔。”

 江夜雪道:“道理差不多, 人修塔是爲了鎮妖, 妖修塔則是爲了困人。這座道是蝙蝠妖島,島主自然不會是修士,而是蝙蝠精怪,修此塔是爲了將活人困囿其中,以備不時之用。”

 “什麼不時之需?”

 江夜雪面色不太好,輕聲道:“說不準,有的妖物吃人,儲着便是當做糧食。有的妖物喝血,那就……”

 他話未說完,慕容楚衣已徑自上前,二話不說,一道符紙擊在祭人塔的正大門上,只聽得一聲悶響,古塔結着咒痕的門被砰地震開。

 慕容楚衣一揮臂間拂塵,將塔內涌出的瘴氣拂開,側過臉,黑褐色眼珠冷冷轉過來:“江夜雪,你是來救人的,還是來說書的?”

 說罷頭也不回進入塔中,那一襲潔白身影,頃刻便黑暗吞沒了。

 江夜雪他們也很快跟了進去,人祭塔的一層大廳內空幽昏黑,八根粗壯石柱兇危奇詭,聳入塔頂。那些石柱上雕刻着繁複花紋,然而仔細一看,就會發現它們全都是由一根根的白骨堆在一起壘成的,而在那八根塔柱上還倒懸着數以萬計的蝙蝠。

 這些蝙蝠和外面看到的那種不一樣,它們每隻都有成人高,蝠膜卻不是黑灰色的,而呈現出一種半透明的白。透過這層蜷縮着的白膜,可以看到它們之中的很多身軀已成人形,只不過有的變得多,有的變得少。

 變得多的那種,除了兩隻蝙蝠翅膀外幾乎已與常人無異。而變得少的那一種,則只是演化出了人的雙足,其餘位置卻仍是毛乎乎的蝙蝠模樣。

 舉目望去,這些猶如蠶蛹蛻變似的蝙蝠精密密麻麻懸遍了整座塔,沒有上萬也有數千。

 顧茫擔心會吵醒它們,聲音很輕地問道:“他們是在睡覺嗎?”

 墨熄搖頭道:“是在閉關修煉。古書上記載過這類精魅,是火蝙蝠。”

 顧茫關心的東西一貫很現實,他掃了一遍像醬鴨似的掛滿了七層塔的那些火蝙蝠們,問了墨熄的第二個問題:“它們好對付麼?”

 墨熄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說道:“火蝙蝠是由九華山上,一種名爲羽民的半妖半仙所繁育衍生出的物種。”

 “它們居然是仙?”顧茫打量着那些龍骨突起渾身蓄毛的怪物,先想道,那一定很難打!然後又想道,這些小老弟和自己想象中的仙相差得也太遠了。

 他一邊這樣犯着嘀咕,一邊瞄了站在前面的慕容楚衣一眼。

 要他說,仙人好歹也該長得像慕容楚衣這樣,凌波出塵,容姿清雅,感覺沒風他的衣帛髮帶都在飄擺。

 這些半老鼠半人的怎麼也搭不上邊兒啊。

 幸好墨熄接下去還有話未說全,及時挽回了顧茫對仙的印象,墨熄道:“火蝙蝠不算半仙。我方纔說了,它是羽民的後嗣,羽民是半仙半妖,其中有一些妖性強烈的,它們荒淫墮落,與獸廝合,誕下了混合着獸血的怪物,便是這些火蝙蝠。”

 顧茫掰着手指算得頗爲認真:“那就是……半仙,半妖,半獸?”

 “仙的血繼承得微乎其微。”墨熄道,“說是半獸半妖也不爲過。”

 顧茫於是又把話題繞回最開始的那一個上面:“那他們好打嗎?”

 “靈力高強,但是頭腦愚鈍。所以不算太難。不過這裏是火蝠妖的聚集地,能別動手最好還是別動手。別去叨擾它們。”

 說罷轉頭看向江夜雪:“清旭,你能探出這裏是否有嶽辰晴的蹤跡麼?”

