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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令》第3章
第3章

  回到陳府,天已經濛濛亮了。

  陳則銘讓人打來熱水,悶在屋子裡將自己全身上下洗了個乾淨。起身之時,大概是藥力未散,居然強烈的暈眩噁心,忍不住吐了一地,到最後,幾乎連膽汁也嘔了出來。

  待到日間,縱然不適,也不得不到天牢去探視父親,又使銀子將各路關節打通,這才安心了些。他自小備受愛護,在軍中時雖然說不順利受人排擠,但也無須求人,可以說是少年狂放,不懂低頭,可這短短幾日內卻是將「求人難」這三字的含義徹底體會了一番。從此後,感慨不已,將性子更收斂了不少。

  過了幾日,果然陳睹被釋,安然返家,全家上下歡騰,數日來奔波不停的陳則銘卻突然病倒,大夫來瞧說是鬱結勞累所至,父母都是心痛不已。同時陳睹卻又有些欣慰,兒子如今終於長大,能擔重任,需知於大獄重案中救人,卻也不是人人做得到的。君不見,與自己有同獄之緣的那些人,仍在天牢中候審問受苦,說不準便是秋後掉腦袋的下場。

  陳則銘自小習武,原本少有病痛,頂多也就是個傷風發燒,數日後便歡蹦亂跳了。奇怪的是,這一次的病最初也不嚴重,大家都道是累了休息幾日便好,可居然前後拖了月許,仍不見好,藥吃了幾十副,那病反倒更重了,不思進食加上低燒不退,原本健壯的陳則銘病了一月之後,竟然連床都下不了。

  兩老原本還不甚在意,到了這時才覺得不對,驚慌起來,只道是庸醫誤人,忙派了家丁四下尋訪名醫。

  這一日,卻有人到訪,說是有妙方可醫治陳家公子。

  陳睹命人將來人帶入一看,卻是吃了一驚,「楊公子?」來人笑道:「陳伯父,好久不見了。」

  楊粱掀開帳子,也微微吃驚。

  陳則銘昏沉躺著,知似有外人到了,卻無力睜目。

  楊粱轉身,從懷中掏出個錦囊,打開倒出一顆藥丸,遞給陳睹,道:「此乃大內靈藥,給陳兄服下,必定見效。」

  陳睹連聲道謝,楊粱笑一笑,轉身去看陳則銘的臉,看了良久,輕輕嘆息了一聲。

  那藥甚靈,陳則銘居然漸漸好了。

  他有時候會想,楊梁那顆藥丸怎麽就會把自己的病治好了呢,俗話說對症下藥,可他那藥明明從身上拿出來的,難道那是顆包治百病的神藥。想到最後,直到自己腦中糊塗起來才肯罷休,他竭力避免自己想不必要的事情。有些東西,在此刻,一下便足以將他擊倒。

  拖了又拖,終於他還是得回宮當值,與以前的熱心巡邏迥異,能待在值班房,陳則銘便不肯出巡。

  這讓同僚們多少有些驚訝,之前這個人做事古板到讓人惱火,旁人都在休息時,他非得列隊巡邏。有一個過分認真的同僚是一種痛苦,因為這會反襯出你的懶散,這樣的原因導致曾經一度眾人都不樂意與他同班。然而這樣的古板也還是有被同化的一天。

  陳則銘因禍得福的發覺,同僚與自己的關係有所改善時,他苦笑不已,自己苦求不得的法門原來在這裡,做人不可乙太認真,一旦認真了傷了別人也傷了自己。

  日子便在這樣的忐忑不安中悄然度過,因為他的刻意躲避,他如願以償地沒有再遇到過對方。

  而皇帝似乎也忘記了這件事這個人,從此沒再傳訊過他。

  一日,陳則銘回到家,發覺蔭蔭來了。

  蔭蔭是他鄉下的表妹,兩人從小青梅竹馬,懵懂中也曾說過非卿不娶非卿不嫁之類的傻話,這時大家長大了,想起前言都有些不好意思,相互笑了笑,蔭蔭的臉便有些紅了,扭過頭裝作沒看見,完全的掩耳盜鈴。

  姨媽正在和陳夫人談話,這一次她們娘兒倆來陳府卻是因為鄉下惡少看中蔭蔭,雖然忌諱她家中有人在朝,不敢硬來,卻總是糾纏不放,蔭蔭雖然已是少女卻天生脾氣暴躁,說話從不留餘地,長此以往難免沖突,姨媽姨夫一合計,只得讓女兒先行避讓。這也意味著蔭蔭娘兒倆住的時間不會太短。

