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
因為要忙著處理春望樓的事情,所以即便在知道裴丞生氣的消息後,他還是沒有在第一時間趕回來。
等江凜之回來的時候,裴丞還沒有休息,坐在矮榻上看書,橘黃色的燭火一閃一閃的,單單的昏暗的燭火照在裴丞的身上,讓江凜之那忙碌了一整而變得煩躁的心,瞬間就得到撫慰。
江凜之走進來,單膝跪在地上,抿著唇,淡淡的看著裴丞,眼里盡是笑意,”怎麼,不開心了?“裴丞將拿在手上的話本用力的往地上一摔,冷冷道︰“你還有臉笑?要是我沒有發現江凜之的話,是不是他就會一直被困在柴房里不被放出來?他才五歲,你這是在要他的命啊!江凜之,我問你,你究竟是怎麼想的!“江言知被裴丞抱回來之後沒多久就困的連飯也沒有吃,就趴在裴丞的懷里睡著,不得已,裴丞只能抱著江言知回他的屋子睡著,然後才吩咐廚房,一直在灶子里溫著飯菜,江言知什麼時候醒了,就什麼時候端過來。
江凜之起來,坐在裴丞的身邊,“我有分寸的。你被帶走的那幾日,他太鬧騰了,在柴房也不肯安靜。”
“可是你將他關在柴房,你有沒有想過,他才多大?”裴丞壓抑著怒氣,他覺得自己已經在盡力的壓制著自己的脾氣跟江凜之講道理了,但是在男人看來,裴丞的語氣很是糟糕,讓人不喜歡。
江凜之垂下眼眸,“不過是一個孩子,他的存在,難道在你心里,比我還要重要?”
對于江言知,江凜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都只將對方視為自己的子嗣,一個身上流淌著自己血液的孩子。可除此之外,江凜之卻沒有太大的感受。
人心總是偏的,他的心已經偏到了裴丞的身上,自然就不會再分神給旁人,哪怕那個人是自己的孩子。
裴丞听出不對勁,“難道在你心里,他根本就不重要?現在重要的根本就不是我對你跟他的不同,而是在你的心里,你到底有沒有將他放在心上。”
“你才是我的妻。“江凜之蹙眉,不打算揪著這個話題跟裴丞繼續談下去,兩人的觀念不同,談來談去都不會談攏,更重要的是,江凜之已經看的出來裴丞的情緒不對勁。
“這話說的很不負責任。我現在跟你談的是江言知,我問你,若是我今天沒有問起他的話,他現在是不是還得睡在柴房,吃著白饅頭,喝著涼水?”裴丞憤怒的說。
孕夫的情緒最重要,裴丞現在的情緒很不穩定,江凜之倒是不怕他說出什麼難听的話刺激自己,他只怕這人自己將自己氣到。
江凜之語氣難得溫和,他靠過去,在裴丞還在生氣的時候,將人抱在懷里,強勢且不容拒絕,他淡淡道︰“他已經五歲了,應該長大了。你被帶走的時候,他鬧騰的太厲害,總不能還讓我分神去照顧他吧?你听話一點,別生氣了。“裴丞理智告訴他,男人說的是正確的,但是情感上裴丞卻無法接受男人的處理方式。
裴丞一把甩開男人抱著自己的手,起身,眼角微紅,顯然是氣到了極點,”你是不是因為覺得有了肚子里的孩子,江言知就不重要了?你要是真的這樣想,我想,這個孩子還是不要了”裴丞!”再縱容裴丞,江凜之也不可能在听到這樣的話還能保持冷靜,江凜之眼神一凜,厲聲道。
裴丞有些害怕,但一想到江言知今天在柴房時的慘樣,抿著唇,故作鎮定道︰“按照你剛剛說的,孩子跟妻子是不同的。關心跟愛都沒辦法公平的分兩份,要是肚子里的孩子真的生下來……生了他會讓江言知不再得到重視,那我情願只要他一個。”
踫的一聲,矮榻上擺著的小桌子被人狠狠地摔在地上。
裴丞被嚇了一跳,他呆呆的看著被摔出了幾米開外的小桌子,眼里閃過一抹受傷跟委屈。
江凜之薄唇緊抿,冷峻的面部表情繃緊,“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裴丞話一出的確有些後悔,但轉念一想,若是江凜之真的因為肚子里的孩子而不再在乎江言知,那他便會放棄肚子里的孩子。
他不想因為一個還沒有在肚子里成型的孩子而委屈了江言知。不管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江言知跟著他都受了不少委屈。裴丞無法保證往後的日子都會讓江言知過得開心,但他現在卻能保證能否讓江言知的地位。
江凜之怎麼可能會猜不出裴丞的心思,他冷冷的看著裴丞,“在你眼中,難道最重要的只是江言知?”
