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三
傅天豪是個鐵錚錚的奇男子,可是面對此情此景,也免不了有一種異樣的感受,這是人之常清,除非是塊木頭,否則誰也不能無動於衷。
傅天豪在秦婉貞一調羹一調羹的“侍候”下喝完了一碗蓮子湯,秦婉貞笑了,除了溫柔動人,還多了一份發自心裡的喜悅,她望著傅天豪道:“怎麼樣,還可口麼?”
冰糖燉蓮子本來就好吃,何況是這麼一位美人兒帶著溫柔動人的笑,如雪皓腕輕遞一口口喂的?
傅天豪忍著激動,道:“謝謝姑娘,何只可口!”
秦婉貞放下了空碗,端起了幾上那一碗道:“要不要再吃點兒?”
傅天豪道:“不了,姑娘快吃吧!怕都涼了。”
秦婉貞輕輕嘗丁一口,倏然一笑道:“不涼,正好,我怕燙。”
她這麼一點兒一點兒的吃著。
傅天豪就這麼看著,這應該是一種享受。
秦婉貞吃得很慢,可並不是忸怩作態,女兒家天生如此,豈不聞姑娘吃飯細嚼慢嚥,男人吃飯都狼吞虎嚥?
他靜靜地看著秦婉貞把一碗蓮子湯吃完,似乎有點意猶未盡,真的,看秦婉貞吃東西,永遠是看也看不膩。
放下碗,秦婉貞衝他笑了笑道:“我的吃像很不雅,是麼?”
傅天豪微一搖頭道:“我認為看姑娘吃東西,是人生難得幾回的享受。”
秦婉貞看了他一眼笑道:“你真會說話。”
站了起來,道:“時候不早了,你也該歇著了。”她過來扶著傅天豪輕輕往下躺。
剛才小玲也扶過他,他沒覺得什麼,現在他卻覺得有一種異樣的感受。
他躺下了,秦婉貞那張清麗的嬌靨就在他眼前,好近好近,他心神震動了一下,不知道秦婉貞會有什麼感受,只是突然間四道目光被互相吸引住了,傅天豪沒動,秦婉貞的一雙美目也沒眨一眨,一時間,屋裡好靜好靜,靜得能聽見心跳聲。
傅天豪跟秦婉貞恐怕聽不見。
驀地裡,一陣梆柝聲傳了過來,短命的梆柝聲。
秦婉貞嬌軀一顫,嬌靨一紅,急忙退向後,轉過身端起了兩個空碗,她背著身子道:“歇著吧!我走了,有事兒你可以叫一聲。”她沒回身,端著碗向房門行去。
傅天豪沒說話,他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秦婉貞剛走兩步,突然停步轉回了身,道:“對了,你有沒有什麼事兒要我代你辦的,別再跟我客氣,要有你儘管說。”
四目交投,都有一點兒不自在。
傅天豪突然間想起沈書玉跟鳳妞兒,他想讓秦婉貞派個人去報一聲平安,可又怕這一聲平安會招得沈書玉跟鳳妞兒冒險進城來看他,好在他現在已不覺得傷處怎麼疼了,相信一兩天內就能下床了,能下床之後盡快回去就是。
於是他說:“謝謝姑娘,我沒什麼事。”
秦婉貞也沒多說,當即說道:“那你就安心在我這兒靜養吧!我會儘量減少外間的應酬,留在家裡陪你。”說完了話,她轉身走了。
突然間,傅天豪就像少了樣什麼似的,只覺得這間屋裡好不冷清。
他怔怔地望著帳頂,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鷹玉府”那仙境一般的後院裡,水榭旁,凌紅靜靜的坐著,手裡拿著幾片的落葉,一片一片地往水裡彈。
她臉上看不出清,看樣子她很無聊。
突然,一陣急促步履響動,徐二晃飛一般地跑了進來,跑得有點上氣不接下氣。
凌紅皺眉說道:“二晃,又是什麼事兒,跑成這個樣兒,王爺要在這兒又要說你了。”
徐二晃喘著說道:“姑娘,不好了,傅爺讓他們打傷了。”
凌紅霍地站了起來,道:“怎麼說?傅爺讓他們打傷了誰?”
