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錯愛15(完)
「余知樂?」進病房後,楊思覓走到病床前,俯視著床上的病人。
正半躺在床上輸液的余知樂有些驚慌地縮了縮身體。
楊思覓後退了幾步,在附近的一把椅子上坐下。
看他遠離了自己,余知樂的恐懼稍稍平息了一點。
楊思覓道:「你還記得前幾天發生了什麼事嗎?」
余知樂想了想,然後皺著眉,委屈地道:「那個人打我,還把我關起來……」
程錦在旁邊看著,覺得余知樂的動作神態語氣都與他之前在聚會上見過的那個余知樂完全不同,這個看起來膽怯弱小甚至可以說幼稚,而聚會上那個一看就像個精英型的成功人士。
「你不認識那個人?」
「不認識,他為什麼打我啊?」余知樂還是很委屈,他有點結巴地道,「他是想要錢嗎?我爸爸不會給的,他不要我了……」
他語氣十分可憐,且意外的真摯,讓人覺得他真的是個小孩,想去勸哄安慰他。
「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那裡?」
余知樂弱弱地道:「……我不知道,就突然在那裡了。」
「你認識我嗎?」
余知樂看了看楊思覓,低聲道:「不認識。」
原來他是認識楊思覓的——在伍老闆的聚會上他介紹他們認識的,就前幾天的事,見過楊思覓的人很難在短時間內忘記他。
楊思覓道:「我是警察,想找你瞭解一些事情。」
「哦,警察叔叔好。」余知樂乖乖地應道。
程錦,「……」雖然知道是多重人格,但還是很意外。
「你認識左璐嗎?」
「認識。」
「她是誰?」
「一個漂亮妹妹,左叔叔的女兒。」
「她是你女朋友嗎?」
「啊?」余知樂臉紅,小聲道,「不是的……」
「你最後一次見她是在什麼時候?」
余知樂遲疑,「可能是前一段時間……」他記憶不全,雖然不記得,但知道自己丟失了一些什麼,這令他很困惑。
「她當時和你說了什麼?」
余知樂想了想,「她說了他們學校的事。」
「她在讀幾年級?」
「三年級。」
一旁的程錦愕然,小學三年級嗎?這是十幾年前的事,所以,這真的是個小孩,而非幼稚裝嫩的成人?
楊思覓放棄繼續詢問左璐的事,改問:「你最後一次見你堂弟余有年是什麼時候?」
「前一段時間吧……」
「記不清了?你堂弟多大?」
「十歲。」
……
楊思覓又和他聊了一會,然後和程錦去病房外說話,「是多重人格。」
——昨天是根據應文的說法猜測的,今天是眼見為實。
程錦點頭,「這個是主人格?」昨晚,楊思覓又幫他科普了一下。
「你是說主導人格?曾經是。這個是最初的人格。他有童年的記憶,童年時期是他在控制他的身體。」
「後來呢?」
「他膽小怯懦,父母不喜歡他,虐待他,他處理不了這種狀況,就分裂出了一個開朗堅強的人格來應對外界。」
程錦幫忙計數,「這是第二人格,左璐喜歡的大哥哥型,對嗎?」
「嗯。」
「然後?」
「他爺爺死後,他被所有親戚針對,壓力過大,重度抑鬱了,然後分裂出了第三個人格來處理這場危機。」
「是不是就是這個第三人格殺的人?」程錦問。
「見到他後才知道。」
「你打算怎麼做?」
「患DID的人受暗示性很強,容易被催眠。」
程錦點頭,那就是說要催眠了。
楊思覓道:「有種說法:多重人格緣於自我催眠。」