  陳則銘還真沒想到會是這麽個緣故,忍不住轉頭又看了看表妹。

  兩年前見面時蔭蔭還只是小孩子一般,這時神態體貌中卻已經帶著少女特有的嫵媚了。覺察到他目光,蔭蔭本來已經自在的神情突然扭捏起來,隔了片刻,突然又擡頭朝他狠狠瞪了一眼,似是在怒他的好奇旁觀。

  陳則銘這便看出了兩年前的蔭蔭還是在她身上的痕跡,一下子輕鬆下來。

  蔭蔭住過兩日,兩人重新熟悉起來。

  這日,恰逢燈會,這燈會蔭蔭以前也曾看過,重溫舊夢想法已久。姨媽道這孩子總愛湊熱鬧,說話時候滿臉寵溺。蔭蔭道在鄉下燈會哪裡有京都華貴氣派,吵著要再去。陳則銘既然是在家休沐,自然責無旁貸。

  走到半路上,陳則銘疑道:「就我們倆?姨媽他們沒跟上來?」說著便想起臨走時父母看他們的笑。

  蔭蔭背手在前,「大概有事拖延了。」

  陳則銘不語,隔了片刻,徑自道:「……這其中有問題。」

  蔭蔭道:「什麽問題?」

  陳則銘轉頭,蔭蔭一臉認真的莫名,陳則銘看了片刻,忍不住道:「……你怎麽還是這麽傻裡傻氣?」

  蔭蔭一怔之後暴怒,舉拳朝他臉上揮過來,陳則銘躲都不躲,迎面接住,笑道:「看,你早已經打不過我了。」話來未落,腳背劇痛,卻是蔭蔭猛地將腳踏在他腳面上,扭來扭去往死裡踩。

  陳則銘站著不動,任她踩了一陣,也不見她住手,終於忍不住道:「還沒踩完?再踩下去燈會要散了。」

  蔭蔭氣結,怒道:「姨夫讓你學了功夫,原來是用來欺負女孩兒的。」陳則銘不服氣道:「我動也沒動,怎麽算欺負你?」蔭蔭跳起來,「就是因為你沒動,才是欺負我!你為什麽不慘叫?叫到我解氣?」

  陳則銘低聲道:「難以理喻。」

  他兩人自小如此鬥口,誰也沒讓過誰,這似乎是他們之間最自然的相處方式。說實話,陳則銘早已經不這麽說話了,父親希望他沉穩內斂,經歷讓他懂得沉默忍讓。

  可面對蔭蔭的天真浪漫時,他還是忍不住要回復年幼時的自己。這一刻難以言語的輕鬆真實,官場中的不如意,那一夜的屈辱,在與蔭蔭鬥嘴時都顯得那麽遙遠。他們仍是孩子,可以為一顆糖爭吵不休,也可以為一隻草蚱蜢馬上復合。

  陳則銘笑著,他有種褪去面具後的輕鬆。

  到燈會上,他買了一隻桃木刻的猴子,塞到蔭蔭手中,「看,多像你!」

  蔭蔭又是暴跳如雷。

  燈籠在她身後閃爍搖曳,一串串縱橫交錯的紅色光芒照亮了這一片天空,四下充滿歡聲笑語讓原本濃重如墨的夜也溫暖了起來。

  突然有點冰涼落在他臉上,陳則銘擡起頭,蔭蔭也發覺了,道:「糟糕,下雨了。」遊人們開始四下奔散。

  陳則銘看著天空嘆息一聲,蔭蔭道:「怎麽,開始悲春傷秋了?」陳則銘一把扯起她就跑,「走吧。」

  兩人奔了一陣,雨越發大了,眼見已成瓢潑之勢,只得停下來,找了家店鋪,站在屋簷下躲雨。低頭一看,褲子都已經濕透,貼在身上好不難受。轉頭再看,陳則銘連忙脫下外衣,蔭蔭瞠目,「你幹嘛?」陳則銘把外衣摔到她頭上,「快蓋住,落湯猴。」

