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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道》第5章


  枯瘦老人大笑道:“好小子,早知道你有這張利嘴,老不死的不讓伏虎尊者那顆舍利子打破你小子的天靈蓋兒才怪。”

  少年笑道:“早知道麼?嘿,救得更快!”

  枯瘦老人笑道:“十方寺裡你小子那麼誠實,怎麼才不過十來天工夫就這樣油嘴滑舌起來了?”

  少年笑道:“自從離開衡山之後,您老為著晚輩的愁眉苦臉,曾經一再大發雷霆,罵晚輩對您老沒有信心,說晚輩那副喪氣的模樣令人倒胃,幾次想將晚輩扔開,聲稱從此袖手不管這筆黴賬!並說晚輩一點志氣沒有,經不起風浪,將來的出息定然有限,早知如此,那隻玉佛手還是留著換藥的好——”

  枯瘦老人瞪眼道:“老夫罵錯了麼?”

  少年笑道:“沒有錯,只是早了一點。”

  枯瘦老人詫道:“難道怪老夫沒有讓你多愁幾天。”

  少年笑道:“假如過了今天再罵,讓晚輩多愁幾天,晚輩豈不可少挨今天的這一頓罵麼?”

  枯瘦老人嚷道:“好小子,你罵人?”

  少年大笑道:“老前輩歡喜才對,為甚生氣。”

  枯瘦老人怒道:“你小子拐彎抹角的罵人,還要老夫賠笑臉。”

  少年笑得前仰後合地道:“這叫做青出於藍,冰寒過水,老前輩訓導有方,教養完全成功,‘衣缽’有了傳人,焉能不喜?”

  枯瘦老人聽至此,似乎有所感觸,目中精光倏現即隱,表面上卻故意寒著臉道:“和你小子鬥嘴,可失了老夫身份,小子,你先說出你贏了東道後的要求吧!”

  少年道:“小子不敢僭越。”

  老人恐嚇的說道:“不許後悔啊,現在你小子聽著,假如你小子答不上老夫的考題,你小子得將你師父上清老道秘密的‘百花露’弄一瓶給老夫,管你小子求也好輸也好,老夫死活不管。”

  少年心想:老頭子,你想左啦。我輸了,回去報告一聲,五行怪叟想喝師父的百花露,十有十成是照準不誤,這樣看起來,這個東道我豈不是已經立定了不敗之地,想到這裡,心下大寬。

  老人催道:“說你的呀,小子。””

  少年雙目一亮、道:“隨晚輩要求什麼?”

  老人不耐地道:“只要老夫辦得到。”

  少年搖頭道:“那太不公平了。”

  老人訝然道:“你小子要老不死的去做辦不到的事?”

  少年反問道:“老前輩為何不先問問晚輩討取百花露有無可能?”

  老人哼道:“說吧!小子。”

  少年正容一字一字地道:“五——行——神——功。”

  枯瘦老人聞言,陡然一震,喃喃地自語道:“好小子,這真是漫天討價……”

  少年急切地道:“就地還價可不行。”

  老人搖頭嘆道:“老夫上當了,老夫上當了。”

  老人嘆罷,驀然睜眼道:“君山有酒,始於月代,你小子知道麼?”

  少年爽然應道:“始於漢,漢武帝曾使欒巴求酒於君山,後為東方朔所竊鐵。……說呀,老前輩,您老將考晚輩些什麼。”

  枯瘦老人頓足嚷道:“考?考個屁!老不死的已經輸了。”

  少年大喜過望,霍地自座位上一躍而起,對著老人,納頭便欲下拜。老人衣袖微拂,一股柔而無形的勁氣已將少年下俯之勢托住。

  只聽得枯瘦老人破口大罵道:“你小子成心要表現你是贏家麼?”

  少年涎著臉笑道:“你老人家打也好,罵也好,可就是賴賬不行。”

  枯瘦老人搖搖頭笑道:“相傳君山為道家第十一福地,你小子算是走運啦,名湖名山逢名人,喝名酒得名藝……你小子將來在江湖上如果不能憑老夫的五行神功弄點名堂出來,看老不死的不要你小子好看才怪。”

  少年笑道:“那就全看老前輩傳給晚輩的神功的成色如何了。”

  老人笑罵道:“趁老夫沒有喝醉之前,快說吧,你小子的禍事到底是怎樣閣下來的?”

  司馬玉龍斂起嬉戲之態,肅容道:“晚輩十二歲時投入武當門下,蒙掌門人例外恩遇,收座前伺候。平時經掌門恩師親自指點,故成就較一般俗家師兄弟為高……”

  五行怪叟桃眼一翻怒道:“廢話什麼時候說得完?”

