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裴丞緊張的看著江凜之,一雙黑眸閃爍著不安。
江凜之突然就笑了,淡定自若的松開牽制住裴丞的手,語氣中帶著笑意,但是卻比剛才多了一絲疏離,“回去吧,時候不早了。”
裴丞看著江凜之,眼里滿是警惕,不知為何,當他听到江凜之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莫名的心下一顫。
“二爺,你這兩日是不是……”
江凜之抬起眼眸,冷冷的盯著裴丞的眼楮,一字一頓的說︰“出去,別讓我說第二次。”這是第一次,裴丞看到江凜之生氣的模樣。
然而,裴丞卻不怕。
裴丞抿著唇,站起來,就在江凜之以為他要離開的時候,裴丞卻徑直的走到窗口,將木窗打開一個,呼嘯冷冽的寒風從外面爭先恐後的鑽進來,雪花被狂風卷入屋內,些許雪花飄在裴丞的發間。
江凜之看著裴丞,眼楮一眨不眨的看著他。
“二爺這段日子在屋子里憋久了吧。”裴丞將木窗開的小一點,留下一條縫隙,冷風嗖嗖的從外面鑽進來,做完這一切之後,裴丞才走過來,心里對男人的恐懼已經消散的七七八八了,他直視江凜之,說︰“多出去轉轉對身子也有好處。不然憋太久了,身子會有一點影響。”江凜之沒說話。
裴丞也不著急,自顧自的在屋內走在走去,最後從案桌上翻出一本全新的話本,詫異︰“二爺你不是向來不看話本的?怎麼會有話本?”
還坐在床榻上的江凜之一句話也不說,眼神冷冽。
裴丞走到床榻邊,坐下,自顧自的翻看話本,“時候還早,我留下來陪陪二爺吧。”
江凜之硬邦邦的說︰“不需要。江言知還小,你該陪在他身邊。”
裴丞突然覺得江凜之其實並不如自己認為的那般可怕,他側著頭,嘴角帶著輕快的笑,說︰“我是二爺的男妻,二爺都病了一個月,可我現在才來看二爺,這是我的失職。”
話都說到這個程度上了,江凜之也懶得跟他說什麼,直接書拿起來看。
裴丞見他沒什麼反應,嘴角勾起一個弧度,垂下眼眸,時不時的翻看話本,看的津津有味的。
裴丞沒有問一貫愛看史書的江凜之怎麼會在屋子里放了幾本嶄新的話本,而江凜之也沒有解釋,這兩人似乎是在暗地里達成了什麼不可見人的協議。
屋外狂風卷席著雪花,厚厚的積雪越來越高,屋外幾個家僕揮舞著鐵揪鏟雪。
隔壁院子的江言知卷縮在溫暖的被窩中,整張臉都埋在枕頭中,時不時咂咂嘴,儼然是已經熟睡。
冬天的夜色很快就降臨,仿佛前一刻還是白天,但下一秒整個天色都黑了下來。
東來端著燭火小心翼翼的走進里屋,輕手輕腳的將屋內的燭火全部點燃,然後才說︰“二爺,夫人,現在要開飯嗎?”
裴丞懶洋洋的又翻了一頁書,聞言,這才打著哈欠將書合上,看了一個多時辰的話本,眼楮酸酸的,連腰也直不起。
江凜之看了一眼裴丞,在裴丞快察覺到的時候,卻迅速的收回視線︰“擺上飯菜吧。”不多時,熱氣騰騰的飯菜擺上桌子。
裴丞剛拿起筷子,想到還在隔壁院子睡覺的江言知,覺得格外頭疼,說︰“江言知醒了沒?”
東來如夢初醒,“奴才這就去看看。”
等東來一路小跑著出去之後,裴丞才心不在焉的拿起筷子,有一筷子沒一筷子的戳著碟子里的飯菜,時不時的看向門口。
原本胃口還算不錯的江凜之在看到裴丞這副模樣之後,立即胃口全無,連夾菜的次數也少了一些。
裴丞敏感的察覺到江凜之的情緒不佳,猶豫了一下,詢問道︰“二爺要喝些湯暖暖身子嗎?”
江凜之淡淡的看了眼裴丞,無所謂的點頭。
裴丞站起來,拿起湯碗,舀了兩勺湯水,隨後遞給江凜之,說︰“趁熱喝。”
江凜之沒說什麼,但卻將湯水喝的干干淨淨後才放下湯碗。
門外,江言知包裹的嚴嚴實實的站在門口,臉上滿是陰霾,但在看到裴丞時,臉色立即陰轉晴,快步走了幾步,然後又停下,委屈又憤怒的看著裴丞。
裴丞摸了摸鼻子,想起自己昨天才跟小家伙保證過絕不會在他熟睡後丟下他的話,頓時心虛,“過來吃飯了。怎麼現在才起來?”
