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裴丞並不知道江凜之跟江大爺商量後的結果,他原先想去找江凜之問問的,但第二天江凜之就病了,一直臥病在床,直到過年前夕兩人都沒怎麼見過面。
而在這期間內,江言知每日都是待在自己的屋子里練字。
也不知道是不是嚴師出高徒的原因,江言知現在寫出來的字越來越有模有樣了,雖說還是好看不到哪里去,但對于一個剛開始學子的四歲小孩子來說已經算是不錯了。
但是江言知畫的畫卻還是一樣的丑,沒有絲毫的改變。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江言知卻十分喜歡畫畫,每天練完字之後還要繼續撲在桌子上埋頭苦練畫畫。
裴丞不忍心打擊他,于是便每日下午都捧著自己的話本陪著他。
來年的第一場雪跟去年的雪一樣的大,裴丞抱著小家伙站在窗台看著飄舞的雪花,眼神有些飄忽,總是忍不住看向隔壁院子。
已經有半個月沒見了,也不知道江凜之這病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好。
裴丞搖搖頭,將木窗關上,將屋內跟屋外隔絕成兩個世界。
臨到年關的時候,江家又鬧出了一件事,江三爺在外面買了一個小宅子,靠近知府衙門。一開始說這是方便自己處理完公事之後能有個就近的地方休息,但到了後來,他幾乎每天都回 那個小宅子,很少再回江家。
老夫人一開始還經常的招呼江三爺回來,想讓他回家住,但後來不知道是不是察覺到江三爺躲避東院某人的想法了,她放棄了,覺得還是得給他一個緩沖的時間。
所以這半個月來,裴丞不僅沒有被西苑的老夫人煩著,他還不用擔心該怎麼跟江三爺相處朱道長之前說處理了裴丞的事情之後就離開,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半個月過去之後,他竟還沒有提出要離開。
老夫人本來就巴不得朱道長留在江家,就算不看風水驅邪也行,反正她只要朱道長留下來就好。所以朱道長不提出要回去,老夫人也裝傻的不理會。
臨到年關,商鋪的活計越來越多,江大爺每天都將一半以上的時間花費在處理商鋪的事情了,每天早出晚歸的,根本就沒有時間去理會朱道長的事情,所以他並沒有對朱道長到現在為止還沒有離開的事提出不滿。
老夫人都沒有意見,胡夏雲自然也不敢有所意見。
年三十的前一天,小年夜的晚上。
吃過晚飯之後,裴丞左思右想之下,還是想著去見見江凜之,自從年前稱病開始,裴丞就再也沒有見過江凜之。裴丞不是沒試圖去找過,但每一次都被攔在門外,根本就看不到江凜之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裴丞總覺得江凜之是在逃避自己。
“咚咚咚”
東來走過來,打開門,他看到站在門口的裴丞有些愣,反應過來之後才忙說︰“夫人,您怎麼來了?”
裴丞披著狐皮披風,整個人包裹在毛茸茸的狐皮中,本來就蒼白的臉色在吹了一下寒風之後,整個人看起來就更加脆弱了。
東來看著裴丞沒什麼血色的面孔,總覺得他會被外面的寒風大雪給刮走。
裴丞擺擺手,跟東來錯身走進去,等他走進溫暖的屋子之後,整個人都暖了,他深吸一口氣,說︰“二爺呢?他的病還沒有好嗎。”
東來摸了摸腦袋,說︰“二爺剛喝了藥,正在里屋看書,夫人先等等,容我進去問一聲。”
裴丞站在原地看著東來跑來跑去的身影,隨意點點頭,鼻子一動,這屋子全是藥草的味道,有些令他不自在。
東來站在簾子下,說︰“夫人,進來吧。”
裴丞莫名其妙的松口氣,腳步也輕松了不少,快步的朝著里屋走進去,剛一進去,他就看到正靠在床榻上閉目養神的江凜之,嘴角一抿,說︰“二爺,最近身子如何?”
江凜之的手邊還拿著一本看到一半的書,沒直接回答自己的病情,反倒說了裴丞︰“天寒地凍的,怎麼就跑過來了?若是在大年夜凍壞了身子,這就壞了吉祥。”
裴丞看著江凜之這副冷淡的模樣,不知道怎麼回事,心里突然就升起了一股怒意,他也不知道自己從哪突然升起了一股勇氣,裴丞走到床榻邊坐下,伸手將江凜之看到一半的書拿過來,隨意的翻了翻︰“二爺身子既然不好,那就多歇著,省的讓人擔心。”
說完,兩人皆是一怔。
裴丞說完之後才意識到自己一時嘴快說了什麼,老臉一紅,尷尬的將書放在一邊,轉移話題說︰“二爺,明日的家宴能出席嗎?”