  蔭蔭低頭,臉也紅了,連忙披起,「轉過頭,別看。」

  陳則銘果然依言避開,「有什麽好看,瘦骨嶙峋的。」

  正說話間,一人撐傘路過,聞言突然停了下來,吃驚看向他倆棲身屋簷,陳則銘看著來人,也是吃驚,「……楊兄?」

  楊梁看看他身邊的蔭蔭,在傘下朝他笑了笑。

  陳則銘順他視線看了一眼,有些臉紅道:「這是我表妹。」

  蔭蔭抓住領口,把自己裹了個結實,卻看著楊梁道:「他是誰?」楊梁瞧她一眼,微笑起來。

  陳則銘忙道:「舍妹年少不懂禮數,楊兄見諒。」楊梁不以為然道:「沒關係,女孩子總該有些特權。」

  蔭蔭皺眉不語。陳則銘見楊梁腋下夾著兩把傘不由好奇,「楊兄這是做什麽?」

  楊梁低頭看看那傘,突然有些猶豫,才道:「萬歲聽說今日民間燈會,執意微服遊玩,逛到半路時,恰巧下了雨,命我去買了兩把傘。」

  陳則銘臉色瞬間白了,不由朝來路看去,夜色濃重,雨勢不小,就著頭頂那點燈光哪裡看得清楚。他僵在原地,半晌不能動彈,突然浮上的恐懼這樣巨大,連他自己也是始料不及。

  楊梁從臂下取出一把傘,遞給蔭蔭。蔭蔭戒備看著他,楊梁一笑,低頭朝她道:「送給你。」

  蔭蔭看一看陳則銘,陳則銘點點頭,蔭蔭道:「謝了。」說罷將那傘奪了過來。

  這一夜,陳則銘很久很久也不能入睡,他不知道自己害怕的是什麽,那麽多人,對方不可能看到自己,縱然看到了,一切也已經過去了。

  夢中,他又回到那個安靜得滲人的書房,自己跪在地上,書桌後奇特的黑暗,一絲一毫如蛇如煙一般蜿蜒著朝他逼過來,他僵在原地不能動彈,汗一顆顆地滾落,那黑色煙霧觸手般臨近他,緩緩伸向他口中……

  驟然他便醒了,那黑暗中的粗重喘息聽了半晌才知道是自己的,他咬著牙,忍不住的微微顫抖。

  第二日,他藉口還傘,再到楊府。

  門房一見他便問:「是陳大人吧?」

  陳則銘怔住,楊梁知道自己要來?正發呆呢,突然見楊梁整帽走來,似乎是要外出,見了他果然不驚訝,「陳兄。」

  陳則銘有些訕訕,「楊兄要出門?」

  楊梁扯著他手笑道:「今日無事,天氣又好,正好打獵,一起吧。」也不待他回答,便取下他手中竹傘,隨手扔給門房,那門房趕忙接住。

  楊梁朝他一笑,卻是神采飛揚,「早聞陳兄精於騎射,今日你我比上一比,看誰能贏。」他的笑容從來都有些滿不在乎的意味在其中,此刻看起來就有些像玩笑般的挑釁。

  果然又見下人從側門牽出幾匹馬,弓箭鞍轡無一不備。

  楊梁笑吟吟地,「輸者就在那醉香樓擺上十桌,請街坊們的酒,敢不敢。」醉香樓便是兩人初遇時的酒家,楊梁似乎對此地特別有感情。

  陳則銘被他豪氣感染,挺身道:「也未必就輸了給你。」兩人相視一笑,翻身上馬。

  到了夜間,拎著獵物醉醺醺打馬回到家,陳則銘才鬱悶地想起,關於燈會的事情,自己居然一句都未曾提起。

  從此後,兩人卻走得近了。

  出乎陳則銘的意料,楊梁的騎射便如同拳腳一般,與他難分伯仲,兩人初逢對手都有些興奮,但論起兵法似乎楊梁更勝他一籌,兵不厭詐這一點楊梁使用得更為馴熟,這大概要歸屬於兩人天性上的差異,這讓苦練了十數年的陳則銘多少有些懊惱。但楊梁並不是武科出身,他是當今皇帝登基時,論功行賞而得到了指揮使的官職。至於是什麽功勞,他卻不願提及,陳則銘問到時,只是笑而不語,陳則銘便知這是種委婉的拒絕了。

  皇帝也沒有任何動靜,燈會那一晚的擔心,被證明瞭不過是他杞人憂天,陳則銘開始體會生活的快樂之處。母親試探著詢問他對蔭蔭的想法,陳則銘笑著不開口。母親於是下結論說,過幾日便下聘吧,姨媽肯定也是高興得很,親上加親可是好事情。

  一切都是平淡平靜平常,如果不是那封聖旨的突然到達,陳則銘幾乎要以為自己的人生自此開始要走上坦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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