 江夜雪道:“我試試。”

 他說着,從乾坤囊裏取出一張符紙,朝紙張輕吹一口氣,符紙便化作了一隻靈雀翩然飛舞入空。

 “去探一探辰晴的氣息。”

 靈雀領了命,柔柔蕩蕩往塔頂飛去,可是就在它飛到三層高的時候,它忽然發出尖叫,緊接着翼翅忽然被一捧無形的火焰燎着,頃刻便化歸一縷青煙!

 半空中則浮起了八個猩紅大字:

 “異族欲入,以血祭之。”

 江夜雪皺眉道:“看來要往塔上走,無論是我們,還是靈蝶靈獸,都必須先奉上鮮血。”他說完之後,轉頭看向了妖塔中心的那一池血漿,陷入了沉思,“是要將鮮血滴入其中麼?”

 墨熄道:“試試看吧。”

 於是四人走到了血池旁邊,墨熄卸下腕袖束着的暗器匕首,往掌心一割,而後將匕首遞給了江夜雪。等每個人都滴了數滴鮮血入池,這滿池的血液便忽然翻沸涌動起來——

 忽然,血水嘩地四濺,從裏頭髮出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怒吼,緊接着冒出了一隻通體散發着紅光的異獸!

 顧茫驚道:“這是什麼?!”

 血霧飛濺中,但見那異獸雖然有着人的身軀,五官卻活似一頭豪豬,獠牙上翹,周身毛色赤紅若火,眼瞳顏色更是丹如旭陽。它擎着一柄開山斧,甩去血池裏的血水,打了個劇烈的噴嚏,開口便罵:

 “直孃的賊,這幾天是怎麼回事?三番五次有人闖塔,難道都他奶奶的活的不耐煩了要來給蝠王殿下當點心吃?”

 江夜雪一下子睜大了眼睛:“山膏……”

 此一獸是九州大陸衆所周知的怪獸,然而顧茫缺了記憶,根本不知道,他見其餘三人都是一副瞭然的樣子,不禁有些急,但他又不太好意思問別人,便小聲問墨熄:“什麼是山膏?”

 墨熄答道:“是一種自古就有的惡獸,長得像豬,丹赤如火,平日裏沒別的喜好,唯獨就愛罵人。”

 顧茫心道,那這隻豬的愛好倒是跟你挺像的,不知你倆在一起吵上一架,看誰又會贏。

 山膏呼哧氣喘地用它那雙小豬眼在四人身上依次看過去,果然一開口便是大罵:“廢瘸子,死面癱,藍眼怪和小娘們兒,你們四個東西擅闖蝙蝠之塔,擾我清夢,當真討厭至極!”

 顧茫聽它這般稱呼他們,立刻對號入座,他默默掰着手指算道:廢瘸子是江夜雪,藍眼睛是我,公主和小龍女都挺面無表情的,不過公主長得挺拔高大,所以小娘們應該是說比墨熄矮了半個頭的慕容楚衣,那墨熄就是死麪癱啦。

 “爾等來此地是爲何事?!還不速速招來!”

 對方畢竟是遠古靈獸,江夜雪行了一禮,說道:“舍弟幾日前來夢蝶島,自此蹤跡杳無,唯一的訊息便與這座蝙蝠島有關,所以我們才擅闖貴寶地。”

 “你弟?”山膏眯起眼睛,“哈哈,你是個大瘸子,你弟難道是個小瘸子嗎?”

 江夜雪當真是好脾氣,喜怒不行於色,說道:“舍弟身體康健無虞。”

 “哦,那不瘸的小子嘛……我這幾日確實曾見過一個。是不是穿着白底金邊衣衫,講話嘰嘰喳喳,一看就長了個豬腦的廢物點心?”

 慕容楚衣和江夜雪的神色都微微變了。山膏話雖說得難聽,但形容的確實像是嶽辰晴沒錯。江夜雪立時又行一禮,說道:“請教先生,不知這位少年如今身在何處?”