  司馬玉龍忙改口道:“晚輩自年前藝滿,奉了師命下山歷練,定期回山稟述所行所為,並受名師長輩輪流考審功力之進境,加以糾正指點,以期大成。”

  “一年來外間因晚輩品行尚屬端正,年紀雖輕,卻已盡得武當絕學訣要,便送了晚輩一個‘小武曲’的綽號……”

  怪叟哼了一聲道:“小武曲,不嫌誇張了點?”

  司馬玉龍赧然一笑道:“晚輩正想更改一下哩。”

  怪叟搖頭道:“不改也好,等你將老不死的幾手玩意兒學至十成火候,不就名實相副了麼?”

  司馬玉龍暗笑道:“此老真是武林第一趣人,無怪人家喊他怪叟。”

  司馬玉龍內心想著的是另一回事,嘴裡卻道:“半個月前的一個二更天,晚輩自黃安返山謁師,走到新州附近的一個小村落,行走間,忽然腦後風響有異伸手一抄,竟是一團爛泥。晚輩回身察看,見身後不遠處有人嘿嘿一聲輕笑,跟著黑影一閃,人即不見,晚輩年輕氣盛,遭人如此戲弄,如何肯依?當下腳底一墊勁,以最高速度向黑影沒身之處疾追下去。只三五個起落,那條黑影便已隱隱在望。那條看上去頗為肥大的身影,似乎在有意引逗晚輩,腳下並未施出全力,和晚輩正好跑成一個前腳後腳,就這樣,約盞茶光景,那人在走進一間草屋時,一晃而沒。晚輩追至屋前,躊躇間,耳中忽然聽到一種異樣聲息,湊上泥窗往屋裡略一張望,啊,屋裡面……真是……真是糟透了。”

  司馬玉龍說至此處,滿臉通紅,霍然住口。

  怪叟催道:“說呀,現在正是最要緊的地方。”

  司馬玉龍囁嚅地紅著臉道:“真……真是糟透了。”

  怪叟桃眼一翻哈哈笑道:“老夫代你說了如何?……你小子當時看到了一對男女,可能雙方都是一絲不掛,是麼,小子?”

  司馬玉龍點點頭道:“是的,那個男的頭上有疤,是個和尚。”

  怪叟忙問道:“就是大智僧?”

  司馬玉龍點點頭。

  怪叟又道:“後來呢?”

  司馬玉龍恨聲道:“晚輩當時生氣,晚輩看到和尚身底下那個女人半張臉上淚水縱橫,知道那個女人決非出於自願,更是氣上加氣,恨不得一掌將那和尚劈爛。但晚輩僅守著師門不應偷襲無備之人的戒章,同時因為那女人在和尚身底下,兩軀密合,深恐玉石懼焚,便後退數步大喝了一聲:‘賊禿出來受死!’屋裡的人經此一唱立即傳出一片雜亂聲響,大概是兩人在搶衣服,極短的片刻之中,和尚出來了,兩眼通紅眼神呆直,腳步也顯得有點踉蹌。晚輩因為在氣頭上,更不打話,撲上去便是一記大羅掌絕招‘大羅印’,右掌以十成功力猛推和尚前胸,和尚雙臂一抖便來硬接。晚輩識得此招是‘如來七式’中的‘雙龍升天’心中不由得大驚。暗忖道:此僧不但是個會家,而且是衡山派的弟子。看和尚的架式功力似乎相當不弱,可是,此情大出意外,和尚雙臂看來竟比常人力道強不了多少,以至一記大羅印足有五成打個紮實。從和尚受了一掌後的神情看來,痛苦的神情似乎遠不及訝疑為甚。和尚的功力遽失,好像亦出乎他自己的意料之外。只見他悶哼一聲,偏頭吐出一口鮮血,拔足飛奔而去。衡山派清譽卓著,晚輩既然已經發覺他是衡山門下,又受了那麼重的一掌,當然不便趕盡殺絕再追下去。……這一夜,晚輩想了很久,覺得事情有點麻煩,那和尚雖然中了一記重掌,如果調治得法,絕無生命之礙,他既然敢違戒採花,決不是個好角色了,這一番回去,為了掩飾自己的罪行,公報私怨,說不定會向師門編出許多謊言來,假如因此而引起衡山。武當兩派之間的軒然大波,晚輩造的孽豈不大了?所以,熟思再三,晚輩自覺只有一條路可走,親投衡山紫蓋峰。如蒙該派諒解團屬萬幸,萬一有去無回,亦僅罪及一人,瞑目何憾哉?……後來的一切,均為老前輩親目所睹,也勿庸贅述了。”

  司馬玉龍一口氣說完,再看五行怪叟公孫民,這時彷彿已經睡去,低頭閉目,一動不動。

  司馬玉龍心中急道:等下子你要我再說一遍豈不糟糕。

  司馬玉龍愁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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