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三
“再生氣,總是他妹妹。”
“我知道。”
“恩姨也勸勸書兒,以後不要再那麼嗜殺,尤其是對‘漢留’,不要樹那麼大的仇敵。”
“這就很難了,那是他的職責所在。”
嚴四沉默了一下:“倒也是,立場不同,不過,能不殺人還是少殺人好。”
“這我知道”賈姑娘話鋒一頓:“提起殺人,我倒想起來了,這麼多年來,由於一直在‘肅王府’,沒辦法遠離,在身份上也有著不方便,所以根本沒能去覓仇蹤”
嚴四道:“恩姨放心,我跟恩叔已經先後—個一個的找到他們了。”
“我知道,少主殺‘查緝營’的那一個的時候,我就知道了,主人跟主母還有家人的在天之靈”
她又哭了,沒說下去。
嚴四也為之一陣難受,他也沒說話。
賈姑娘倒是很快的收了淚,道:“少主能告訴我一些當年逃離家以後的事麼?”
嚴四道:“那時候我還小,記不了多少,我只記得很苦,我清楚的記得事,應該從學藝開始,那一段歲月也很苦,恩叔陪著我,常常撫摸我身上的傷痕哭”
“少主!”賈姑娘又流了淚。
嚴四接道:“其實我倒不以為苦,我知道,學藝是為親人報仇,不吃苦學不到好武藝”
“難得少主小小年紀就知道。”
頓了頓,接問:“少主是在哪兒學藝,跟誰學的武藝。”
“‘北天山’苦大師。”
賈姑娘神情猛一震,脫口叫:“‘北天山’,苦大師,難怪少主一身修為這麼高絕。”
“那是恩姨誇獎,其實我只學到了大師十之二三,大師不只教我習武,也教我習文”
“我知道,我看得出,少主文武雙全,只是為什麼格格初見少主時,少主真是個馬驃子。”
“我一邊習武,一邊在‘天山’下的草原上成長,一天到晚跟牲口為伍,不是個馬驃子是什麼?”
賈姑娘的唇邊有了點笑意,但旋即就隱斂不見了,道:“少主的成長,比書兒要苦多了。”
“我不以為苦,年輕人,吃點苦總是好的。”
“這恐怕就是書兒比不上少主的地方了。”
“不,恩姨,書兒的成長,我對您只有感激。”
“少主別這麼說,我不敢當,書兒從小到大,雖然沒吃過苦,反而成長在榮華富貴中,但是卻造成今天這麼一個局面,往後究竟是怎麼樣也不敢說,我對主人、主母,還有少主歉疚”
嚴四知道賈姑娘指的是今天兄弟不能相認,將來不知道能不能認祖歸宗,他倒沒想到那麼多,呆了一呆之後他只有這麼說:“恩姨千萬別這麼說,這麼說爹娘跟我就不安了,不是恩姨就不會有書兒了,還談什麼別的。”
這倒也是實情。
“少主真不怪我麼?”
“怎麼會,李家存歿對恩姨只有感激。”
“感激不敢當,只少主不怪我,我也就心安,我也就知足了。”
突然間,兩個人之間陷入了靜默之中,一時這片樹林裡好靜好靜。
還是嚴四打破了這片靜寂:“恩姨要是沒什麼別的事,就請回吧!”
賈姑娘沒說話,只凝日望嚴四。
嚴四叫道:“恩姨”
賈姑娘道:“看看少主,想想當年,簡直就像一場夢。”
嚴四覺得心裡一酸:“恩姨,等我再次面對書兒,我也會覺得那像一場夢。”
賈姑娘又流下了眼淚。
嚴四忙道:“恩姨,請回吧!”
賈姑娘舉袖拭淚:“當年我就算得上堅強,歷經這麼多年,我以為我變得更堅強了,那知道”
“恩姨,親人相見,真情流露,跟堅強不堅強無關。”
賈姑娘突然哭了,痛哭。
她為什麼會這樣。
恐怕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了。
嚴四呆了一呆,忙叫:“恩姨一一”
賈姑娘不但住了聲,也收了淚,邊擦著淚,道:“不要緊,我沒事,再想見少主,怎麼找少主?”