 這江夜雪也真是太厲害了,對着那麼顆豬腦都能臉不紅心不跳地稱之爲“先生”,可山膏卻並不買賬,它哼哼唧唧道:“死瘸子嘴甜也沒用,老夫方纔問你的話,你還沒答呢。我且再問你一遍,你弟弟是不是一個嘰嘰喳喳,一看就長了個豬腦的廢物點心?”

 “……”江夜雪不願附和他罵自己的弟弟,正當躊躇之際,忽聽得慕容楚衣在一旁冷冷道:“不錯。蠢笨囉嗦,白衣金邊。就是他了。你可知他的下落。”

 “嘿,你這孫子倒是承認的爽快。”山膏的紅豆小眼轉向慕容楚衣,“只不過你一個大男人家,腰細臉俏像個仙子,陽剛不夠實在也是醜陋得緊。”

 “我問你那個少年如今在哪裏。”慕容楚衣耐心很差,已有不耐,字句鏗鏘地逼問道。

 或許是因爲慕容楚衣的目如焰電,氣勢着實太強,山膏居然呆頭呆腦地一愣,然後才說:“若你問了我就答你,那我豈不是顏面全無?”

 慕容楚衣微微眯起眼睛:“你待如何。”

 “那自然是一切都要按我山膏大爺的規矩辦!”

 慕容楚衣黑眉豎立:“什麼規矩。”

 山膏哼唧兩聲道:“哼哼!此事說還有一番淵源!我且先問你們,你們知道這塔原先是做什麼用的嗎?”

 “人祭塔,便是關押活人之用。”江夜雪答道。

 “死瘸子說的不錯,不過我夢蝶島靈氣豐沛,島上衆妖已逐漸修得辟穀之道。蝠王一心想要得道飛昇,百年來極少行殺孽,更無需再掠人類爲食。這塔嘛,也就慢慢荒廢下來,如今已成了蝙精們閉關修煉的地方。”

 江夜雪溫聲道:“既是如此,舍弟留於島上也並無什麼用途,可否請你家殿下行個好,放舍弟與我等一同歸去?”

 “嘿,你死瘸子想得也太美了。蝠王雖然不主動捉掠修士。但你那個豬腦弟弟自己撞上門來,還觸了王上的大忌,放了他?嘖嘖嘖,哪兒有這麼容易。”

 江夜雪道:“他犯了什麼大忌?”

 山膏嘿嘿一笑:“還是那句話,你問,難道我就該答嗎?一切都要按你大爺我的規矩來。”

 慕容楚衣已經被惹到了臨界,他驀地一揮拂塵,雖尚未有出手之意,但眸間已然是星火四濺,他眉宇低壓,怒道:“都問了你是什麼規矩,何不快說?!”

 山膏獠牙齜翹道:“小娘們兒長得細皮嫩肉的,脾氣卻糙過我這大老爺們,夠辣的。行啊,大爺我告訴你便是。”

 他頓了頓:“大爺我替蝠王鎮守此塔,輕易也不傷人,若遇到你們這些修士造訪,有事相詢,我便可以大發慈悲地回答你們三個問題。不過每得到一個問題的答案,爾等都要付出相應的代價。所以你們可要想好了,問,只能問三件事。代價卻是下至一根汗毛,上至三魂七魄……怎麼樣,你們真打算這麼做嗎?”

 慕容楚衣眼也不眨:“第一問,嶽辰晴如今人在何處。”

 “喲,爽快,這就問啦。”山膏掐指一算,說道,“你這第一個問題倒是不值價,大爺我也不誆人,這樣,來個交換,我便把他的下落告知於你。”

 “你想換什麼。”

 山膏舔了舔肥厚油膩的嘴脣:“大爺我喜食人之痛苦。別人越痛苦的過去,我便咀嚼得越有滋味。”他說罷,不懷好意地將四人來回掃了一遍,“你們幾個,若是願意老老實實站着,讓我從你們腦子裏攝出點痛苦的祕密來滋補一番,那我便回答你們第一個問題。”

 因此事涉及其餘三人,慕容楚衣並沒有立刻答應,而是轉頭看向了他們。

 墨熄心道,既然山膏統共可以回答他們三個問題,那麼絕不應該在第一個問題時就將山膏想要的所有東西都滿足。不然第二、第三個問題又當以什麼來換?不過尚未等他開口,就聽得身邊的顧茫忽然說:

 “豬兄,我們不該這麼算吧?”

