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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鬼花妖辦事處》第18章
第18章有故事的男人

  柳池簽了保釋單,還筆時看到孫狸直直盯著他看,表情怪異,他不明所以地笑了笑,手上戴的三枚戒指閃著光,順手將額前碎發抹向後:「多謝孫探員。」

  孫狸看他的眼神更古怪。

  柳池的臉蒼白無血色,膚色看起來就很冷,手上戴的戒指是蛇眼,幽綠和暗紅,如雪的皮膚襯著,妖異無比。

  孫狸盯著他的戒指看,柳池輕笑一聲,取了戒指,問他:「孫探員感興趣?喜歡我送你。」

  柳廣風在旁邊笑個不停:「服你了六兒,走哪撩哪,帶刺兒的都不怕。」

  「禮貌而已。」柳池像開了個玩笑,收好戒指。

  孫狸收回目光,他確定了,柳池是把家徽紐扣做成了戒指。

  三枚,柳家第三代……可他卻和二代當家柳廣風同輩,降級了嗎?

  孫狸搞不清楚柳家的彎彎繞繞,索性不再去想,然剛剛無意中看到柳池心中的畫面,他仍是在意。

  因為奇怪……柳池心中想的東西很奇怪。

  柳廣風招呼柳池走,柳池轉過身,孫狸伸了下胳膊,似是要挽留他,更像有話要問。

  柳廣風回頭瞧見了,輕輕一勾嘴角,道:「六兒,你可當心點,孫探員可是能看到妖心的,看孫探員現在這表情糾結的……你剛剛想的什麼,能讓孫探員這般留戀不捨,像留情郎一樣的留你?」

  原本臉上掛笑的柳池忽然變了臉色,他黑色的瞳孔驟然變金,惱意從金色的瞳孔噴薄出來,空氣中一陣脆響,孫狸還未反應過來,柳池已經向他發起了攻擊。

  蒼白的手指泛著青,用力握著一枚無柄牙刀,捅向了孫狸。

  咣一聲,火花飛濺,在場的回過神,只見肖隱站在兩人中間,眉目銳利,擋下牙刀的胳膊冒著絲絲黑氣,他掌心中捏著自己的眼鏡,竟是用眼鏡擋住了柳池的牙刀。

  鏡片碎如粉屑,隨風散開。

  孫狸從震驚中回過神,驚魂未定:「什麼意思?!」

  柳池嗓音低的可怕:「你看見了什麼!」

  孫狸皺眉:「你想的什麼,我就看到了什麼,柳池,你怕什麼?怕我說出去?」

  柳池的牙刀又向下壓去,情緒不穩,憤怒至極:「你看到了什麼!」

  肖隱卻不和他囉嗦,一掌拍向柳池的前額,鬼影打進去,柳池倒地昏厥。

  柳廣風一臉尷尬,卻也不知柳池到底為什麼發瘋,沉默片刻,他道:「他有毛病,性子彆扭,有時候就會這樣,我也搞不懂是怎麼了,突然發神經……但他是我六弟,還請手下留情。」

  他看得出來,突然出現的肖隱壓著怒氣,仿佛要手刃了柳池。

  他跟柳池不算太親近,但該求的情還是要求,柳家現在多案纏身,萬一要拿柳池開刀,他是萬萬不願意的。

  頂鍋也要找別人才是,柳池不行。

  肖隱抬眼,冷聲道:「秉公執法,望家屬理解。」

  他拿出手銬拷上柳池,又扯出一根繩索捆好,道:「襲擊警員,暴力抗法,我們依照九零年修訂的條規扣押審問,二十四小時內不得保釋,羈押令等會兒蓋了公章給你。」

  呵,九零年的特殊法啊……柳廣風自嘲一笑,他差點忘了他們還有專門的法律,站了一會兒,無話可說,只好道:「那我明天讓人來接他。」

  柳池醒來,發現自己坐在審訊室,桌子那頭是孫狸,見他醒了,立刻合上筆記本,一拍桌站起來:「蛇精病,我實話告訴你吧,我只看到了一丁點,但我需要你配合,我要證據。」

  蛇精病——柳池舔了舔嘴角,聽他這麼說,放鬆了下來,臉上又掛上了似笑非笑的表情,悠悠道:「那要孫探員先說說看你看到什麼了。」

  「我修行不夠,看不到多少。」孫狸也不著急了,坐下來,接過肖隱的保溫杯,喝了口熱水,才道,「……你在看到柳廣風的時候,心中出現的畫面是……他化尾纏著一隻女妖,幫柳白龍……」

