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裴丞將外衣脫下來,隨手掛在屏風上,一陣微小的寒風吹來,裴丞立即瑟縮一下,也顧不上剛剛還在糾結的事,立即跑過去,鑽進被窩中。
江凜之慢條斯理的將外衣脫下來,然後才吹滅了里屋的兩盞燈中的其中一盞,這才靠著屋內微小的燭火走到床榻上。
裴丞不自在的睡在床榻的里面,身邊留下了一個很大的空地給江凜之,他看著還沒上床的江凜之,斟酌了一下,說︰“時候不早了,該歇著了。”
江凜之似笑非笑的看著裴丞,然後才掀開被角,躺下去。
可能是因為身子不好,所以江凜之身上的溫度比常人的溫度都低上一點,夏天倒是還好,但在這屋外雪花飛舞的寒天中,裴丞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
他突然有些後悔同意留下來跟江凜之躺在一個被窩中了一一他總覺得自己現在是在跟一個大冰塊躺在一張床上,感受不到一絲被窩的溫暖。
裴丞有些煩躁的閉上眼楮,心道他還不如回去睡呢,起碼能睡個好覺。
江凜之看著裴丞無意識的靠自己越來越遠的小動作,眼眸一暗,下意識的伸出手,一把拉住裴丞的手臂,語氣比外面的寒風大雪還要冷,“再過去就要靠牆了,沒被子能睡得著?”
裴丞睜開眼楮,有些無奈,委婉道︰“二爺您身子太冷,靠太近我睡不著。”
江凜之松手,轉身,主動朝外面靠去,留下中間的位置給裴丞。
裴丞有些後悔自己的嘴快,但卻又拉不下臉跟江凜之道歉,他抿著唇往中間靠去,拉近兩人的距離,說︰“二爺,睡吧。”
江凜之沒說話,裴丞等了一會,見他還是沒什麼反應,嘆口氣,轉身背對著男人,沒一會就睡著了。
屋內的燭火越來越小,最後徹底熄滅。
屋內陷入一片黑暗。
因為被窩里的寒風而卷縮成一團的裴丞無意識的夢囈。
江凜之轉身,在黑暗中上下打量著裴丞的後背,許久,屋內傳出一聲輕微的嘆息。
沒多久,睡夢中的裴丞仿佛自己被一團散發著暖意的懷抱給牢牢的困住,因為實在太冷,所以裴丞不僅沒有覺得難受,反而舒服的嘆息一聲,卷縮成一團的身子也慢慢的舒展開。
而在黑暗中抱著裴丞的手卻因為裴丞依賴的放松動作而徒然收緊,久久氣息不得平靜。
次日。
裴丞這一覺睡的有點長,等他起來的時候,屋外的天色已經白了,而原本躺在身邊的江凜之不知什麼時候起來了,里屋只有裴丞。
被窩暖洋洋的,裴丞打哈欠,眼角掛著淚,心情得到了巨大的滿足一一這是他入冬之後”第一次在睡醒後,手腳都是暖的。
掀開被子,裴丞將放在床邊的外衣拿起來,一件一件的穿上。
穿好衣服,裴丞掀開里屋的珠簾,走出去,江言知正眼巴巴的坐在椅子上看著自己,心一軟,走過去,將小家伙抱起來。
“今日怎麼起的這般早?
江言知伸出雙手,牢牢地抱住裴丞的脖子,奶聲奶氣的說︰“是爹爹起晚了。”
“嗯?”裴丞沒將小家伙的不滿放在心上,繼續說︰“吃過早飯了嗎?”
江言知搖搖頭,討好道︰“我在等爹爹一起。”
早就听到屋內傳出聲響的東來端著托盤走進來,東來走路的姿勢有些怪,臉上掛著的笑意也有些勉強,東來將托盤擺在圓桌上,說︰“夫人,言知少爺,二爺剛出去了,您兩位慢用。”
裴丞坐下來,敏感的察覺到東來走路姿勢的古怪,他將已經拿在手上的筷子放下來,孤疑的看著東來,說︰“你這是……被二爺罰了?”