徐二晃道:“‘五城巡捕營’的。”
凌紅道:“‘五城巡捕營’!他們能打傷他?”
徐二晃道:“您不知道,他們用了火器,人又不是鐵,怎麼能跟火器碰?”
凌紅臉上倏地變了色,一把抓住了徐二晃,急道:“是怎麼回事兒?二晃,你慢慢兒說。”
徐二晃道:“我沒聽怎麼真切,只聽街上人說,昨兒晚上‘五城巡捕營’的人圍捕‘大漠龍’,那‘大漠龍’讓他們用火器打傷了。”
凌紅一跺腳,道:“你怎麼不聽真切,現在傅爺人呢?”
徐二晃搖頭說道:“不知道,聽說跑了,他們現在還在滿城搜呢!”
凌紅兩道柳眉突然一豎,道:“王爺呢?”
徐二晃還沒答話,只聽一個清朗話聲傳了過來:“我在這兒。”
凌紅跟徐二晃忙抬眼望去,只見鷹王勝奎穿一身雪白衣衫背著手從東邊走廊盡頭走了過來。
凌紅拉著徐二晃追了上去,行近,她道:“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鷹王勝奎回道:“剛進的門,二晃前一腳,我後一腳。”
凌紅道:“你回來的正好,我告訴你……”
勝奎道:“我知道,我就是為這件事兒趕回來告訴你一聲的。”
凌紅道:“那是最好,省得我再說了,你打算怎麼辦?”
勝奎微一搖頭道:“我不打算怎麼辦。”
凌紅一怔道:“怎麼說,你……”
勝奎道:“紅姐,你要原諒,‘九門提督’職司京畿治安,善銘拿的是官府到處在緝拿的‘大漠龍’,我不便干預。”
凌紅柳眉一揚道:“你明知道他不是……”
勝奎道:“我知道他是俠非盜,我也一向極為仰慕他,可是他以武犯禁,在京裡劫持官員,觸犯大清皇律。”
凌紅道:“你說什麼,他以武犯禁,在京裡劫持官員,觸犯了大清皇律?他什麼時候?”
勝奎道:“你不是讓我打聽那位沈姑娘的安危麼,我問過‘五城巡捕營’,沈姑娘讓‘大漠龍’劫持善銘換回去了,那位沈姑娘是沈在寬的女兒,善銘擔不起這個責任,也不甘心丟這個人,他當然會傾全力緝拿‘大漠龍’。”
凌紅呆了一呆道:“有這種事兒……”
勝奎道:“不信你可以親自到‘五城巡捕營’走一趟。”
凌紅沒說話,沉默了一下始道:“這麼說,你是不管了?”
“我不便管。”勝奎一雙眉稍兒微揚,道:“我不瞞你,紅姐,要不是這一陣子我忙著皇上去西郊的事,我會親自帶人找他去。”
凌紅臉色一變道:“勝奎,他是我的朋友。”
勝奎道:“他也是我的朋友,紅姐須明白,只是這是私誼,公私不能不分,我是個旗人,我是大清朝的臣子。”
凌紅沉默了一下,然後緩緩說道:“你有你的立場,我不能不諒解,也不能勉強你不顧自己的立場,這樣吧!我是個漢人,我是先明的遺民,這件事你不管我來管。”
勝奎道:“紅姐,‘五城巡捕營’並沒拿著他。”
“我知道。”凌紅道:“憑‘五城巡捕營’的那些人還拿不住他,只是已把他打傷了,二晃說得好,人不是鐵,怎麼能跟火器碰?”
勝奎道:“紅姐,我直說一句,在火器下他只受了點兒傷,
已經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凌紅道:“那是你的想法,我不這麼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