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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令》第102章
第102章

  然而與他們之間那些曾有過的你死我活相反,兩個人都在此刻突然領悟了自己身為君主或者身為臣子的職責,並擺出了該有的態度。

  陳則銘在趕來的路上,心中已經擬好了一份名單,他需要有能力又相對熟悉的人來執行他的命令。

  這份名冊一經提出,蕭定立刻應允了。

  對於此刻願意出手力挽狂瀾的忠臣,蕭定心存感動,不論這份感動是真是假,至少它表面上看起來是那麽回事。他許諾了若干封賞,聽起來只要城外之圍能解,陳則銘不但能夠就此翻身,更能在權力的道路上東山再起,再造輝煌。

  陳則銘沒有推託,只是一味叩首謝恩,就像每個臣子此刻該做的那樣。

  曾經不共戴天的他們,就這麽平常地見面,然後分開。

  陳則銘從宮裡出來後,立刻奔往軍營,上了城樓。蕭定的賞賜緊隨而至。那其中包括衣服被褥食品等各種日用品,內容之豐富齊全,充分體現了天子倚重信任之心。

  段其義被調為副帥,獨孤航任為先鋒,其他各路將官各升一級,均有相應封賞。這一系列動作在半天之內完成,陳則銘的動作不可謂不快,而蕭定的響應也是至始至終地如影隨形。

  這樣大的舉動不可能瞞過相距不過幾十里的律延。

  律延笑一笑,下了一道奇怪的指令,放鬆攻城的節奏。這放鬆也不是全部放鬆,只針對段其義鎮守的西南門。

  幾天後,京中開始出現傳言,說是第三路勤王軍亦中伏全滅。

  城中早已經是人心惶惶,這說法的出現幾乎立刻擊潰了眾人的心,很快一傳十十傳百,這個讓人恐懼的消息迅速地傳遍了京城。官方不得不出告示辟謠,說這傳言純屬偽造,朝廷至今尚未得到其他勤王軍隊的明確消息。然而謠傳還是愈演愈烈,大有一發不可收拾要星火燎原的趨勢。

  直到最後,百官中竟然也開始有人質疑朝廷是否真的隱瞞了前線消息。當然這話沒人敢在臺面上說。但私下的交流使得一種消亡已久的言論開始擡頭,那就是早被蕭定堅決否定的南巡之議。

  在一次早朝上,這個論題被人大膽地提了出來。上奏的是蕭定的御史中丞齊見哲。

  御史臺本來有監察職能,在此刻把京城中人心不穩的情況反映上來也是官員本分。然而這位齊中丞或者是出於對君主的關切,或者也可能是出於對自己生命的珍惜,在反映完流言漫天的情況後,順便提出了宣華府之役後,京都儲糧補充不足,如今救援不力,再守下去,很可能是坐以待斃的猜測,並建議蕭定考慮突圍南幸之途。

  這話語在朝議中一石激起千層浪。

  堅守派和突圍派展開了激烈的舌辯。

  堅守派稱出城風險太大,萬歲親身赴險,一個守衛不周,便有終身之恨;突圍派稱留在此地不過是溫水煮青蛙,等糧盡破城,一樣是終身之恨。總之兩派各有各的道理,各有各的陣營,打的倒都是忠心護主的旗幟,被他們緊緊護在中心位置的蕭定感覺頭痛。

  這時候來自前線的段其義的意見左右了眾人的視線。

  段其義稱因為京城占地大城牆長,匈奴的包圍圈也並不是滴水不漏,至少他守的西南門因為地勢不平,不便行馬,匈奴人的攻勢便很有點後勁不足,如果真的突圍,可以考慮此處。

  蕭定沉吟。

  段其義的講敘為突圍說提供了可能,一時間棄城的呼聲在朝堂上成為主流。

  而蕭定因為前線的頻繁失利也並未如前次一樣堅決地否定這決議。

  在他心中,這時其實是隱含著一些失望的。哪怕是他壓下心結,起用陳則銘,陳則銘所能做的也只是接替段其義繼續守城,兩者都是守,並不能因為前者是名將,便守出朵花來。而堅守則表示著此後還有漫長的等待,在等待的過程中,事情的走向會怎麽樣,誰也不知道。

