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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女閨中記事》第177章
第177章 原來這般 (1)

  「五姐, 再過三個月韓家就要來府送聘禮?」

  五姐臉色微紅,低聲道:「嗯。」

  「聽說到時韓夫子的爹娘及兄弟們都會過來?」

  劉湘婉瞪了她一眼,揶揄道:「還叫韓夫子,應該叫五姐夫。」

  聞言,五姐臉色漲紅,假意揮起拳頭, 恨聲道:「找打是不?」

  「五姐, 我錯了!」

  七姐沉吟片刻,輕聲道:「不知五姐成親後, 他們可會留在京中?」

  五姐垂下頭,漫不經心道:「爲何要留下來?」

  劉湘婉與七妹對視一眼,頷了頷首,异口同聲道:「絕不能讓其留下來。」

  唉!女人何必爲難女人!

  可身爲女人的悲哀之處,便是成親後不僅要跟後宅的妾室鬥智鬥勇,還要跟婆婆爭兒子,總之諾大的府邸就是圍著一個男人轉, 遂女子一旦成親便成了不招所有人待見的人。

  五姐漫不經心扯著手中的絲帕,輕聲道:「韓大哥既非長又非幼, 他們有何理由留下來?」

  爹爹剛爲她定這門親事時, 姨娘死活不同意, 她反倒覺得甚好,自打那年姨娘被太太陷害,一瞬間她明白這世間的人情冷暖,遂覺得嫁給寒門學子倒是不錯, 只要娘家門檻比夫家高,這輩子韓大哥就只能對她好,即便是虛情假意,也不會打她的臉,更何况韓大哥不是這樣的人。

  姨娘覺得以鎮國將軍府的門楣,爹爹的官位即便不能嫁給門當戶對的人家做主母,至少也能嫁給家世不如劉家的宦官子弟,未料她爹竟將她嫁給寒門子弟,張姨娘要强一輩子,自然不肯應允,本想去尋她爹哭鬧,却被她與哥哥勸慰住,爲其分析利弊,好話歹壞說了一上午,總算將姨娘勸住,不過姨娘私下底總當著她爹的面泪雨婆娑,無奈之下,她爹暗中貼補姨娘不少銀子,當然這些銀子姨娘都送到她手中,留作她的私房錢,遂姨娘便是有再多的不是,却是一心一意爲她與哥哥打算。

  劉湘婉輕聲道:「成親後,五姐且別顯露出想要攆他們走的念想,須知尋常百姓最受不了高門大戶裡的規矩,一舉一動,一言一行,皆要拿捏分寸,溫良恭儉讓那是必不可少。」

  只見,五姐眼睛一亮,眉眼帶笑道:「六妹,還是你聰慧。」此事便是她們不問,她又如何不發愁,韓大哥爹娘供養他多載,如今有了成就,焉能不將其接到身邊盡孝,倘若他們搬來同住,不惹事生非自是無甚,但若因此習慣了養尊處優的日子,賴著不走,身爲兒媳,她真是一點法子都沒有。

  成親後,倘若忍受不住他們的無理取鬧,跟韓大哥大吵一架,說不得他二人因此離心,偏此事不能同姨娘商量,否則以姨娘的性子怕是直接當著韓大哥的面說出來,到時定惹得他心下怨恨,遂每到夜深人靜時,總是不住的思索此事,還好……還好今兒兩位妹妹過來看望她,言語間談及此事,而六妹只是淡淡一句話,竟爲她解决最爲頭疼之事。

  七姐緩緩道:「却是條妙招。」尋常百姓,最受不住京城裡的規矩,遂用此拿捏他們,却是兵不血刃的制勝之法。

  「妹妹也不過是胡言亂語,五姐聽聽就是。」

  五姐拉著她們的手,含笑道:「你們的好意,我焉能不知。」

  七姐輕聲道:「再過一些時日五姐便要出嫁,適才妹妹看了一眼,嫁衣再有月餘便能綉完,其餘小物件我與六姐幫你就是,五姐便可不用這般著急,幾日不見,妹妹竟覺得你消瘦不少。」