還有這種操作?程錦笑道:「你說的這些東西很有意思。」
楊思覓眨眨眼,有點兒得意地進一步拓展這個話題:「所以治療師可以誘導病人產生多重人格,用催眠的手段。」
「……」程錦有點頭疼,不敢誇他了,怕他要去上手實踐。
程錦開玩笑道:「這屬於學術造假嗎?」
楊思覓道:「學術問題我們晚上再討論。」
「……」程錦失笑,攬了下楊思覓。
兩人回到病房裡,楊思覓說服了余知樂配合他的催眠——這個人格很單純,容易說服。
余知樂被要求以他自己覺得舒適的姿勢躺在床上,然後配合楊思覓的指令,他的身體越來越放鬆,最後他進入了一種恍惚的狀態……
不久後,他重新清醒了,眼神清明銳利,他坐起身,先察看了一下自己的情況,然後若有所思地打量著楊思覓和程錦。
程錦向他出示了警方的證件,「你涉嫌綁架被害人應文。另外,我們在你的倉庫發現了三具屍體,我們正在收集整理相關犯罪證據。」
步歡他們和公安局的刑警們全都出動了,兵分數路,去倉庫採集證據,以及去余知樂的各個私人房產中搜查線索。
余知樂看了看他,然後低頭笑了起來,「你們是警察,早就盯上我了嗎?」他顯得很輕鬆,並不緊張或恐懼,但他這樣年著有點瘋癲,很瘆人。
楊思覓道:「怎麼稱呼?」
余知樂笑道:「余知樂。是你叫醒我的?你是心理醫生?」
「學過點心理學。」
「哦,原來專家啊。」余知樂有些嘲弄地瞧著楊思覓,「你長得倒是挺漂亮。」
「謝謝。你的靈魂也很有意思。」
程錦面無表情地聽著,這個「余知樂」和之前那個小孩沒法比,這個很惹人厭。
余知樂則在想,心理醫生都很討厭。
楊思覓道:「剛才那個小傢伙叫什麼?」
「你可以叫他小樂。」大概已經認可了楊思覓的「專家」身份,余知樂沒有試圖隱瞞。
「你知道其他人格的存在?」
「對,我佔絕對優勢。」
「除了你和小樂,還有誰?」
余知樂笑了下,「沒了。」
「還有。」楊思覓盯著他,「為什麼不願意承認?」
余知樂嗤笑一聲,「沒有的事我怎麼承認?」
「至少還有一個『保護者』,左璐喜歡的就是他。」這個人格把原始人格從困境救出來,他充當了保護者或者說救助者的角色。
「好吧,有過一個,但已經被我殺了。」被楊思覓揭穿後,他乾脆毫無顧忌地直接承認了。
「哦?」
「只有我才能救他們,他想和我搶主導權,我只能殺了他。」
楊思覓道:「你剛才說你佔絕對優勢,但他卻還能的你搶,所以你撒謊了。」
「你懂什麼?!」余知樂不悅地拉下了臉。
楊思覓不為所動,繼續道:「我認為,你知道小樂的所有事情,但只知道『保護者』的部分事情,你在他面前並沒有絕對優勢。」
「你錯了。我知道他的所有事情,我囚禁了他,『拷問』了他幾個月,把所有事情都問出來了。」余知樂勾起一邊嘴角,露出一個挑釁的嗜血笑容,他在期待能成功「驚嚇」到面前這個所謂專家。
但楊思覓沒給他任何反應,跟他費這麼多口舌只是為了他吐露事實,多餘的事,楊思覓懶得做,當然也是因為程錦在,倒不是要保持形象,而是要先把工作做完——這玩意兒在程錦那裡的優先級很高。
楊思覓沉默間,程錦問:「喜歡左璐的是他還是你?」
楊思覓道:「他是作惡者,對外部世界只有敵意,不會愛上任何人。」
聽到他這麼說,余知樂並不惱怒,反而笑了笑,似乎引以為豪。
程錦思索了片刻,盯著余知樂問:「你殺了多少人?」
「你猜?」余知樂不配合。
