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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皇帝的白月光》第14章
14、第十四章

  下過一場雨,涼快了半日,天氣又熱了回來。

  幸好內務府會送降暑的冰過來,頭一次還是由魏志忠親自帶人來的。

  他在長華宮逗留了好一會兒,叫了寶兒到跟前,問東問西,恨不得把院子裡有幾隻螞蟻都問清楚。

  下午,又來了一隊太監,將長華宮裡裡外外打掃了一遍。

  寶兒自是樂的清閒,反倒江晚晴,總是意興闌珊的。

  魏志忠請過安,對她說了許多討好的話,見這位前皇后依然悶悶不樂,便小聲道:「長華宮荒廢多時,需得精心修繕一番,才好住人……」他左右看了看,低聲道:「但是請娘娘放心,這宮裡,您畢竟是住不長的。」

  攝政王和江皇后有一段舊情,宮裡的老人哪個不知道?

  這幾日,攝政王的用心良苦,他看在眼裡,現在說這些話,也是為了寬慰江晚晴,暗指王爺遲早給她個名分。

  江晚晴微微動容。

  這話聽在她耳裡,又是另一番味道,她只當淩昭暗示過魏志忠,她是將死之人,長華宮遲早騰出來,留給以後的新人。

  她舒出一口氣,了然道:「魏公公的意思,本宮明白。」

  魏志忠躬身回道:「娘娘且寬心,奴才派來的人,手腳利索的很,定能安排妥當,不會讓娘娘受苦。」

  他指的是下頭的人會把長華宮打掃乾淨,就算不能盡善盡美,也斷不會委屈了主子。

  江晚晴一聽,思緒轉的飛快,暗想太好了,淩昭走後,過了這麼久,遲遲未有動作,她總擔心他心軟下不了手,如今看來,他是準備叫魏志忠派小太監來暗殺自己了,眼下聽魏志忠說,他會叫人動手利索點,不由心懷感激,歎道:「魏公公的好意,本宮心領了,來日本宮即便不在長華宮,也會記著這份情。」

  比如等回到現代,去寺廟裡捐點錢,隔著不同的時代和時空,祝福魏公公下輩子投個富貴好胎,膝下子孫環繞。

  魏志忠亦是心頭大喜,這宮裡往後只怕都是攝政王說了算的,他又愛重江娘娘——聽江娘娘的意思,等她出了長華宮,就會替自己在王爺面前美言兩句。

  好啊!他的後半生就要青雲直上、飛黃騰達了!

  如此,兩人腦補得飛起,也不管想的是南轅北轍的兩件事,各自沉浸在對未來無限美好的幻想中,交換了一個自以為心有靈犀的隱秘笑容。

  這晚,江晚晴遣退了寶兒和容定,把自己關在房裡,執筆寫了一封信給淩昭。

  信中寫道,千錯萬錯都是她一人的錯,她愧對他,此生已是枉然,只有一死償還,還望他能放過她的家人,善待小皇帝。

  這幾句是按照原作寫的,她提起筆,想了片刻,又加了兩句。

  寶兒和容定剛進宮不久,諸多前事糾葛一概不知,就請王爺念在他們忠心耿耿、淳樸老實的份上,放他們出宮,給他們一條生路。

  落款,江晚晴絕筆。

  桌上只點了一盞燭臺,室內寂靜無聲,唯有燭影搖曳。

  江晚晴一手支頤,沉思良久,終於又執起筆,改了幾處。

  ——把『王爺』二字修改為『七哥』。

  ——落款『江晚晴』改為『晚妹』。

  這樣,希望他的怒氣,能隨她注定的死亡一併埋葬,看在往日的情面上,放過長華宮的兩名宮人。

  她拿起信,吹幹墨蹟,細細讀上一遍,覺得沒什麼問題了,放進信封裡,珍而重之地放在枕頭底下,這才開門,喚寶兒伺候她就寢,又擔心半夜會有人來殺她,寶兒在的話會壞大事,便不肯讓寶兒守夜,打發她去廡房睡覺。

  夜涼如水。

  江晚晴躺在床上,輾轉難眠,一邊看著銀白的月光透過窗紙照進來,在地上鋪上一層銀霜,一邊耳聽八方,緊張地等待。

  等了很久很久,還是沒動靜。

  她等累了,閉上眼睛,淺眠之中,似醒非醒,恍惚又作了個夢。

  夢中她又回到了現代,在某知名論壇發了個帖子,名為《八一八我的古代生涯》。

  首樓鎮帖一句話,寫著『我本是生長在紅旗底下的祖國花朵,怎麼就去古代當皇后了呢』,其中描述了她不幸穿到古代以後,是怎麼嘔心瀝血、歷盡千辛萬苦,終於穿回來的。

  帖子發出以後,獲得了不少的回復,短短半個月之間獲得了廣大線民的關注,她一躍成為新晉網紅,眼看就要走上人生巔峰。

  然後,帖子的最後,出現了一個詭異的回復。

  短短四個字,癡心妄想。

  發帖人的名字叫『朕赦你一生無罪』。

  發帖人的頭像……正是當日淩昭盛怒時離開的臉。

  江晚晴又一次嚇醒了,臉色慘白,捂著胸口,一顆心跳的直要破出胸腔。

  她慌亂地伸出手,摸到枕頭底下的那封信,才算安定了點,長長鬆了口氣——不會的不會的,夢和現實是反著來的,一切都會進展順利,她很快就能回家了。

  喘息了好一會兒,正想躺回去,忽聽房門『吱呀呀』一聲輕響。

  那聲響輕微卻拖的老長,渾似有人躡手躡腳偷偷溜進來。

  江晚晴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兒,手指緊緊抓住身上蓋的薄被,攥的都快痙攣了。

  等那門又輕輕關上,她深深吸一口氣,心一橫坐了起來,在這樣的困境中,也力求不崩人設,維持住身為一朝皇后僅剩的尊嚴,厲聲道:「來都來了,何不現身一見!本宮不會反抗,你請動手罷!」