江凜之聞言,語氣更加冷淡了,“怎麼,夫人覺得我不該出現?”
裴丞呆住,“二爺怎麼會這麼想。”
江凜之有些煩躁,刻意的躲開對方半個月,結果一見面,缺……
“無事。”江凜之掃了一眼站在床榻邊的東來,示意他出去,“夫人是特意來問我明晚的事?”
裴丞沒回答,因為他回答不出來。
他以前只知道江凜之的身子很差,但是卻不知道對方的身子居然會糟糕到這個份上,一連病了半個多月,期間的藥包就沒有中斷過。
這半個多月以來,有時候東來剛熬好藥,趁熱端過來的時候,住在隔壁院子的裴丞總覺得自己聞到了一絲若有若無的藥味。裴丞一開始還能騙自己說這是錯覺,但當他每日午覺醒來後,總能聞到空氣中那飄蕩著道若有若無的藥味之後,裴丞就知道這根本就不是錯覺。
“若是二爺不能出門,明晚還是別去前廳了。”裴丞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有些難堪,“年後就要分家了,不管怎麼樣,還是自己的身子最重要。”的是江凜之若有所思的看著裴丞,“我還以為夫人不希望我出現在明晚的家宴是因為別的原因。”
裴丞蹙眉,下意識的抬頭看著江凜之,語氣有些不穩,“二爺覺得我會有別的意思?”
江凜之這才察覺到自己剛剛說了什麼,但他拉不下臉跟裴丞道歉,板著臉,他什麼也沒說裴丞氣急,“我听說半個月前二爺已經單獨去找過大爺了?”
“我還以為你半個月前就會來找我問這事。”江凜之自嘲一聲,裴丞不解的看過去,卻被江凜之忽視了,江凜之繼續說︰“過了十五就分家,東院的東西我們都能帶走,但是給我們的鋪子卻只有之前那三個跟幾千兩票子。”
裴丞覺得這江老夫人實在是太摳門,但轉念一想,若是有一天江凜之納妾了,幾十年後小妾的兒子要跟江言知爭家產的話,估計自己也會盡可能的給江言知多留一點東西。
等裴丞的腦子里想的全是幾十年後江凜之可能會納妾的場景後,裴丞突然反應過來,他好端端的,怎麼拿江凜之跟老夫人比了?
“若是省著點,這些東西都夠花了。”江凜之對這些東西沒什麼在乎的,但他卻在暗地里一直盯著裴丞的表情,生怕自己錯過了對方某個不滿意的神色。
裴丞沒什麼不滿,不過,裴丞卻擔心江凜之心存不滿,所以裴丞還反過來安慰江凜之,說︰“至少西苑的人肯給我們一些銀兩,這已經很不錯了。”
江凜之似笑非笑的看著裴丞,但這抹笑意卻絲毫沒有達到眼底,他說︰“錢財皆乃身外之物,我自是不在乎,只是擔心夫人心存嫌隙。”
裴丞先是一怔,隨後失笑道︰“難不成我在二爺心中就是如此愛財?”
江凜之輕笑一聲,沒有否認。
裴丞覺得眼前這氣氛不對勁,他蹙眉,仔細的打量了一番江凜之,這人還是半個月前的江凜之,哪都沒有變,但為什麼卻總給自己一種對方變得更加古怪的感覺……難不成這是自己的錯覺?
江凜之收回眼眸,淡淡道︰“時候不早了,夫人也該回去了。”
邊說,江凜之邊將剛剛那本書拿起來,津津有味的繼續看。
裴丞眯著眼,轉身想吩咐東來兩句話,結果卻發現原先站在自己身後的東來不知道什麼時候不了,裴丞被嚇了一跳。
“二爺,東來什麼時候出去的?”裴丞下意識的拉著江凜之的手腕。
裴丞並不覺得自己連一個大活人離開里屋的時候都沒有察覺到,他不覺得自己連這點警覺性都沒有。
江凜之沒理會裴丞說的話,他的眼楮死死地盯著裴丞的手,正想神不知鬼不覺的抽回自己的手,但裴丞握的太緊,所以他不好強行掙脫開。
江凜之沉著臉,一言不發的看著裴丞、裴丞這才發現江凜之的不對勁,說︰“二爺?”
門外的東來端著茶壺走進來,還沒踏進里屋,就听到里面傳出江凜之陰沉的聲音︰“出去。”
東來腳步一頓,沒有絲毫猶豫,轉身就跑出去。
這半個月來二爺的情緒陰晴不定的,他還是別去招二爺不爽了。
至于裴丞。
裴丞突然意識到不對勁,他想收回手,結果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的手居然被江凜之反手給給牢牢的禁錮住,自己怎麼也掙脫不開。
江凜之看著裴丞。
裴丞咽了咽口水,心跳的很快,他不敢看江凜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