程錦皺眉。目前只發現了三具屍體,而他想找到所有的被害人,想讓他們入土為安。
楊思覓看著他。
程錦注意到楊思覓的視線,回了他一個很淺的微笑。
楊思覓歪了下頭,然後看向余知樂,「我們做個交易。」
「嗯?」余知樂眼神閃爍,他很感興趣,他在期待能狠狠地拒絕這個專家,打破他那臉上那礙眼的平靜。
「如果你被確診為是多重障礙患者,應該可以免罪。」
「你辦得到?」
目前警方能證實余知樂殺了三個人——那倉庫裡滿是他留下的痕跡,傻子都不會相信他無辜,而故意殺人,是死刑。
「這要經過需要多名專家共同會診,結果如何當然不由我說了算。」
余知樂想了想,同意了。如果能活著,當然沒必要非得去尋死。這個交易不一定可靠,但可以試試,反正不會更糟了。
楊思覓替程錦問:「除了我們發現的三具屍體,你還殺了哪些人,屍體在哪裡?」
「我想一下……」余知樂沒隱瞞,一五一十地說了,倒不全是因為交易的緣故,也是因為殺三個人就是死刑,殺了更多的人也不可能槍斃他多次,所以他承不承認結果也沒差。
他承認殺了七個人,喜歡的就做成標本保留下來了,不那麼喜歡的就玩一陣子然後處理掉。他的處理方式是:分屍,裝進大號行李箱裡,同時在裡面壓上幾塊鐵餅,然後沉入河中。
程錦拿地圖給他,讓他標出沉屍的方位,然後安排人去打撈。
「你是雙性戀?」被害人有男有女。
「有問題?」
「沒有。只有『你』是雙性戀,其他人都不是?」
「不行嗎?」
「可以。你是戀屍癖?」
「呵,我還以為你知道。」余知樂最不爽楊思覓的一點就是他表現得像是什麼都知道。
「不知道。我曾懷疑過你是不是喜歡吃人。」
余知樂嘴角輕微地往下撇。
哦,不吃人。
楊思覓道:「你是喜歡姦屍,還是喜歡姦殺?」
「都喜歡。綁起來慢慢玩,不喜歡的,就是一次性用品,喜歡的就多玩幾天,玩夠了就掐死,然後再玩幾天,特別喜歡的就留下來,其餘的扔掉。」余知樂語速很慢,像是怕聽眾聽不清楚。
楊思覓沒反應,但程錦感覺很不適,並且不自覺地在臉上流露出來了。
楊思覓沒再繼續問。
程錦倒是立刻就收斂了表情,問余知樂:「只是掐死?不是虐殺?」
余知樂道:「我喜歡完整的身體。」
楊思覓道:「控制好時間,在對方窒息死亡之前鬆手,反覆多次,也是虐殺。」
余知樂沒反駁。
楊思覓道:「他喜歡那種絕對控制感。」
「那讓我平靜。」余知樂說。
程錦很意外:「不是興奮?」
余知樂笑道:「很興奮,但也平靜,這不衝突,這是一種很難描述的快感。」
和變態殺人狂一樣,不,他就是變態殺人狂,嘗試過一次「快感」後,將難以遏制地重複這種行為,像強迫症一樣無法自控。
程錦道:「為什麼被害人都與左璐相似?」
「當然是因為我喜歡她。」余知樂理所當然地道。
「為什麼?」
「你想說我這種人不懂感情?我卻認為沒有人能比我更愛她。」
「……」程錦無語了片刻,繼續道,「你本來打算怎麼對她?」
「當然是讓她長長久久地陪伴我。」
「標本?」
余知樂悵然,「會動的人是會離開的。」
程錦對楊思覓說的「絕對的控制」有了更深一步的體會。他冷冷地道:「怯懦者才會怕別人離開他。」
程錦的話像是壓垮了余知樂的承受能力,他臉色劇變,然後暴怒,還破口大罵了起來,並試圖從病床上爬起來想要使用暴力,不過他傷得有點重,行動不便……