  孫狸沒有說完,點到為止,放下保溫杯搖頭咋舌:「蛇性本\\淫呐。」

  柳池慢慢挑起眉,眼睛裡沁上了笑:「沒辦法,自打那次撞見後,我每次看到柳廣風,就會先想起那個畫面。你若經歷過,你就知道,妖和人一樣,一旦被看到那種畫面,它就會和你捆綁在一起,一輩子都拿不掉。以前二哥在我心裡,也就是圓滑世故一些,可那之後,看到他我就會想起那個畫面,孫探員的本領不錯,想必窺到的畫面很香豔吧。」

  「我所看到的,是你心中加工過的。」孫狸說,「恕我直言,很噁心。這也是你傳達出來的訊息……」

  柳池不笑了,他問肖隱借煙,肖隱不語,倒是孫狸,把柳廣風剩下的煙給了他。

  柳池細長的指頭鬆垮地夾著煙,在薄薄的煙霧中眯起眼睛問道:「你倆是搭檔?」

  孫狸笑了聲:「同居愛人。」

  柳池微愣,之後訕笑道:「怪不得肖探員對我是這種態度。抱歉,我有時控制不住……一開始我以為孫探員看了不該看的。」

  「確實有。」孫狸慢聲道,並欣賞柳池瞬變的表情,「有個片段,閃現的很快,在你看到柳廣風的時候,不僅是那個畫面……還有一個更匪夷所思的,他們,柳白龍柳廣風他們在你心中是死的。我看到了滿地的蛇屍,最初以為是我的錯覺……你跟他們有過節?我是指,和柳家。」

  他恨柳家?不然為何,會想讓他們全都去死?

  柳池默默抽著煙,許久,他把煙頭掐滅,指尖撥弄著撫正煙頭,規規整整放進桌上的煙灰缸裡,吐出一口煙,卻避而不答,只說道:「你看到的畫面,我是指群\\交那個,我也有過。不僅我……這麼說吧,儲君劈道雷下來,天火燒透整個瀋陽,死的妖沒一個是冤的。」

  他所說的,肖隱都記了下來,筆尖劃著紙面,沙沙作響。

  孫狸像是預感到了什麼,打起了精神。

  柳池又說:「我不幸讀過幾天書,悲劇的源泉。我自己洗不白,也是個壞到家的,但我厭煩並唾棄和我一樣沾染罪惡的妖,全部。非我良心,也不是說我身不由己,他們做的事我也做過,我甚至感受過作惡的愉悅,但我內心無時無刻不在唾棄厭惡這些……」

  「你都做過哪些?」孫狸嚴肅起來,審問,「坦白從寬,我算你自首,會酌情減刑。」

  柳池笑了笑,不以為然,輕聲道:「所有。」

  孫狸拼命忍住狂跳的心,提醒自己要留一分理智提防他使詐,問:「潭裡的屍體都是怎麼來的?」

  柳池的臉上極快地閃過一絲噁心,又恢復了平靜,不知回憶起了什麼,他自己都沒意識到,他的表情溫柔了一瞬,又兇狠了起來,之後陷入呆滯的空白和了無掛念。

  他屏住了呼吸,眼睛裡翻滾著悲傷和憤恨以及一切都已逝去的死寂,低聲道:「那種東西,叫殘娃,是柳白龍無意間發現的東西,他現在的愛好……就像毒品,他戒不掉了。」

  肖隱停下筆,筆尖劃破了紙。

  「殘娃?」孫狸問,「怎麼來的?人和妖怎麼結合的?」

  「從我有印象起,柳白龍就是個喜歡折騰的……他有收藏癖,好搗鼓些稀奇古怪的東西,他管自己叫神農,說他的行為就是神農嘗百草,八四年的時候,他從陰興安嶺的風谷挖來了一棵樹,樹苗吧……也就跟小桃樹一樣大小,不高,我不知道叫什麼,我之前從沒見過那種東西。之後他用枝葉搗鼓出了一種麻醉劑……喂錦蛇,那蛇就聽他的,暈暈乎乎,也不會化形,但跟妖差不多……不會說人話,但能聽懂人話,那年我父親時候到了,魂散了,他接手柳家,搞改革……」

  柳池停下來,問孫狸要水喝,肖隱從背包裡取出為趙小貓隨身攜帶的一次性紙杯,給他倒了水。

  柳池對他能從包裡拿出一次性水杯佩服不已,潤了喉,繼續:「他搞改革,就是讓受人供奉的仙家撤回,大家不再輪崗平分供奉得來的魂壽,而是讓他用麻醉劑喂大的錦蛇去值崗。起初……還很好,其實大家都不太願意到人家裡守著供奉台,很沒意思,讓錦蛇去正好,錦蛇聽話……而且這樣得來的魂壽,都給柳白龍,不過面上說,這是給整個柳家的,魂壽越多,家業越大。的確……有了閒工夫後,大家都一心一意把重點轉到跟人打交道做生意上了。風水樓盤……零八年後,資金鏈就起來了。有了業績,柳白龍挺受支持的,就一直做了一把手……」