 山膏瞪大眼睛:“怎麼不該這麼算?”

 顧茫道:“你看,我們只問了你一個問題,你卻要從每個人身上都收一次痛苦記憶,你這也太不厚道了。”

 山膏不服道:“大爺我哪裏不厚道?!”

 顧茫道:“你剛剛自己講的,只與我們做個交換。一物換一物,那麼我們每問一個問題,你應該都只能攝取一次記憶。對不對?”

 “……”

 “所以你每回答一個問題,只能選擇一個人來攝念,而不是四個。你堂堂一個上古大神,總不該投機取巧,說話不算話。”

 “你——!”山膏被他噎得說不出話來,豬臉漲得發紅發紫。

 它面子受挫,原想下個逐客令,趕這羣人回去,但它也能隱約感知到在場這四位都是苦主,這些人的痛苦吸取起來自然滋味醇厚,美味至極。

 到嘴的肥鴨子豈有放走的道理?

 山膏只得粗聲大氣道:“行行行!那就一個問題換一段痛苦!不過由不得你們自薦,大爺我要自己挑!”

 顧茫學着他的語氣,笑嘻嘻道:“行行行,自己挑就自己挑。來吧,你是要死瘸子,面癱臉,還是要小娘們,藍眼睛?”

 山膏仔細將四人又都打量了一遍,豬鼻子吸吸嗅嗅,嗅着他們魂魄深處的苦味。他越吸越貪婪——顧茫是奴籍出身,缺了兩魄。墨熄父親早逝,母親背叛,還被愛人當胸捅了一刀。慕容楚衣雙親見棄,自幼失孤。至於江夜雪,那更加不必說,簡直天煞孤星的命。

 山膏的喉頭不禁吞嚥起來,他簡直都想食言而肥,把他們幾位的記憶全都吞吃入腹!

 不過人要臉樹要皮,山膏也好面子。雖然這些人聞起來可口異常,但也沒到讓它無法自制的地步,於是它清了清喉嚨,做了個決定:

 “那就你吧,就你,死瘸子你過來。”

 江夜雪淡笑道:“怎麼。先生是覺得我活得最苦麼。”

 “缺胳膊少腿,就你了。你難道不願意?”

 “能救辰晴破困,我有什麼不願意的。”江夜雪道,“不過先生要吃的既是祕密,那我自然不希望他人知曉。痛苦的記憶可以供先生攝取,但先生絕不可將之透泄。這一點,先生可否應允?”

 山膏道:“記憶入我之口,便成了我的食物,焉有吐出來的道理?放心放心,大爺我絕對不說。”

 江夜雪溫和但卻並非癡傻,他說:“空口無憑,先生可否立個妖之誓?”

 山膏畢竟是豬爲原身,十分貪食,他急於吃到別人的痛苦,並且原本也並沒有興趣要將攝來的記憶亂說,因此立刻豎了兩指,立了個妖之誓言。

 “這下總可以了吧?就你這個死瘸子事多!”

 江夜雪溫爾一笑:“那便由君採擷了。”

 顧茫與墨熄也無拒絕,於是山膏便仰頭張口,站在血池中央,發出嘯喝之聲。隨着他的嘯叫,周遭狂風驟起,數道黑色的煙霧從四人胸口騰溢而出,盡數涌入山膏口中。

 等風熄浪止時,山膏睜開眼睛,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脣。

 “唔,不錯,好吃。只是你個死瘸子,想不到你痛苦的記憶竟然跟這——”

 江夜雪微笑着打斷他:“先生可是忘了方纔答允過什麼?”

 山膏住口不說了,但不知爲何,它自咀嚼完江夜雪的痛苦後,視線便不停地往慕容楚衣身上瞄去,晶晶小眼裏閃着不懷好意的光澤。

 慕容楚衣拂袖道:“你已經得到你要的東西了,說,嶽辰晴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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