程錦站在原地冷漠地看著他,像看一個跳樑小丑。但心裡也有些吃驚:這人的情緒未免過於激動了。
楊思覓無聊地打了個呵欠,靠在椅子上的身體東倒西歪起來,被程錦眼角餘光掃到,上前兩步攬住。楊思覓乾脆直接歪到程錦身上。
在程錦分神這片刻間,余知樂的情緒又變了,不對,應該說是,他切換了身份,他的表情變得純良,語氣軟糯,「警察叔叔,我剛才睡著了嗎?催眠成功了嗎?」
「……」
程錦和楊思覓離開了病房,讓「小樂」休息。
程錦嘆道:「他這算是躲起來了?」他說的是成年的余知樂,這變態色厲內荏。
「嗯。」
「我還有很多問題還沒問。」
「晚點問。」
程錦嘆氣,「如果他躲著不出來呢?」
「那就想辦法讓『小樂』繼承他的記憶,或者分裂一個新人格。」楊思覓半眯著眼睛,這事他很樂意做。
程錦想,小樂對上余知樂應該贏不了,至於分裂新人格,總感覺不能這麼亂折騰。
不過,程錦的擔心是多餘的,因為事情在不久後有了新進展——余有年的屍體在余知樂的拋屍點之一處和別的被害人一起被找到了。也是碎屍後裝箱,然後拋屍的。屍體已經腐爛了,畫了畫像後發現很像余有年,再一對比DNA,果然是。
小安既疑惑又好奇:「這變態難道對自己堂弟也『這樣那樣』了?」
游鐸道:「應該沒有,余有年不符合他的審美。」
步歡猜測:「大概是兩人發生了衝突。」
葉萊接龍,「因為左璐。他們都喜歡左璐。」
「左璐也太慘了,被兩個精神病喜歡上,這運氣夠差……」
說到左璐,程錦把他們和余知樂進行的那場談話播給她聽了——當時錄了音。
左璐不信,或者說,不想信,不願意接受。
她說:「除非你們讓我見他一面。」
一開始程錦拒絕了,後來想想,覺得其實見見也行,或許左璐能把躲起來的余知樂叫出來了呢?
他讓他步歡去余知樂病房裡安裝了監聽設備,又讓看守余知樂的警察看好他——雖然余知樂傷還沒好,但該銬起來時還是要銬起來,特別是有來訪者時。
然後,他通知左璐可以去見余知樂了。
左璐去了後,見到的是小樂……相處了數個小時後,她不得不相信,余知樂確實有多重人格,因為小樂和余知樂完全不一樣,大的方面,年齡和性格都不同,小的方面,連下意識的小動作都不同,他們絕對不是「同一個人」。
兩天後,余知樂出現了,隨著他的神態一變,他有點驚訝地道:「璐璐?」
左璐愣了一下,「知樂?」
「是我。」余知樂低頭看著手上的手銬……他意識到左璐大概是都知道了。
兩人沉默了一陣後,左璐道:「你殺了他?你殺了樂樂哥哥?」她年少時叫余知樂叫樂樂哥哥,長大後沒再叫過。
余知樂知道她在問什麼,但他說:「我就是他。」
「我知道你們是一個人。你殺了他?為什麼?」左璐深深地看著余知樂,她用眼神祈求他說真話。
余知樂移開視線,「因為他是個廢物,不敢和你在一起,還想阻止我和你在一起。」
左璐的眼眶中滾出了大顆大顆的眼淚。
她的眼淚激發了余知樂的虐待欲,「我折磨了他幾個月,逼他把你們的事一點一滴地全部告訴了我,他一直求我放過他……知道嗎,我是在答應和你在一起的那天,殺了他的。」余知樂邊說邊笑,笑得很殘忍,卻又摻雜著詭異的痛苦。
左璐臉上濕漉漉的,眼睛卻凶狠地瞪著他,「不,有些事他沒告訴你。」
「什麼事?」
左璐狠命搖頭,「與你無關。」她轉身狂奔出病房。
