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烏子勒是律延獨子,於是也有人說該物盡其用。最好能一步做到位,直接打到草原深處匈奴老家,以絕後患。
可陳則銘與京中飛鴿傳書,幾經商議後,卻還是遵從後方傳來的旨意,同意了律延所遣來使的提議——雙方暫停戰火,各派使者商議降順諸事。
這樣結果,一來是因為匈奴此役其實並未傷及根本,真往下打,對方全無退路後,難免要爭個魚死網破。雖然黑衣旅實力強勁,但也難免兩敗俱傷,朝中大臣大多並不贊成這種做法。
二來陳則銘離京時日漸久,實在心中難安。
左右權衡後,他決定見好就收。
他自然明白老對手律延的野心不可能就此真正臣服,可用這樣的戰果換短暫的和平顯然已經足夠。
幾日後,匈奴退軍。
陳則銘又等了幾天,待探子回報匈奴大軍果然撤回草原了,才命人將烏子勒放了回去。
臨行前,江中震見烏子勒形容狼狽,神情低落宛如喪家之犬,忍不住大笑,揚鞭指他:「看爾等蠻族敢再張狂!」
烏子勒回過頭看他,目中恨意尖刻銳利,卻是咬牙一言不發。
陳則銘手下眾將士離京數月,終於大勝得返家鄉。
大軍抵達京城之外那日,遠遠見到城牆下人潮湧動。眾將士都道是家人來迎,難免歡聲鵲起,群情激動。
陳則銘在馬背上看到,心中不由得一動。
這時前方兵士已經回馬來報:「是萬歲帶百官來迎千歲!」
陳則銘勒緊了韁繩,有些怔忪。
遠處萬歲鑾駕候在道中,應對著幾里外圍觀眾人難以遏制的喧囂之聲,更顯出沉默之下不可輕犯的皇家威嚴。
陳則銘微微籲了口氣。
此情此景,似曾相識,……又物是人非。
鑾駕漸近,陳則銘躍下馬來,跪倒在地。少年天子歡喜下車,一行人走近,蕭謹低身將愛將扶起。
陳則銘端詳尚矮自己半個頭的蕭謹,後者早已經紅了眼圈。
陳則銘微笑道:「臣有幸不辱使命。」
蕭謹激動感慨,「朕等這天等的好苦!如今終於能見魏王帶黑衣旅凱旋回朝,好生開心……天朝威嚴如今又得大振,實在是眾位將士的功勞!」
說著招手,身後立刻上來一位內侍,手捧一頂暗赤重錦斗篷。仔細看斗篷上隱約繡著黑色花紋。但折成一團,到底繡的什麽也看不清楚。
蕭謹道:「這斗篷是宮中織造特為魏王趕製,虛置了多日,只待魏王得勝歸來之時披上。」說著將那斗篷接到手中。
陳則銘行跪禮前,早有親衛軍士為他摘去衣後斗篷,以示尊重。聞言跪倒謝恩,雙手高舉過頭,待接賞賜。
蕭謹遲疑片刻,擡手將斗篷迎風揚開。
那綢緞隨風而起,呼啦啦舒卷宛如旗幟,周遭立即嘩聲四起。
陳則銘擡頭,蕭謹已將那偌大斗篷覆在他背上。並彎腰將衣前帶子繫起。
陳則銘驚訝看著近在咫尺的天子。
蕭謹目中發亮,似乎很是激動,手指抖個不休,幾次用力方將那錦帶結好。
待做好這一切,蕭謹擡起上身,笑道:「愛卿請起。」
陳則銘心中感動萬分,微垂眼瞼。靜了片刻,禁不住喉間有些發澀,之前人生中受過的那些憋屈在這一刻似乎都淡了下來,一切終有所值。
他起身那一刻,四下喧囂突然停止,眾人盯著道中,不約而同地屏息振奮。
那斗篷長至委地,下方繡的卻是隻黑虎據石昂頭,威風凜凜栩栩如生,似乎隨時便要擡爪從錦緞上撲將下來。袍內裹住的一身輕甲,英氣逼人,正與那黑虎相映成輝。
蕭謹忍不住抽氣贊嘆,興奮不已,得意往身旁看看,一名老太監連忙踏上前道:「萬歲聖明,真是讓人駭一跳的出采漂亮!」
待回到朝中,論資排輩,按功行賞。
除陳則銘之外,擄到律延之子的猛將江中震自然是頭功。
他原本是侍衛親軍馬軍都虞候,這下直接升至都指揮使。從正五品跳到從二品,連跳數級,算得上一步登天。
杜進淡藉口調度不便,本有些搪塞敷衍。陳則銘見他彈制打壓功臣,心中不悅,步出西班為部下力爭了幾句。
蕭謹見他發言,頻頻點頭,滿口道有理。
杜進淡心下啼笑皆非,由此也看出陛下心中偏向太過,索性順水推舟,倒也不言語了。
如此大行封賞,眾人都是喜笑顏開。
夜間,蕭謹下令擺席華安寺,夜宴群臣,慶賀此戰大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