“五個板子,不礙事。”東來有些靦腆的撓了撓臉,看著裴丞的眼神里面滿是欣喜,東來後來又想到了什麼,忙擺擺手,說︰“這是因為奴才做錯了事,不然二爺不會罰奴才,夫人不必將奴才的事放在心上,這會折煞奴才的。”
裴丞嗯了一聲,沒繼續問。
東來卻在暗地里松口氣,心道若是裴丞繼續追問下去,他還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跟裴丞解釋自己為什麼會被打板子。
兩個端著熱粥的家僕走進來,他們相繼將熱粥跟小菜擺在桌面上。
裴丞的早飯一般不喝粥,他喜歡吃面條,所以他看也沒看端進來的熱粥,直接拿起剛剛東來送進來的熱面條,用筷子在面條里面攪動幾下,等醬料全部攪和均勻之後,他吹了吹,然後才夾起里面的一塊牛肉,隨手放在江言知的碗里。
低頭吃面條的江言知一怔,仰著頭,傻乎乎的咬著一根面條跟裴丞笑。
裴丞也笑,用手點了點他的腦袋,說︰“你若是不愛吃面條,就喝粥吧。不必跟著我一塊。”
江言知不愛吃面條,他不喜歡面條,但裴丞喜歡,所以才每次都會跟著一起吃面條。
裴丞哪里看不出一個小孩子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但他說過幾次後,見江言知不改,慢慢的也就懶得說了,只是自己有時候會可以為了江言知而吃別的東西。
江言知原本還春光燦爛的臉色立即就癟下來了,笑都笑不出來,哦了一聲,但手上還是堅定不移的拿著筷子,費勁的挑起幾根面條,松緊嘴里,咬斷,咽下去。
裴丞見狀也只是哭笑不得。
東來在一旁瞧著有趣,他還從未見過這麼黏著大人的小孩子,尤其是像這富貴人家的小孩正津津有味的瞧著,東來突然覺得一道陰冷的視線死死的盯著自己,他頭皮一麻,條件反射的順著這道視線看過去。
江言知冷冷的看著他。
東來咽了咽口水,不知怎的,他總覺得這個模樣的江言知很像江二爺生氣時的模樣,同樣令人不寒而栗。
江言知沒當著裴丞的面說什麼,但他看著東來的那幾眼中帶著警告。
東來這才松口氣,被嚇的差點跳出的小心髒總算能安穩了。
用過飯,裴丞就要帶著江言知回他們的院子了。
東來干咳一聲,走到裴丞的身邊,提醒說︰“夫人,二爺離開前吩咐,今晚是年三十,一家人理應一起過。”
裴丞不解的皺眉,這是什麼意思?
東來見裴丞的臉色有些難看,善解人意的退了出去,將空間留給裴丞跟江言知。
裴丞有一口沒一口的吃面條,他的胃口不大,向來只能吃一碗多的面條,但今天因為心里想著事情,所以不知不覺中就吃了兩碗面條。
江言知早就吃飽了,已經將碗筷放下。
裴丞皺著眉,揉了揉有些脹痛的肚子,說︰“出去走兩圈吧,今天讓你玩一下雪。”一向對外面積成小山的雪花很感興趣的江言知卻猶豫了一下,搖搖頭,小心翼翼的從椅子上跳下來,雙手抱著陪襯趕到腰,緩慢又堅定的又搖頭,說︰“我不要。”
裴丞有些意外,不過卻沒多想,直接將小家伙拉起來,為兩人都穿上了厚厚的外衣跟披風,這才拉著他的手,說︰“不玩也可以,出去轉轉吧,吃飽就總待在屋里會積食,對身子不好。”
江言知板著小臉,不情不願的跟著走出去。
北苑,江大爺的書房。
江大爺點點頭,“但此事我希望你能保密。若是被西苑知道了,此事難免不會被鬧大。”
“恩。”
江大爺說︰“你先回去吧,此事我會辦好的,只是希望你到時不會後悔。”
江凜之漠然的看了一眼江大爺,眼里帶著不易察覺的嘲諷跟厭惡,他起身離開。
江大爺盯著江凜之的背影,嘴角一扯,扯出了一個淺淺的弧度,眼里滿是冷漠。
江凜之順著小路回去,身後跟著兩個家僕,走了沒多久,他的腳步一頓,目光冷冽的看著面前的人一一江三爺。
江三爺也是一愣,然後才反應過來,說︰“二哥,你也是來找大哥的?”
江凜之側頭,低聲吩咐家僕,說︰“你們先回去。”
家僕對視一眼,快步離開。
江三爺見狀,也沒急著走,他知道江凜之應該是有事情要單獨跟自己說。
“年後我會帶著裴丞離開江家。”江凜之背著手,眼神深邃,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殺意,“所以,江家的人以後還是少來打攪我們。”
江三爺臉色一白,他听出了江凜之話里的警告跟威脅。
“二哥的意思我懂。”江三爺很快就恢復,神色看不出一點異樣,“二哥放心吧。”
江凜之嗤笑,似乎是在嘲笑江三爺在某些方面過度的自信,“希望真的如此。”
江三爺垂下眼眸,說︰“我還有事要找大哥,小弟先行一步。”
說完江三爺就側身,跟江凜之擦肩而過。
走了幾步,江三爺隱約間似乎覺得自己又听到江凜之在身後發出的冷嘲,腳步一頓,立即又加快腳步向前走。
江凜之看著江三爺匆匆離開的腳步,眼里閃過一抹復雜,然後轉身離開,朝著東院的方向走去。
西苑。
胡夏雲穿著紅色華服去見老夫人,剛提起分家的事情,就被老夫人潑了一身的熱茶,頓時尖叫一聲,整個西苑都響著她的尖叫聲。
老夫人皺眉,“吵死了。”
一句話,讓即便被燙的要死卻一言不發的胡夏雲瞬間閉上嘴巴。
而站在一邊,正拿著托盤的秋衣被胡夏雲的尖叫跟怒視的眼神搞得渾身不自在。
一一老夫人潑胡夏雲的熱茶,就是秋衣剛剛端進來的熱茶。
這胡夏雲不敢當面咒罵怒視老夫人,所以她只能遷怒秋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