她曾送過余知樂很多小玩意,但余知樂沒有這方面的記憶,為此她心裡一直有些小疙瘩……現在,她猝不及防地知道了真相。
余知樂望著病房門,外面的警察把門拉上,隔離了他的視線。
余知樂一出現,程錦那邊立刻收到了消息,他馬上叫楊思覓,「思覓,走,去醫院。」
其他人一聽,也趕緊跟上,去看熱鬧,不,去工作怎麼能不積極呢。
應文也跟他們一起去。他本來該走了,但他們部門聽說他被餓了五天,心疼他,給他放了半個月假,所以他沒急著走。
路上,葉萊提問:「為什麼他會得這種病?」
余知樂小時候是可憐,但可憐的人很多,分裂出多重人格的很少很少。
韓彬道:「有些人天生容易陷入分離狀態。」
小安嚴肅地道:「沒有及早發現問題,沒把苗頭掐死在萌芽狀態。」
游鐸道:「也可能是他真的特別慘。」
前面大家討論時,程錦沒說話,到游鐸這兒,程錦開口了:「很多人都遭遇過不幸,有些人因此病了——生活沉重,每個人的承受能力不同,這無可指摘;有些人失控了,放任自己,無視法律,成為了我們要抓捕的對象;還有些人,」他笑了笑,「成為了我們的同行。」
步歡突然笑了起來,哈哈大笑,上氣不接下氣。
幹嘛啊這是,葉萊搖搖頭,幫他拍背。
步歡邊笑邊斷斷續續地道:「是啊,哪有那麼多……可憐的藉口,路都是自己選的……」他瞥見程錦似乎在皺眉,立刻辯白,「我沒歧視弱者,我就是表達一下我的複雜情緒。」
程錦,「……」
大家都笑。
到醫院後,程錦一見到余知樂,便抓緊時間問他:「你為什麼殺余有年?」
「你們找到他了?」余知樂精神似乎不太好,神色有些恍惚。
程錦很緊張:你可多堅持一會,別這麼快就掉線。
「對,在二號拋屍點找到的。」余知樂拋屍的地點總共有四處,公安局編了個號。
「哦,我都忘了。他是個瘋子,他想對左璐動手,我就殺了他。」余知樂嘲諷地道,「左璐那個傻女人,她的樂樂哥哥根本保護不了她,是我保護的她。」
那時,余知樂還是個剛分裂出來沒多久的新人格,殺了余有年後,他才在三個人格中開始佔上風,然後漸漸地佔據絕對優勢。
葉萊他們在病房外聽現場直播。
小安吐槽:「自己是瘋子,還說別人瘋。」
韓彬道:「都瘋。」
病房裡,楊思覓道:「『余有年』是第四人?」
余知樂愣了下,他沒想到楊思覓會發現這個。
余有年是余知樂從小一起長大的弟弟,殺了他,余知樂不可能完全無動於衷——至少不是「所有人」都能無動於衷。在殺了余有年的幾個月後,余知樂分裂出了「余有年」這個人格。
楊思覓道:「你朋友說見過『余有年』。」
「原來是這樣。有些討厭的應酬會讓他去參加。」余知樂道,「其它時候不會讓他出來,他會壞事。」
「他沒參與你做的事?」
余知樂不屑,「他那麼蠢,能做什麼。」
病房外,應文咋舌,「操,這精分的……但好像又有點方便?」
自己不想做的事可以讓別人做。不過,好像其實都是自己。
步歡道:「這是夠熱鬧的。」
接下來,程錦開始問余知樂被害人的事。
余知樂也不隱瞞,把他怎麼引人上勾,怎麼把人約過來,然後怎麼動手,全都說出來了。
基本都是在網上認識的,聊熟了後,就約出來見面,交通費他給報銷,還陪吃陪喝陪玩陪睡,但對方最後得賠上命。
其中,從火車上消失的魯睿揚,並不是在萬林下的車,而是在後兩站的另一個城市下的,余知樂去接的他,還陪他在那兒玩了兩天。