  蕭定有和京城共存亡的心,但那是因為他想在絕境中反敗為勝,並不是因為他活膩了想陪著眾人自取滅亡。

  在早朝的最後,他反常地沒有駁回御史中丞的上奏,他只簡單留了兩個字——再議。

  陳則銘在戰事中聽到這樣的變化,大驚失色,立刻派人召回了多嘴的段其義。

  在匈奴軍這一天的日常攻擊告一段落之後,陳則銘安排好人手,自己則縱馬入宮,求見蕭定。

  蕭定立刻請他入宮。

  陳則銘見到蕭定,開門見山道:「不能棄城。」

  蕭定看著他戰盔未脫,滿面塵土,知道他是從前線趕回來,心中不禁軟了一軟,放過了他的無禮,道:「愛卿有什麽直說無妨。」

  陳則銘跪奏:「匈奴人慣用圍三闕一之術,從來都是誘敵出城後,斷其後路,在平原上設伏追而圍剿,萬歲確定一旦出城,車駕快得過敵人的駿馬嗎?屆時敵人以五圍一,想退回城中,已經萬萬不能,重圍中還能逃到哪裡去?」

  他心中憤怒,說話也異常直接。

  蕭定臉有點僵了,沉吟不語。

  陳則銘道:「本來京城牆高城堅,兵士們才能憑借它抵擋數倍於己的敵人,真要到了城牆之外,這些優勢蕩然無存,將士們拿什麽抵擋敵人的快馬尖刀?」

  蕭定道:「城中糧草不足。」

  陳則銘道:「京中官員商賈甚多,每家都有餘糧囤積,若能收集起來,足以支持到援軍到來。」

  蕭定道:「援軍戰力不強。」

  陳則銘道:「請萬歲派出探子,探聽各路勤王軍的位置,命令他們彼此保持聯繫,不要輕易與匈奴軍接觸,以防對方各個擊破。待勤王部隊會合完成之後,匈奴軍便是突襲,也不那麽容易得手。屆時殿前司在城中來個遙相呼應,前後夾擊,那勝算豈不比此刻臨陣脫逃要高上百倍?」

  蕭定沉默了,他也並不是多贊成此刻棄城而逃,堅守的決議最初是他提出來的,讓他轉身立馬承認自己的判斷原來是錯了,他也不大樂意。

  他長久地凝視陳則銘,朝堂上的臣子爭得面紅耳赤,他們的言論裡有大公無私的大道理,也有假公濟私的小算盤,這個人呢,他是公心還是私心?

  陳則銘在他的目光裡並不退卻,不知道何時開始他已經不懼怕蕭定的審視,他可以想像得到蕭定此刻在想什麽,他們太熟悉對方。蕭定的猜疑是無時無刻不存在的,那是出自深宮的他的積習,哪一天不存在了,陳則銘倒要為他感到驚訝了。

  如此良久,蕭定終於開口,「你有幾成把握退敵?」

  陳則銘立刻道:「五成。」

  蕭定往左右看了看,身旁立刻有司禮監的人上來斥責,「不過五成,將軍怎麽敢拿萬歲的性命兒戲?!」

  陳則銘看也不看那太監,直視蕭定道:「萬歲若是棄城,那便只有一成。」

  眾人都驚恐,驚的是他竟然這麽大膽無禮,恐的是這棄城難道真的如此驚險,那這被圍的噩夢只能繼續下去?

  蕭定動也不動靠在座上,眼底隱約有些薄怒,盯著陳則銘不說話。

  陳則銘泰然道:「萬歲三思。」

  蕭定突然笑了笑,漫不經心便將話題扯到了另一處,「那一夜,愛卿看過那些奏摺有何感想?」

  陳則銘微怔,立刻意識到他說的是那些請斬叛逆的奏摺,眼神一下黯了。

  他雖然知道蕭定疑他,可到底自己是一心為國,被人這麽迎頭痛擊不是不心痛的,沉默片刻後才緩緩開口道:「萬歲仁慈,重罪之下竟然能饒臣不死,此後更給了罪臣將功贖罪的機會,罪臣該當死而後已,以性命報天恩。」

  蕭定一直含笑看他,待他說完,不住搖頭:「……不對不對,朕不是這個意思。」

  陳則銘不禁訝然,蕭定欠腰往前,深深看他,「朕讓你看那些奏摺的用意是——此刻國家危難,你當為國出戰,那麽此後,無論你身後有多少暗箭,朕,當為你一一擋之!」

  陳則銘震驚地看他,良久木立,不能出一言。

  蕭定直起身體靠回座椅中,同時展開了一個善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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