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因為有點突然的這麼一句話，靳林琨手裏的六階魔方慢了一步，以半秒之差惜敗給了于笙。

　　梁一凡捧著最後那個擰到一半的五階魔方，全程遠遠蹲在台邊。等到兩位大佬間莫名的氣場稍微淡下來，才過去把紋絲未動的魔方虔誠地供在了兩個人中間的桌縫上。

　　“……老梁最後這個選擇，才是咱們以絕對優勢零封二組的點睛一筆。”

　　岑瑞坐在書桌上，口若懸河滔滔不絕：“以他的水準，當時對那個魔方的任何一個操作，都會給琨神和笙哥增加額外的工作量——在勝利的邊緣依然能控制住自己，不驕不躁，堅持躺贏到最後一刻，是一種多麼具有高度責任感的奉獻精神……”

　　“別誇我，我現在容易飄。”

　　梁一凡趴在桌上回血，有氣無力擺了擺手：“你以為躺贏很快樂嗎？”

　　七組組長很重視組員們的心理狀態，聞言有點慚愧，端正神色坐起來：“說得對。梁一凡也很棒了，我們——”

　　他正要嚴肅申明梁一凡同樣為比賽付出的不懈努力，夏俊華已經在邊上很捧場地接了下茬：“躺贏的快樂我們根本想像不到。”

　　梁一凡仰天大笑三聲，和夏俊華碰了杯奶茶，把最後那幾口豪邁地一飲而盡。

　　七組組長：“……”

　　現在是下午自由活動時間，距離比賽結束、七組完勝對手，已經過去了小半天。

　　七組同學揚眉吐氣，人手一杯奶茶雄赳赳氣昂昂出了活動室，想找三人組慶祝，才發現于笙和靳林琨不知道去了什麼地方。

　　唯一留下的梁一凡已經找到了感覺，很從容地給其他人轉達兩位大佬意見：“笙哥說他困懵逼了，琨神決定陪他回去睡覺，讓我們吃好喝好玩好，務必不要在三個小時內叫他們。”

　　岑瑞忍不住好奇：“為什麼是三個小時？”

　　梁一凡有問必答：“因為琨神說笙哥昨晚躺到凌晨兩點才睡著，早上七點起的床，睡眠時間離標準時長還差三個小時。”

　　岑瑞追問：“反正都是躺著，笙哥凌晨兩點才睡著，為什麼琨神會知道？”

　　梁一凡：“……”

　　小機靈岑瑞同學這次沒有得到答復。

　　于笙對睡眠的重視程度七組同學是見識過的，一群人誰也沒敢過去打擾。

　　七組宿舍大都在四樓，考慮到一群人經過宿舍走廊也難免有聲音，勝利的喜悅又還無處排遣，索性一塊兒回了七組專屬的活動室聊天。

　　老萬原本也想和大家一起坐一會兒，恰好夏令營那邊有事情，臨走前還配合興奮的同學們把手疊在一塊兒，很熱血地“耶”了好幾聲。

　　七組同學們在活動室熱火朝天地聊了半天，才終於差不多抒發乾淨了勝利奪回洗手間的喜悅之情。

　　“跟你們說，我現在智慧豆有點多。你們要買什麼限量的習題套餐趕緊找我，它下注贏的好像還有時限——”

　　岑瑞往後仰了下，順手拉開被敲了兩下的門，無比熟練地朝門外開口：“笙哥沒在，笙哥在哪兒這個真不能說。謝謝，我們也很高興能贏，禮物真不能收，老梁說琨神說笙哥不喜歡收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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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門外幾個小姑娘紅著臉，把什麼東西抱回懷裏，飛快地跑了。

　　這一套程式已經重複了少說有十次，岑瑞輕車熟路地推推眼鏡，合上門坐回來，晃了晃手機：“有人要沒有？”

　　所有人都不看好的七組3：0大獲全勝，論壇APP的勝率下注出現了大反轉，岑瑞的十三個小號贏了一大筆智慧豆回來，一朝暴富。

　　緊接著就發現贏來的部分居然還是七日內過期的。

　　暴富的快樂只能持續短短七天，岑瑞扼腕心痛了一路，終於決定和大家共用富貴，在賞金過期之前爭取全部揮霍掉。

　　論壇的學習版裏有不少珍貴資料，一群人目光鋥亮，立刻湊上來把他圍了個結實。

　　“T中真題出PDF的了沒有？”

　　“吐血整理葛軍歷年神作還有嗎？”

　　“S中歷年模擬題集錦來一套，要全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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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賽已經結束，恢復了日常狀態的學霸們重新燃起二百倍的學習熱情，一頭紮回了無邊的題海。

　　岑瑞財大氣粗，花錢如流水，把所有人要的學習資料都買了一遍，挨個發了過去。

　　順便又幫忙勸回了第十三撥找過來的小姑娘。

　　岑瑞自己都被自己感動了，合上門，繼續埋頭刷題：“真爽，我發現這個工作特別適合我。”

　　夏俊華幫他起了個名字：“青春愛情萌芽勸退師？”

　　“太俗了，你只看到了我在勸退小姑娘嗎？”