江言知最終還是沉不住氣,屁顛屁顛的跑過來,坐在裴丞的身邊,說︰“我早就起來了。但是你不在。”
裴丞這下子更心虛了,說︰“嗯。”
他拉不下父親的臉面跟自己的兒子說對不起一一若是只有他們兩個人的時候,或許裴丞還能說出嘴,但江凜之在一邊,所以裴丞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的。
東來舀來一碗白米飯,擺在江言知的面前,江言知將筷子拿起來,小臉上滿是認真,低著頭用筷子往嘴里送飯。
裴丞來心情了,一邊吃飯,一邊時不時的往江言知碗里夾菜。
江凜之看了幾眼,將兩人的互動收入眼底,並不對此說什麼。江凜之端起碗筷,夾起炒得色香味俱全的炒雞絲,慢條斯理的進食。
吃完飯,外面突然飄起了大雪,層層積雪瞬間就將白天好不容易清好的小路給淹沒,東來站在屋門口,一臉焦急的轉身走進來,說︰“外面的路被雪淹沒了,這雪看樣子一時半會還停不了。”
裴丞抬頭,說︰“外面的雪很大?”
東來點點頭。
江凜之從矮榻上起身,走到桌子邊,看著江言知一筆一劃的練字,指導了一下,這才走過來,抬頭看著屋外越來越大的雪花,說︰“去把隔壁廂房收拾一下。”
東來點頭,轉身出去叫人收拾好隔壁廂房。
裴丞覺得無所謂,趴在窗口看屋外的雪,他喜歡雪,因為一下雪他就能在床上窩的時間更久,所以今晚的天氣倒是很合他的心意。
突然,身後壓下一個重物。
裴丞一僵,耳邊響起江凜之故意壓低的嗓音,“入夜了,晚上風大,把窗戶關上。想看雪,明日再看也不遲。”
說著,裴丞就眼睜睜的看著江凜之就著目前兩人疊羅漢的姿勢,看著江凜之慢吞吞的將木窗關上。
關上木窗後,江凜之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起身。
裴丞卻遲遲沒辦法回神,只是關一個窗戶而已,用的著直接趴在自己的身上?
東來從外面推開門走進來,低頭,小聲地說︰“二爺,夫人。隔壁廂房只剩下一床被褥了,剩下的被褥都還沒干。”
裴丞蹙眉,“只剩下一床被褥?那我今晚怎麼睡。”
東來彎著腰,語氣更加虔誠了,“夫人,要不今晚您跟二爺……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不知夫人跟二爺……如何?”
裴丞下意識的看向江凜之。
江凜之站在一邊,垂下眼眸,令人看不清他臉上的神色。
擅作主張的東來開始後背冒冷汗。
好半響,江凜之開聲道︰“嗯。下去吧。”
裴丞卻有些不情願。從上一世到這一世,他跟江凜之只同床共枕過兩次,一次是洞房花燭夜,一次就是上次在裴家那次。
總之,這兩次跟江凜之睡在一張床上的經歷對裴丞來說都不是值得回味的。自然而然的,裴丞就有些排斥跟江凜之同睡一張床。
江凜之淡淡的掃了一眼裴丞,看出他眼底的排斥,眼眸的陰霾翻滾了幾下,這才勉強壓制住,他說︰“若是不願的話,夫人可以回自己的院子。”
裴丞一僵。
回他自己的院子?
裴丞倒是想回自己的院子,但這樣做的話卻太明顯了。更何況若是這件事傳出去了,對他,對江凜之的名聲都不好听。
搖搖頭,裴丞強迫自己不要再胡思亂想,他在心底不斷的告訴自己,江凜之現在連續喝了半個月的藥,根本就沒有心思跟自己……他也不用害怕。
江言知將筆桿子放下,打了一個哈欠,眼里滿是淚水,滿臉困倦,“爹爹,我困了。”
裴丞走過去,摸了摸他的腦袋,溫聲道︰“你今晚在隔壁屋子睡,我在這里,明早我們再回去。”
江言知點點頭,哦了一聲,他並不認床,所以也沒有拒絕。
“東來。”裴丞揚聲道。
東來從外面走進來,將江言知帶走,順手再將門給帶上。
屋內只剩下裴丞跟江凜之。
裴丞無意識的舔著嘴唇,下午跟江凜之待在同一個空間的不安再次瞬間席卷了裴丞。他有些不適。
江凜之卻不管裴丞此刻是怎麼想的,只丟下一句,“太晚了,休息吧。”就轉身就走進里屋。
裴丞躊躇了一下,想著今晚不管怎麼樣只能跟江凜之睡在一張床上,于是咬咬牙,跟著江凜之的腳步走進去。
屋外,東來將江言知安置好,關上里屋的燭火,只留下一盞,這才離開。
一走出門,東來的雙腿立即一軟,倒在地上。
東來緊張的咬著下唇,想著剛剛自己自作主張後,江凜之看著自己的眼神……
許久後,東來這才抖著手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眼底盡是劫後余生的慶幸。
不管如何,裴丞都是他們東院的夫人,東來是不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家二爺真的孤身一人度過下半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