  腳步聲一滯。

  只聽那頭傳來一聲低低的歎息,有人輕聲道:「娘娘,是我。」

  江晚晴揉了揉眼睛,這才借著月光,看清站在門邊、捧著冰盆的人,是容定。她驚疑未定,狐疑道:「你來作甚?」

  容定語氣柔和:「房裡的冰盆是中午拿過來的,寶兒晚上忘記換,我怕室內太熱,娘娘夜間魘住,這才來添些碎冰。」他看著女子慘白的容色,一雙水盈盈的美眸盛滿驚恐,眉心便微不可覺地擰了擰:「看來,還是來的晚了。」

  江晚晴一口氣鬆下來,頓時更覺疲憊:「你有心了。」

  容定走過去,擺正枕頭的位置,看著她躺下,又掖了掖被角,低聲問:「娘娘經常噩夢纏繞,可是有什麼煩心事?」

  江晚晴側身躺著,抬眸望向他:「夢只是夢,再多再可怕也是假的。」

  容定笑了笑:「娘娘說的是。」他執起一把扇子,對準冰盆扇了幾下,道:「娘娘早些歇下吧。」

  江晚晴輕輕道:「你也是。」

  容定站了好一會兒,聽得床上的人呼吸綿長,想是終於睡著了,才走到床前。

  女子的睡容安靜而美好,清麗如蘭,他抬起手,想撫一撫她柔軟的秀髮,遲疑良久,卻黯然收回袖中。

  就像七年以來,數不清有多少次,他伸出的手,在半空中落下,終究什麼也握不住。

  同床異夢,咫尺天涯。

  於他,世間最苦不過如此。

  早上,寶兒伺候江晚晴洗漱了,剛走出來,準備去拿早膳,看見容定立在一邊,唇角帶著和善的笑容,像在等人,便問:「你待站在這兒作甚?」

  容定和顏悅色:「寶兒姑娘且隨我來。」

  寶兒一邊跟著他,一邊懷疑道:「神神秘秘的……有話就說!」

  容定只道:「等會,你一看便知。」

  寶兒疑惑地打量他。

  從前容定是個沒嘴的悶葫蘆,瞧著有些待笨,後來挨了一頓打,變得越發活絡了,嘴上不饒人,肚子裡彎彎繞繞的心思,更叫人猜不透。

  容定開門,進了自己的屋子,從一個小包袱裡拿出個木頭盒子,在寶兒面前打開。

  寶兒抬手掩唇,遮去一聲驚呼。

  盒子裡面放著一隻纏絲金鐲,鑲嵌了幾粒流光溢彩的寶石,瞧著十分華麗。

  寶兒瞪住對面的少年,問:「你從什麼地方得來的?」

  容定笑道:「家傳的寶貝。」

  寶兒將信將疑,瞥了瞥他:「你當了太監,還要傳家寶呀?」

  容定不惱,溫和道:「當了太監,以後也可以收小太監當徒弟、當乾兒子,不然等我老了,誰來孝敬我?」

  寶兒噗嗤笑了聲:「你想的倒是遠。」

  容定拿起鐲子,又牽起寶兒的袖子,對著她的手腕比了比,抬眸一笑:「姑娘皮膚白、手腕又細,戴上一定好看……就當我孝敬姑娘的,你看如何?」

  寶兒臉色一白,甩開他的手,雙手叉腰怒道:「斷子絕孫的東西,我才不作你的對食,你可別打我的主意!」

  容定低低笑了聲,搖頭:「姑娘誤會我了。我是想著,姑娘在娘娘面前得臉,娘娘平日裡最寵著你,日後如能從長華宮出去……我還要多仰仗姑娘了。」

  寶兒圓圓的臉蛋浮起笑容,得意道:「原來你存了這個心。得,看在咱們共患難過的情分上,有朝一日娘娘得勢,我一定多照顧你……」說到這裡,語氣弱了下來,很是愁苦:「……可首先也要能從這裡出去。娘娘惹惱了攝政王,以後的日子,都不知道怎麼艱難呢!」

  容定看著她,循循善誘:「是啊,也怪咱們伺候娘娘的日子太短,都不知道從前發生過什麼,即便娘娘喜歡你、親近你,但對於先帝的事情,也是絕口不提。」

  寶兒不以為然:「那是我沒正經問過。唉我說——」偏過頭,笑睨了他一眼:「瞧你平時不愛管閒事兒的樣子,我還以為你對這些宮廷秘聞都沒興趣,原來你也會好奇的呀。」

  容定垂眸,歎道:「怎麼不會呢。可那些隱秘的事情,憑咱們這種人,是問不出來的。」

  寶兒一挑眉,想也不想:「那是你笨,沒有本事,我就不一樣了……」她揚起下巴,面帶得色:「看在你孝敬我好東西的份上,我挑個娘娘心情好的時候,問一問先帝的事,你在旁邊聽著,多長長見識。」

  容定微微一笑,聲音溫和:「那就多謝寶兒姑娘,我……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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