　　岑瑞驕傲地一揮手：“我這是在守護我們組兩位大神自由追逐愛情的環境——老梁，笙哥確實是說不要禮物是？”

　　梁一凡仔細想了想：“是，著重囑咐了不要練習冊。”

　　“那就沒問題了，到現在禮物還沒有突破練習冊的。”

　　岑瑞點點頭，有點可惜：“說實話，其實有好幾套的品質真不錯，我都心動了。可惜笙哥不做練習冊……”

　　“這你就不懂了，笙哥做。”

　　梁一凡作為有兩位大佬在身後的人，每天聽著兩個人自習課在後面低聲說話，比其他人知道的內幕多一些：“笙哥只是對練習冊有非常嚴格的要求。”

　　岑瑞好奇：“什麼要求？”

　　“不知道。”梁一凡很高深，“大佬有他們自己的世界，我只是碰巧在邊緣路過，這依然是只有琨神一個人瞭解的秘密。”

　　“……”

　　七組唯一還有人的一間宿舍裏，兩位大佬還在自己的世界裏安詳地補覺。

　　窗簾嚴嚴實實拉著，兩邊縫隙被兩本厚重的英漢詞典壓實，一點風鼓蕩著鑽進來，光線暗得格外催眠。

　　靳林琨翻了個身，睜開眼睛。

　　他還有點恍惚，摸索著戴上眼鏡，隔了一會兒才稍微回神。

　　躺下的時候，他記得自己其實不困。

　　但他的舍友有個不大不小的毛病，在教室裏能睡著，回了宿舍躺在床上，反而每次入睡都得經歷一次格外漫長的過程。

　　靳林琨摸索著嘗試了好幾種方法，還是選了比較適合白天的一種。配合著一起拉了窗簾上床就寢，原本是打算營造氛圍幫于笙醞釀睡意的。

　　沒想到氛圍營造得太成功，躺著躺著就被這種格外適合睡覺的環境俘虜，一不小心也跟著睡著了。

　　不光睡著了，還做了個夢。

　　夢裏頭少年較勁似的繃著肩膀，嗓音澄透乾淨，別著視線跟他說話。

　　說他比他們都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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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靳林琨覺得自己最近好像有點不大對勁。

　　挺長時間沒這麼大強度地擰過魔方了，他撐著胳膊坐起來，活動了下微微發酸的右手，準備下床去洗把臉。

　　習慣性地放輕動作走到門口，才發現于笙居然沒在睡覺。

　　不知道是睡著又醒了還是根本沒睡，于笙靠在床頭，隨便搭了條夏涼被，正垂著視線擺弄手機。

　　還很專注，連他睡醒起床了都沒發現。

　　靳林琨邁到門口的腳步又轉了回來。

　　于笙弄了一下午的手機，已經煩到只剩下機械操作，虛闔著眼睛剛戳開一個帖子，視野裏忽然多出了一隻近在咫尺的手掌。

　　挺白，在格外暗淡的光線裏探到他眼前，輕輕晃了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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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分鐘後，靳林琨搬了把椅子，一瘸一拐地在床邊坐下：“朋友，我覺得其實不至於……”

　　“你快睡著的時候，眼前忽然多隻手試試。”

　　于笙現在心率都還沒降下來，探著胳膊摸索直接被自己扔進了床縫裏的手機，沒好氣掃他一眼：“你走路都不帶動靜的？”

　　場景實在太過刺激，他的心跳當場就上了一百八，要不是反應得快，現在被扔到床底下的一定不只有一個手機。

　　靳林琨一心想為舍友營造良好的睡眠環境，張了張嘴，想想于笙的視角，自覺理虧地把話咽了回去：“下次帶——我幫你撿，掉床底下了？”

　　他扶著床沿，探身往下看了看。

　　手機掉在了靠裏面的牆角，螢幕還亮著光，倒是不難找。就是于笙這麼坐在床上，看不著下面，摸索著多少有點兒吃力。

　　靳林琨身高臂長，探進床底，輕輕鬆鬆就幫他把手機撈了出來：“現在才幾點，你睡著了嗎？要不再睡一會兒——”

　　他的視線無意掃過螢幕，動作忽然微微一頓。

　　他的舍友八百年難得一次的，居然登上了那個匿名論壇。

　　估計是剛剛弄掉的時候碰了下螢幕，個人主頁往下拉了滿滿的一排，全是舉報違規貼記錄。

　　基本囊括了整個論壇所有帶“神”、“不合群”、“八一八”的帖子。

　　靳林琨紮進他床底就沒了動靜，于笙已經困得睜不開眼，打了個哈欠拍拍他後背：“卡住了？”

　　于笙原本其實已經躺下了。

　　輾轉了幾次沒能睡著，總覺得好像還有點事沒做完，摸出手機翻了一圈，乾脆就又坐了起來。

　　原本以為水區沒這麼多帖子的，沒想到工程居然這麼大，一直弄到了現在。

　　然後就被嚇得差點就把好心的舍友直接扯著胳膊塞進床底下。

　　“不能，我身手特別好。”

