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二
“提起南海一枝花,真令人感慨萬千,不知從何說起才好!”笑臉彌陀肅容長嘆了一聲道:“關於南海一枝花的身世,一般人只知道兩件事,第一,她是個女人。第二,她是個貌美如仙,武功絕世的女人。至於南海一枝花究竟姓什麼?叫什麼?什麼地方人,武功源出何派?誰也不知道。因為她當年經常出沒於南海中的一群孤島之上,加之人又生得美,故大家便在背後喊她做‘南海一枝花’!
“漸漸地,南海一枝花這五個字,便成了她唯一的狩號,就像人們無法知道其他兩絕的姓名,而只知道病羅漢了了上人和黑水黃衣藍面叟一樣。之後,日子一久,很可笑的,有些人竟以為南海一枝花就姓花,而徑直稱她為‘花大俠’或者‘花娘子’,真是胡鬧。”。
“那麼,”司馬玉龍道:“她到底姓什麼呢?”
“我不是說過誰也不知道麼?”
“不知道的,”司馬玉龍微微笑道:“應該只限於‘一般人’!”
“你小子還真會咬文嚼字。”
“玉龍有玉龍認真的權利。”
“為什麼?”
“美酒三杯,五行副符一面!”
“五行山硬是出不了好人。”
“韋員外好說!”
針鋒相對,不讓毫釐,連丐幫分舵舵主,雲夢一太歲錢守遠,也給逗得哈哈大笑起來。
“是的,我知道!”笑了好一陣,笑臉彌陀這才斂笑肅容道:“到目前為止,據我韋吾所知道的,清楚南海一枝花詳細身世的人,恐怕只有我姓韋的一個!”
司馬玉龍不禁訝哦了一聲。
“不然的話,”笑臉彌陀又嘆了一聲,這才接著說道:“我怎會說她的身世令人感慨萬千,不知從何說起才好呢?”
“關於這一點,韋老前輩以前一直沒跟任何人提起過?”
“沒有!”笑臉彌陀搖搖頭,嚴肅地道:“如非韋吾確信她已離開人世,說什麼,今天我也不願來談這個。”
“韋老前輩憑什麼確信她已離開人世?”司馬玉龍反問道:“三色老妖和病羅漢,以前也有人說他們早已離開人世,而結果,事實證明那只是一些因訛傳訛的謠言,這一次,何嘗不可能又是依樣葫蘆了”。
“這次不同。”
“為什麼?”
“我信任我三十五歲時的眼睛。”
“那時候……韋老前輩看到過些什麼?”
“屍——身!”
“吭?……屍……誰的?”
“你想會是誰的?”
“南海一枝花?”
“南海一枝花!”笑臉彌陀幹了一杯,大聲道:“一點不錯,正是她!”然後,他咬咬下層,扶著空杯,一面追憶著,一面緩聲繼續說道:“那該是三十年前的事了。我還記得,事情發生在一個初秋的黃昏。……那一年,我為了本門絕學‘穿碑手’最後一段功夫需要收集一種質地特別的石卵,找遍中原各大名山,一無所獲,一正在悶悶不樂之際,恰好在黃山碰到令師祖五行異叟,蒙他老人家指點,說我要找的那種石卵,可能只在南海中一些荒島上才會產有。
“我聽了之後,頗為猶疑。
“令師祖見了,已然明白我的心意。他當時哈哈一笑道:‘問心無愧,天下去得!傻孩子,南海一枝花儘管以狠毒聞名,令黑白兩道為之落魂喪膽,但她終究是個人啊!是人,就有理性!有理性?就該辨別是非。只要你自己認為沒有去不得的理由,孩子,去吧!……假如她吃了你,你可以回來找我老頭子!’”
司馬玉龍微微一笑。
笑臉彌陀搖搖頭,苦笑道:“這就是貴派的獨特格調,任何場合之下,總要來上這麼一段,令人啼笑皆非。”
“韋老前輩結果去了沒有?”
“假如我沒有去,現在還有什麼好說的?”笑臉彌陀狠狠地瞪了司馬玉龍一眼,這一瞪,他以往所受的,五行上二代的悶氣和調笑,似乎已一下出盡,這才又幹了一杯,接下去說道:“回來之後,我仔細推敲了一番,令師祖的話,的確有理。於是,我雇了一條海船,直放南海。直到現在,我還無法說出那座孤島的名稱,總之,在一個初秋黃昏,我在海心一座孤鳥上登了陸!”