  他磨磨唧唧,還未講到重點,孫狸很想讓他長話短說言簡意賅,但又怕錯過關鍵資訊,只好耐著性子聽故事。

  「我當時……就零九年,一門心思做房地產,察覺到不對時……是零九年夏天,快該高考了,我……我才知道殘娃。」

  「所以殘娃到底是什麼?」

  「若是你家裡奉著仙位。」柳池說,「……錦蛇頂替了仙位的那種,它自己不能化形修妖,會加速索取魂壽,之後,供奉人去世,錦蛇就借供奉人的身體充當自己的身體……這是最初的時候。」

  「零九年我知道這事的時候,已經可以……定制了。」柳池停頓了好久,說道,「他們挑好錦蛇,尾巴的花紋,軟硬度,舒適度……之後養寵物一樣灌那種麻醉劑,錦蛇順從了,再讓錦蛇借人屍成形,之後整形……」

  「圖什麼?」孫狸不能理解,「借身體整形了,還有必要用人屍……」

  「鬼氣。」柳池說,「那種麻醉劑跟人屍混在一起,每次碰到那層被麻醉劑泡過的肌膚時,就會有種奇特的氣味……夾雜著鬼氣和怨氣,帶點麻麻的觸感,如果打比方的話,可能就是毒品,柳白龍上癮了……或者說……大家多多少少都有癮,再加上性……對他們而言,很難戒。他們把這種東西叫殘娃。」

  孫狸猛地站起來,小聲罵了一句,問道:「這麼說,你們一直在……生產這種殘娃?!」

  柳池笑了起來,抬起頭,露出顏色淺淺的金瞳:「有,我住的地方,地面上,那個社區有個暗作坊,我們有專門的整形大夫在……」

  孫狸變了臉色:「位置給我!」

  「其實……」柳池說,「那些人,都是自然死亡。供奉仙位,就是承認契約,自願獻出魂壽給我們,他們不會強逼人去死……」

  「媽的,自願不自願根本對它的性質沒影響!這他奶奶的是重案,你明白嗎?!」孫狸拍桌怒吼,「你們修人心,不修好,偏要學著人渣吸毒造毒蔑視性命!傻逼知道嗎?傻逼!」

  孫狸罵的很難聽,肖隱默默拍著他的背,示意他注意場合,他的話也是要往審訊錄上寫的。

  孫狸把長髮一把擼到腦後,氣鼓鼓道:「修成人不是讓你們揮霍作惡的……一群蠢蛇!」

  柳池說:「對,就是愚蠢……如果好好讀書,可能就跟我一樣,一邊愚蠢為惡,一邊用良知道理折磨自己。」

  孫狸忽然壓低了聲音,湊近了他,眯起狐狸眼道:「蛇精病,你一定有故事。」

  「我是個有故事的男人。」柳池臉更白了,他說,「但我打算把我的故事,帶進墳墓,不許看,小狐狸……不然我一定在咽氣前把毒牙紮進你的脖子。」

  肖隱一雙淩厲的鬼眼鎖定住了柳池,柳池卻不慌不忙,指著肖隱和孫狸,感慨道:「人死後,能做鬼的都是幸運的……你看,人和妖永遠都不可能,但人變鬼,就能和妖長久,祝你倆長長久久。」

  孫狸眼神古怪,仿佛對面坐著的妖真的是一條蛇精病。

  柳池歎氣:「我認真的,不是諷刺。真心祝福……」

  肖隱將話題拽回重點:「作坊地址。」

  「筆給我,寫給你們……」柳池說,「不使詐,我活夠了。趙處長不也是這個意思嗎?造孽的總有一天是要還的,連本帶利……」

  柳白龍的宅子四周都是蛇,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蛇像站崗一樣,交換位置,交叉巡邏,吐著信子。

  師秦在安全區範圍內的樹上看的頭皮發麻。

  他問趙小貓:「領導,說個辦法吧,怎麼進去?我以為你要光明正大進去……」

  沒想到趙小貓是想潛進去暗中查。

  師秦想說:「你至於嗎?好歹是陰司儲君,發起脾氣來連天地都敢倒懸……你怕什麼?」

  趙小貓說:「聽說,你私底下管我叫核武?」

  只用來口頭威脅,從不會在戰場上使用的核武器。

  師秦緊緊閉嘴,一言不發,尋思著逃跑路線。

  趙小貓說:「師秦,真想把髒眼煩心的東西炸平時,是可以用核武的。」

  「這麼說,領導你……」師秦激動,難道今天有幸能看到她一抬手把宅子直接丟到陰司去的瘋狂行為?!

  「但使用之前,要師出有名。」趙小貓說,「這座宅子怨氣很重,我能感覺出來可從外面看卻看不出,應該有東西鎮著……看來他在這兒藏了不少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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