在酒吧工作的常嘉是個例外,不是網上認識的,他是「余有年」去應酬時認識的,兩人曖昧了一陣子,然後余知樂出面給這段感情畫上了句號。
問清楚被害人的事後,程錦拿出了當初收到的快遞照片——常嘉等五人的照片,問余知樂,「這些照片你見過嗎?」
一直都蔫蔫的余知樂像被電了一樣,猛地彈坐了起來,他非常吃驚地道:「怎麼會在你們這裡?!」
「嗯?難道這些照片是你的?」
「是。」
余知樂殺完人後喜歡保留一些紀念品,例如照片,例如某些人體器官,他把這些東西鎖在保險箱裡。但去年,他的保險箱失竊了,裡面的東西被人一掃而空,包括所有的紀念品。
他一直以為這事是他們余家人幹的,因為那些人懷疑他爺爺留了許多價值連城的寶貝給他,他不肯拿出來,他們就僱人來偷。
程錦道:「你不知道是誰偷的?」
余知樂搖頭,「不知道。」
他又不能報警。正好小偷也不方便報警。不過,最終還是招來了程錦他們。
病房外,葉萊道:「所以到底是誰偷的?」
小安做思索狀,「我們的人?」
「不太可能,是去年丟的,如果是我們的人,那應該早就上報了。」游鐸說,「再說我們的人偷普通人的保險箱做什麼?」
「也不一定。」應文輕笑,「不是所有人都像我們這麼有職業道德啊。」
「……」大家都厚臉皮地一致同意。
答疑完了後,余知樂問起交易的事。
楊思覓懶洋洋地道:「還在走流程。」他翹起嘴角,笑得好看,但也惡劣。
余知樂被結結實實地嚇了一跳,之前楊思覓一直平靜得像天使雕像,現在突然來這麼一出……這是想過河拆橋、卸磨殺驢?
他猜得不算錯,但也不全對。楊思覓的確對承諾無感,但還有程錦在呢。
程錦倒也不是那種不管什麼情況下都要堅持守諾型的人,他是覺得小樂沒犯罪,那孩子明顯什麼也不知道,而且他看起來是一個獨立的活生生的人,怎麼能輕率地決定他的生死?
這件事還是讓專業的人去做判斷吧。
後來,應文和他們分別前,問他們:「所以他可能活下來?」
程錦道:「抓到凶手,不讓他繼續犯罪,這是我們的工作。現在我們的工作已經結束了。」後繼的事是其他人的工作。
應文在心裡搖頭,覺得程錦挺沒趣的。他擺出一臉正經,「他要真無罪了,過幾年又開始殺人怎麼辦?」
「他這毛病治得好嗎?很難治好吧?」步歡看向楊思覓。
小安搶答:「可以治!把所有交替人格融合為一個健康的人格,這樣就治癒了。」
「這很難。」游鐸道。
「思覓?」程錦稍微加重了牽著楊思覓手腕的力道。
楊思覓往他身上靠了靠,「每個人對治癒的定義不一樣。讓他穩定下來,能掌控自己在各個人格間的轉換,不讓多重人格擾亂正常生活。——這也是一種治癒。」
應文笑道:「這樣的話,那他得在精神病院待一輩子了。」
因為余知樂身上有個危險人格,只要他還在,他是不可能正常生活的。
韓彬道:「他就在精神病院待著吧,對大家都好。」
唔,大家都沉默。
說起來,余知樂這人,像是不被任何人需要。他父母不要他;親戚們也不要他;原本左璐是要他的,但現在,也不要了。
在特案組離開萬林前,左璐打過一個電話給葉萊,說謝謝他們,她沒說具體謝什麼,葉萊也沒問。
左璐說,她決定離開萬林。
她曾以為她在這座城市得到了她愛的人,原來卻只是鏡花水月,一場錯愛。
她說,她啊,今生都不願再回萬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