“難道他只是我一個人的孩子?”忍無可忍無需再忍。
江凜之一怔,隨即滿腔的氣焰全部被裴丞這句話給熄滅。
裴丞趁機轉身就走,眼里除了生氣就是慶幸。惹怒江凜之不在他的計劃之中。就在剛剛,裴丞看著男人生氣的模樣,突然就更加害怕了。
不知道怎麼回事,裴丞自從道士那被救回來之後,他對江凜之就總是有一種很別扭的感覺,這種別扭的感覺裴丞一直說不上到底是什麼感覺,但就在剛剛,裴丞看到江凜之生氣的模樣,他這才恍然大悟一一自己原來是在害怕江凜之。
是的,害怕。
從重生以來到被道士莫名其妙的帶走之前,裴丞在面對江凜之的從來沒有感到過害怕,但就在剛剛他跟江凜之吵起來的時候,裴丞覺得很害怕。
那種被蟄伏在黑暗中的毒蛇盯上的感覺,讓裴丞不寒而栗。
走了沒幾步,裴丞就被人從後面抱住。
江凜之的下巴搭在裴丞的發頂,他比裴丞高,輕輕松松的將裴丞攬入懷里,力氣也大,所以裴丞根本就沒有掙脫的能力。
裴丞掙扎了一下,發現自己根本就是在玩小孩子過家家,眼眶一熱,那股不安逐漸被委屈取代,“最近發生的事情,你一直在瞞著我。從侯爺府,春望樓,那兩個道士,甚至是江言知被你偷偷關在柴房的事情,你一直都在瞞著我。”
听著青年委屈的指責的話,江凜之只覺得心被人拿著刀尖狠狠地戳了一下,又疼又癢,“不會再瞞著你了。”
“不。”裴丞悄悄的用指尖拭去眼角的水漬,“府里的人都是你的人,我雖然能指使他們,但只要你決定要瞞著我的事情,不管我怎麼做,我絕對不可能知道。”
“你一直在騙我。”說完這句話,裴丞覺得自己有些嬌氣,說難听點就是矯情,他想了想,覺得自己的情緒起伏的太厲害,估計是因為被肚子里的孩子給鬧的。
懷孕初期,每個人孕夫的情緒都會變得異常的古怪。
想著想著,裴丞的心緒就飄到了以前,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當年懷著江言知的那段時間的情緒變化,那段時間裴丞懷著孕,自己一個人待在屋里,不能走出東院的小院子,也不能在東院內隨意走動。
當時的裴丞唯一的活動場地就是他住著的那個小院子的前院跟後院。因為裴家是用買賣的手段將裴丞嫁到江家的,所以只給裴丞隨便配了一個小廝。
小廝不熟悉裴丞,每天活的戰戰兢兢的,而裴丞不喜歡小廝,所以每天除了看花話本就是休息。時間長了,裴丞的性子就變得很內向。
不愛說話,整天陰著臉的悲春傷秋,每天想著亂七八糟的事情。時間長了,裴丞的性格讓伺候他的小廝都不敢靠近。
而裴丞的性格也因此變得更古怪。
江凜之見裴丞不說話了,以為他還在委屈,心軟了,將人抱在懷里,“我以為男孩子都不能寵著長大。而且我也不是對他不管不顧。他現在被你寵得不分場合的鬧騰,這樣的性子不適合擔起一個家主的位置。”
“……”裴丞心下一顫,他沒想到江凜之已經有意要培養江言知了。
江凜之沒得到回應,但懷里的人已經明顯的放松了,所以他也就放心的繼續說︰“他是嫡長子,理應要繼承我的一切,但無機閣跟春望樓要面對的東西。我不希望,至少我不想在我有生之年看到我的家業敗在他的手上。”
裴丞的眼神一閃,“對不起。”
江凜之並不將裴丞的道歉放在心上,“我不需要你的道歉。你之于我跟孩子之于我,你覺得誰在我眼中,才更加讓我看重。”
很容易就被牽著鼻子走的裴丞瞬間就拋棄了剛剛的一切想法,“對,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的情緒我控制不住。”
習慣把玩人心的江凜之好不愧疚的將裴丞的歉意收下,一踏拉著裴丞的手走進內室,“我是你的夫,你有不開心的事情跟我說,這樣我才會放心。若是你憋在心里,我才會不放心。”
裴丞坐在床沿邊,聞言,點點頭。
江凜之將人的衣衫解開,神色坦蕩蕩,“你現在懷著孩子,心里難受,我知道,但今晚的話不要再說了。我會心疼的。”
裴丞不說話,但眼神卻帶著明顯的愧疚跟心疼。
他的思緒跟想法已經徹底被江凜之用三言兩語給牽著走了,而且他還沒有覺得什麼不對。
江凜之微微一笑,親了親裴丞的嘴角,低聲喃喃道︰“好孩子。”
裴丞的耳根微微泛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