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
第二日,就在裴丞還在苦惱該怎麼面對江凜之的時候,江凜之卻仿佛已經將昨晚的事情徹底的拋在了腦後。
送了江言知去學堂之後,裴丞原先想著趁江凜之出門,自己偷偷去鋪子轉一轉,他從鋪子開業後到現在都沒什麼時間去看看自己的小鋪子,所以心癢的不行。
但是江凜之卻在臨出門的時候,突然跟裴丞說︰“待會你跟我一起出去。”
裴丞皺著眉,有些生氣,他還以為江凜之是故意不讓自己去店鋪的。
江凜之瞧著裴丞的表情,突然一笑,“走吧。”
裴丞無奈,只能跟著男人的腳步離開,兩人坐在馬車廂內,江凜之這才解釋道︰“春望樓的事情快解決的差不多了,等忙完了這一陣,我陪你出去轉轉。”
裴丞沒回答,不是因為還在生氣,而是突然想起自己剛來帝都城的時候男人似乎跟自己說過同樣的話…
兩人一路沉默著離開,氣氛雖然古怪,但是卻不會顯得尷尬。
江凜之帶著裴丞來到了一家靠近郊外的,環境清幽的,布景格外精致的別院中,裴丞有些好奇,但是卻沒有左顧右盼,他跟江凜之並肩走了一段路,前面領路的小廝停在一個門前,輕輕的敲了敲門。
屋內傳出“進來”的聲音,是個男人的聲音,渾厚而富有磁性。
江凜之突然伸手,拉著裴丞的手,也不顧青年的掙扎,自顧自的將人拉進去。
等裴丞進去之後,這才發現屋內不有一個人。
楚荀,景荊侯爺,以及一位穿著便服但是卻身姿挺拔,一臉正氣的年輕男子。
楚荀看到裴丞的時候,眼底閃過一絲意外,但是卻沒有詫異,大概他也早就猜到江凜之估計會帶著裴丞過來。
景荊侯爺冷笑一聲,“大家來這里都是來談正事的,要是沒心思要談正事的話,還是早點散了,免得耽誤自己,還要耽誤別人的。”
楚荀溫聲道︰“既然人都來了,那還是先坐,待會再慢慢談。況且,裴丞也不是外人。”
景荊侯爺孤疑的看著楚荀,“佰侯,你似乎是很了解他們?連裴丞也知道啊。算了,看在佰侯的面子上,趕緊坐下。”
江凜之本來就沒打算要遷就景荊侯爺,他今天敢帶著裴丞出現在這里,一是為了讓景荊侯爺能看清楚自己是絕對不會同意他之前的提議,而是為了在楚荀面前宣布主權,三……則是為了能讓裴丞能更加光明正大的在自己身邊待著。
裴丞面不改色的坐下,假裝沒人看到景荊侯爺的臉色,這老人家估計還在嫉恨自己強了他看中的兒夫婿,所以他可不覺得這老人家會給自己好臉色看。坐好之後,裴丞的視線轉到楚荀的身上。
從江凜之的嘴里他已經知道楚荀的身份了,但是裴丞剛剛看向楚荀的時候,對方卻沒有要跟自己坦白的意思,也沒有慌張,裴丞笑了笑,沒再將這件事放在心上。
楚荀對他有恩,而不是自己對他有恩,所以對方根本就沒理由對自己坦白一切,更何況,裴丞也不覺得自己很看重楚荀對自己的坦白,想到這里,裴丞無奈的笑了笑,沒再將這回事放在心上。
一直在暗中偷偷觀察裴丞楚荀將視線收回來,眼神跟江凜之的視線在半空中撞上,兩個各懷心思的男人對視一眼,這兩人仿佛是約定好了一般,裝作什麼也沒有發生一般,淡定自若的收回視線。
景荊侯爺跟坐在他身邊的陌生男子沒看到這一幕,陌生男子是被拉來當見證人,他大概知道一點景荊侯爺府跟春望樓之間發生的事情,只是沒想到事情會鬧得這麼厲害。
陌生男子將擺在面前的酒杯舉起來,喝了一口,掩蓋住眼底流轉的深思,他以前總是沒想透,還真的以為景荊侯爺府會跟無機閣閣主結親,結果沒想到卻鬧成眼下這個地步。
真是讓人始料未及。
“……既然都決定將事情擺在台面上說開了,那就先由我來開個頭吧,”楚荀將酒杯拿在手上,卻不喝,只顧著把玩,“這件事雙方都有錯,但事情鬧到這個程度上,再不私下解決,反而將事情搞得越來越僵,那到最後誰也不會有好果子吃。”
“可是現在大家都有要握手言和的意思,那這件事就由我跟莫大人,親眼做個見證,景荊侯爺跟無機閣閣主,此後還是將這件事掀過去,莫要再鬧了。”說完,楚荀的語氣停頓了一下,似笑非笑的看著江凜之跟景荊侯爺,繼續道︰“這里是帝都城,有些事情鬧得太難看了,上面那位爺看著不開心了,到時候誰也不會討著好,所以這事……兩位是不是真的決定好了?”