“我吩咐船伕們下錨,叫他們最少要等我三天,三天之後,如果我仍不回船,他們便可以啟錨離去!”笑臉彌陀略為頓了一下,又道:
我開始在那座全無一人的荒島上四下搜索起來。當下,我發覺,島上的石質,頗與我的要求符合,堅硬而紋路細密作指紋狀!可是,那些石頭儘是一些不規則的石塊,石卵卻是一個沒有。我只得向島心深處走去。
這時,太陽已有半邊下海。我仗著一身武功,並無所懼,依然照走不誤。片刻後,我忽覺眼前一暗,倏然抬頭,一瞥之下,不禁大吃一驚。
想想看,我看到的是什麼?
人?
嘿,差遠了……它只是一座石碑而已。
是的,一座石碑的確不值得大驚小怪。可是,你應該聽我說下去,你知道那是什麼樣的一塊石碑麼?它,高約三尺,寬一尺,厚五寸,和普通石工鑿制的石碑沒什麼兩樣。但你應該聯想到一個問題,那就是,既有人工製造的石碑出現,它便代表了一項事實,島上有人,至少有人來過。
也許你又要問了!這就是你吃驚的原因麼?
不!
令我吃驚的,並不是石碑的本身,而是石碑上的字和畫!是的,字和畫。以我當時在穿碑手的成就,我一眼便看出碑上字畫系以內家登峰造極的真勁貫注指尖而信手揮成,這也許不算太過稀奇,以我那時候的功力,要做到憑指力在石面上寫字作畫,確是可以她為其難,但若一定要做到像我當時所見到的那樣深淺隨意,勾畫了了,如刀就本著紙,那可是望塵莫及,相去甚遠。
而這,仍然不是我吃驚的原因。
那幅畫,我很熟悉,雖然它是我第一次親眼看到,但我聽人談論,已經不止一次了。
它是一朵牡丹,正是南海一枝花的行道表記。
至於字……我該怎樣說才好呢?……它,就是令我吃驚……也可以說是發怒,或者大感不悅的原因。你道為何?嘿,字,只有一個!……一個,是的,僅僅一字:拜!
這個字要是單兒放在一個地方,它則是絕對性的命令式。
那無疑代表南海一枝花用手指著你,寒臉而喝:“跪下來,磕頭!”老弟,假如換了你,在那種情形之下,你倒說說看,你將怎辦?
“簡單之至!”
“簡單之至?”
“是的,如果是我,在那種情形之下,我將在兩條路中選擇一條!”
“哪兩條?”
“拜,或者不拜。”
“如何個選擇法?”
“首先,”司馬玉龍微微一笑道:“我得衡量一下彼此的輩分,忖度對方有沒有資格受我一拜。其次就是,我將迅速檢討一下對方的品德,就算她是我的長輩,依她平日的素行,看她是否值得受我一拜。”
笑臉彌陀猛然一拍桌面,大聲讚道:“對,小子,對極了!我姓韋的,當時也是這種想法,跟您,跟您……您少俠此刻所說的完全一樣。”
“結果呢?”
“當時,我是這樣想的!”笑臉彌陀沉思地道:“若論輩分,因為對方的出身不明,實在無從論起。但對方當時已被武林尊為三絕之一,與衡山派的了了上人和三色老妖齊名。三絕之間的地位,自然平等。撇開三色老妖那種邪魔歪道不計,衡山派的了了上人與家父寒心老人為同代摯友,輩分應算高我一等,依此類推,說南海一枝花是我姓韋的長輩,也還勉強說得過去。”
“現在,只剩下第二個問題了。”
“是的,只剩下第二個問題了。”笑臉彌陀長嘆一聲,搖搖頭,苦笑著道:“就這一個簡單的問題,卻害我姓韋的苦思了整整一夜!”
“為何要想那樣久?”
“因為死在南海一枝花手上的武林人物,實在太多太多了。”
“好人壞人?”
“都有。”
“這怎麼說?”
“難說極了!”笑臉彌陀又嘆了一聲道:“問題不在那些死在南海一枝花手裡的人物是好是壞,而是那些人是清一色的男人,英俊少壯的男人!”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