　　靳林琨重新從床底出來，手機的螢幕已經按滅了，遞回他手裏：“再睡一會兒嗎？”

　　于笙點點頭，隨手把手機塞進枕頭底下，拉起被子：“晚自習不去了，幫我請個假。”

　　靳林琨答應了一聲，摸出自己的手機，沒動。

　　已經習慣了自己睡覺前有個老父親似的身影在床邊上坐著，于笙沒怎麼受影響，裹了被子轉向牆側，闔眼陷進枕頭裏。

　　正準備醞釀睡意，有點熟悉的溫度忽然覆上了頭頂。

　　隔了一會兒，又慢慢揉了兩下。

　　于笙蹙蹙眉：“幹嘛。”

　　靳林琨靠在椅子裏，低頭看他，輕輕笑了笑。

　　他的舍友總會在挺多挺奇特的細節上尤其在意。

　　在意得叫人……

　　胸口暖得發漲。

　　“沒事了。”

　　靳林琨垂著眼睫，鏡片後的黑眸彎了下，慢慢揉著少年微硬的短髮。

　　他聲音很輕，不知道是說給于笙，還是說給自己聽：“都好了，早就沒事了。”

　　于笙闔眼埋在枕頭裏，半晌，“嗯”了一聲。

　　靳林琨挺誠懇：“真的，我覺得我現在就能出去給你交百八十個朋友。”

　　“……”

　　這人正行永遠超不過三秒，于笙懶得理他，隨手扒拉開頭頂那只差不多揉夠了的手：“憑什麼？憑你的人氣嗎？”

　　“我人氣不高嗎？”靳林琨盲目自信，“我感覺還行，比賽的時候還是挺多人替我鼓掌的……”

　　于笙剛和匿名論壇鬥爭了一下午，很瞭解情況，一言戳破：“清醒點兒，比賽裏給你鼓掌和平時想套你麻袋的是一群人。”

　　就連于笙自己，對靳林琨的態度都是在“這個人真賊他媽帥”和“這個逼怎麼這麼欠揍”的兩個狀態裏不確定地反復變化的。

　　因為比賽畢竟不是天天都有，後者的出現幾率也要比前者明顯占了上風。

　　靳林琨對這種說法不太贊同，執意翻出七組官方群，要找個人出來證明自己人緣其實還不錯。

　　于笙挺想跟他說要從官方群找人這個開頭就挺沒人緣可言，想想對方難得有熱情，也就沒出聲，轉過來等著他證明自己。

　　靳林琨最先選擇了和兩個人同組的梁一凡同學。

　　消息發過去，對面靜了幾秒，戰戰兢兢回：琨神……？

　　靳林琨開門見山：交個朋友嗎？

　　梁一凡：……

　　梁一凡：琨神，我檢討，那時候真不是我不給笙哥擦汗！是笙哥的殺氣實在已經超越了我能防禦的極限……

　　“是你讓他過來的？”

　　于笙正好看見，皺眉：“就打個俄羅斯方塊，有什麼汗可出的？”

　　靳林琨輕咳一聲，順手遮罩了梁一凡：“意外……下次讓他送水。”

　　比賽的時候他那個角度看不見于笙，倒是能看見二組那個選手流的汗都快把鍵盤淹了，邊上一直有人幫忙擦，很想也關心一下自己的舍友，就讓梁一凡也過去了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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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結果就刺激得于笙直接切了螢幕遮蔽，十秒內乾脆俐落地淘汰了對面的噴水車。

　　靳林琨覺得自己大概是人選沒選好，切掉了梁一凡的螢幕，點開副組長孔嘉禾，把交朋友的邀請發過去。

　　兩分鐘後，孔嘉禾的消息回了過來。

　　孔嘉禾：靳同學，通過這一次的比賽，我深刻地反省了自己。雖然這次的統考省排名上我們只相差一名，但我們之間的差距絕不只體現在分數上，你和于同學是我的榜樣。

　　孔嘉禾：我會努力追趕你們的腳步，等到我有能力和你們比肩那天，會主動來和你交朋友的。

　　靳林琨：“……”

　　于笙躺回床上，抬起胳膊遮上眼睛，肩膀微微發抖。

　　靳林琨清清嗓子：“朋友，我覺得這個時候哪怕你真笑得停不下來，也至少應該安慰我一下。”

　　于笙咳嗽了好幾聲，勉強止住笑意，拍了拍靳林琨的胳膊：“再給你一次機會。”

　　靳林琨對最後一次機會很慎重，挑選再三，點開了看起來就很想和同組同學好好相處的七組組長。

　　靳林琨：丁同學，交個朋友嗎？

　　七組組長：好啊，我們一起互相幫助，並肩提高！[/笑臉][/笑臉]

　　靳林琨鬆了口氣，把手機遞過來：“你看，這次沒問題了……”

　　于笙正要靠過來看，枕頭下面的手機忽然震了兩聲，一邊應著他，邊摸出手機翻了翻。

　　螢幕上亮著條剛發過來的未讀微信消息。

　　丁爭佼：笙哥笙哥，琨神在你身邊嗎？你趕緊讓琨神看看，他微信是不是被人盜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