景荊侯爺一把年紀了,還要靠著小輩們來做見證,為的就是要跟小輩江凜之握手言和,這說出去太丟人了。但是景荊侯爺很聰明,他也很識相,知道現在事情要是再鬧下去的話,自己肯定是討不到好的。
尤其是現在上面那位爺似乎是听到了什麼風聲,這兩天都開始偷偷的派人在自己府里打探著什麼了,所以景荊侯爺也識趣,知道這件事不能再鬧下去了,得早早收手了。
然而這件事卻不是他一個人說收手就能收手的,所以無奈之下,景荊侯爺只能派人給江凜之傳達了自己這個意思,他擔心江凜之不同意,于是又順便將上面那位爺似乎快要動怒的消息也傳了過去。
江凜之同意了,但是卻在談判的時候將裴丞帶過來了。
景荊侯爺的氣不順。他到也不是看不管裴丞,只是覺得江凜之這些年就是在騙自己傻兒子的感情,白白耽誤了傻兒子這些年,所以景荊侯爺才會在前些天直接在春望樓產生差點無可挽回的火災。
然而卻在冷靜之下,景荊侯爺覺得自己太魯莽了。
他在朝廷上的位置本來就很微妙,現在更是因為私底下縱火差點誤傷老百姓而被文官彈劾。當然上面那位爺在得知這件事的時候沒說什麼,還在維護景荊侯爺府的面子,但是這幾天卻也不肯當在私下見景荊侯爺,估計也是真的生氣了。
江凜之淡淡道︰“握手言和,這我是同意的。但是在握手言和之前,老侯爺大概要給我跟內人一個道歉吧。”
景荊侯爺大怒,雖然努力的控制了自己的情緒,但是表情卻還是很憤怒,看的出來他很生氣,“江凜之你不要太過分了。這些年我虧欠過你什麼,怎麼,現在你有本事了能跟我景荊侯爺府的對峙了,卻要忘恩負義?!
“我江某可從來沒做過忘恩負義的事情,一開始要不是侯爺逼得太緊,我江某也是絕對不可能做出什麼有損侯爺府利益的事情。”江凜之三言兩語的回擊,輕松的將矛頭指向侯爺府。
景荊侯爺啞然,江凜之說的是對的,他當然說不出什麼反駁的話。時至今日,景荊侯爺才終于反應過來,自己似乎是落入了某個人的圈套一一自始至終自己做出格的事情太多,也太招人眼了。而江凜之的無機閣跟春望樓卻根本沒做什麼讓人招恨的事情。
楚荀看夠了熱鬧之後,這才道︰“既然已經打算握手言和了,那還是早早讓這件事翻篇。別讓外人看了熱鬧,對吧?”
景荊侯爺冷冷的點頭,“早點解決吧。”
“江某是晚輩,此事說到底也不全是侯爺一個人所為。再加上這些天鬧出來的動靜也確實夠多了。”江凜之沒說完,但是在座的眾人卻听明白了這是什麼意思。
裴丞坐在一邊沒說話,他雖然不懂這幫人的話里藏著什麼話,但是卻也不傻,明白江凜之現在是在解決跟侯爺府的矛盾,也是在間接的跟景荊侯爺表明他的態度。
連裴丞都能明白的事情,而在座的這些人精怎麼又可能不懂?然而眾人卻只是在裝傻子。景荊侯爺裝模作樣的發了一下脾氣,隨後便偃旗息鼓,不再提起這件事,他坐了一會,沒多久就要起身離開。
坐在景荊侯爺身邊的陌生男子見狀,也沒有多停留,沒一會也跟著離開了。
楚荀卻還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陌生男子在離開前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楚荀,最後又若有若無的掃了一眼裴丞,笑了笑,沒說什麼,這才離開。
楚荀喝了一口酒,淡淡道︰“我還以為春望樓的事鬧得這麼大,閣主絕不會輕易地將這件事翻篇。”
江凜之說︰“佰侯跟景荊侯都是楚家人,怎麼我听著佰侯的語氣,卻恨不得我跟景荊侯沒有言和,而是希望我繼續斗下去。”
楚荀跟裴丞皆是一怔。
因為誰也沒有想到江凜之會將大家即便心知肚明,但依舊不可能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來的話給說出來。
裴丞神色復雜的看著江凜之,有些擔心,也不知道男人這是吃錯什麼藥了。
楚荀反應過來,笑笑沒說話,也沒辯解什麼。
但是在裴丞看不到的地方,楚荀跟江凜之對視,兩人看著對方的眼神中盡是冷漠跟厭惡。聰明人喜歡跟聰明人打交道,但同樣的,愛算計的聰明人很討厭跟同樣愛算計的聰明人打交道。
楚荀跟江凜之都是後者,所以他們彼此都看不慣對方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