我不敢說,這—個月內,恩姨最好不要找我。
賈姑娘看了他一眼:“好吧,我走了。”
話落,她轉身騰掠而去。
嚴四站著沒動,望著賈姑娘出林不見,熱淚奪眶而出,流下兩行,只聽他喃喃叫道:“恩姨,書兒?恩姨,書兒”
忽然,他也不見了。
樹林裡,又恢復了一片幽靜……。
賈姑娘回到了“肅王府”,已經是日薄崦嵫,黃昏時分。
她一進前院,博爾就從廂房裡跑出來迎上了她:“賈姑娘,貝勒爺找了您半天了。”
賈姑娘道:“他找我什麼事?”
“不知道。”博爾道:“貝勒爺沒說,奴才也沒敢多問。”
“告訴他我上那兒去麼?”
“沒有,您交待不許說的。”
“他人呢?”
“大概在房裡!”
賈姑娘回了後院,去了玉貝勒的住處,玉貝勒正在來回走動,看樣子有點急躁,他一見賈姑娘進屋,劈頭就道:“您上哪兒去了,也不交待一聲,想找您都沒地方找,急死人了。”
賈姑娘很平靜:“貝勒爺找我有事?”
“我只是想找您商量,在各營挑選人手,派到皇甫家跟褚家的事。”
“還需要真派到這兩家去麼?”
“要做我就做得像一點。”
“我看這件事得暫緩一下。”
“得暫緩一下,為什麼?”
“你慢慢聽我說,我剛到‘查緝營’去了。”
玉貝勒訝然道:“您剛到‘查緝營’去了,您到‘查緝營’幹什麼去了。”
“李豪跑‘查緝營’要人去了,‘查緝營’應付不了,派人來報,我沒讓驚動你,我去了一趟”
玉貝勒臉色微變:“怎麼說,李豪他為什麼不讓我知道?”
“我不希望你再跟他正面衝突。”
“您怎麼能您更不該跑‘查緝營’去,這很不妥當。”
還真是,賈姑娘她沒有官職。
“我顧不了那麼多了,我也已經去過了。”
玉貝勒聽得出,賈姑娘的口氣不大好,他也就適可而止,道:“您見著李豪了?”
“當然見著了。”
“怎麼樣?”
“你還問我?難道你不知道怎麼樣?”
“您是說”
“那個‘漢留’讓‘查緝營’殺了,是你下的令?”
玉貝勒點了頭,一點也沒猶豫:“不錯。”
“你怎麼能這麼做。”
“我怎麼不能這麼做,‘漢留’是叛逆,人人都能殺,不但可以就地正法,而且是格殺勿論。”
“這我知道,這是皇律,可是是你親口答應”
“賈姑娘,您是怎麼了,跟叛逆還講信用。”
賈姑娘正色道:“人無信不立,大丈夫輕死重一諾,不管對誰,尤其是你,更應該一言九鼎。”
玉貝勒道:“我的看法跟您不一樣,叛逆是重犯,是敵人,那有對這種人還重承諾,守信用的。”
賈姑娘目光一凝:“貝勒爺,我教你重功利,是不是我錯了,教壞了你。”
玉貝勒道:“賈姑娘,您別生氣,宦海,江湖,大不相同,如果我身在江湖,我可以不顧一切,但是我身在宦海,又肩負重大任,我必須先考慮到朝廷。”
還真是!賈姑娘沉默了一下,臉色好了些,道:“大概是因為立場不同吧!”
“李豪呢?他怎麼樣了?”玉貝勒問。
“他倒是沒怎麼樣,他還能怎麼樣,他只讓我勸你,別這麼嗜殺,尤其是對‘漢留’,不要樹這麼大的仇敵。”
玉貝勒臉色一變,連連冷笑:“他以為他是誰?我不殺‘漢留’?‘漢留’是干什麼的,今天我不殺‘漢留’,有一天‘漢留’會把我們都殺光。”
恐怕一點不假,這又是因為立場的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