  劉湘婉點頭附和:「七妹說的是,若五姐忙不過來,喚我們幫忙便是。」

  「有你們這句話,姐姐心安不少。」

  姐妹三人說了一會兒話,劉湘婉與七妹看時辰不早便起身告辭,五姐挽留不住,親自送她們到院門口,直至她們身影消失,方回去繼續趕制綉衣。

  兩日後,魏廷茂來府中,爲府中三位老爺各自帶了他們喜歡的佳釀。

  五日後,魏廷茂派人送來一些糕點與府中的女眷品嘗。

  七日後,魏廷茂過來陪老太爺對弈。

  如此這般,不僅二太太起疑,便是大太太心下也很納悶,拉著睿哥喋喋不休的問,怎奈什麽未曾問出來。

  又過了幾日,劉湘婉從姨娘口中得知太太的打算,著實大吃一驚,太太竟打算將她嫁到周家,這是疼愛她呢?還是恨到想要將她嫁去周家受其磋磨。

  黃姨娘緩緩舒了一口氣,低聲道:「姑娘,老太爺真的很心疼你,此話老爺同他老人家提及一嘴,便被他老人家疾言厲色的訓斥一番。」

  「此事可是我爹說與您聽?」

  「除了老爺,誰能跟姨娘說此話?」

  劉湘婉低笑道:「姨娘,我爹提及此事時,想必眉眼間帶著些許贊同吧!」

  「姑娘猜的不錯!」黃姨娘閃了下神,瞬間明白老爺的打算。

  「姨娘,近日我爹張羅女兒的親事,可有何進展?」

  只見黃姨娘笑逐顔開,迫不及待道:「老爺爲您尋了一門不錯的人家,據說那位少爺不僅樣貌英俊且身有功名,倘若與之成親,日後可另立門楣,這樣姑娘就不用在婆婆面前立規矩。」

  近日魏廷茂頻繁來往府中,討她爹的歡心!

  想必早從他爹口中得知此事却一直按兵不動!

  這厮到底在打何主意!

  如今祖父心照不宣,二哥望眼欲穿,相比之下唯有她爹樂在其中,他到底在打什麽主意!

  黃姨娘喚了兩聲見姑娘無動於衷,不由拽了拽她的袖子,輕聲道:「姑娘,你在想什麽?」

  劉湘婉回過神兒,輕笑道:「姨娘,除了這事,我爹可還有說過其他。」

  「明日老爺要去見那位少爺。」

  劉湘婉頷首,心思一轉,嘴角微微上翹,這時宴哥祉哥跑過來,扯著她的胳膊,脆聲道:「姐姐,咱們出去玩。」

  「好!好!」話音一落,便被他們扯著離開。

  翌日,劉仲修提前一個時辰到了約定的茶樓,幷未走進約定好的雅間,而是進到隔壁那間,半盞茶後,便聽到隔壁想起『咚咚』的脚步聲,他對劉鐵使了個眼神,主僕二人無聲無息的待在屋中。

  不一會兒便聽隔壁傳來男子惱怒的聲音:「爹,兒子早已有了心悅之人,您爲何非讓兒子過來?」

  話音一落,又傳出一男子低沉的怒斥聲:「那種人家的女兒焉能進我們老趙家的門檻。」

  趙耀臉色一紅,憤憤道:「爹,那種人家的女兒?靈兒也是好人家的女兒,您怎能如此貶低她?」

  「孽子,休得胡言亂語!」趙東林低聲道:「懷化將軍親自爲你保媒,爲你尋來鎮國將軍府二房的姑娘,於你而言,却是你高攀了。」

  「爹,如今兒子也是正七品的翊麾校尉,不過是劉家庶出的姑娘,何談兒子高攀了。」

  趙東林恨聲道:「劉家子弟可謂文武雙全,若你能娶到劉家的姑娘,日後對你仕途只會有利而無一弊。」

  趙耀冷冷道:「爹,兒子乃庶出,如今靠自己的本事闖出一番名堂,現下如此,日後還如此,只要兒子有能耐 ,又何必靠岳家的助力飛黃騰達。」

  「你……你個孽子……若不是你姨娘苦苦哀求爲父,爲父又怎會費盡心機求得懷化將軍幫忙說和,未料你竟權然不當一回事。」

  「爹,你所仰慕的不過是鎮國將軍府的門楣,可誰家能一直長盛不衰,盛極必衰乃是自古流傳的道理,在兒子看來,如今鎮國將軍府雖看著有名望,不過却是在日漸衰敗中。」

  「你想氣死爲父不成?此時此地,你竟敢說出如此混帳話?」

  隔壁雅間偷聽的劉仲修臉色沉如水,放在桌上的雙手更是青筋外露,可見他怒不可遏,嚇得劉鐵心臟砰砰直跳,此番老爺提前過來,就是想趁對方毫不知情下,探探其人品,未料竟聽到如此驚悚之言。

  「爹,此處又無旁人,你怕甚?倘若兒子順了您的心,娶了劉府六姑娘,兒子也不會對她有一絲上心,只因兒子早已有了意中人,到時兒子定會將其娶進府中。」

  趙東林眉眼一竪,厲聲道:「你糊塗了不成!」聲音一頓,陰翳道:「爲父爲你百般謀劃,就是爲了讓你娶到門當戶對人家的千金,這樣於你日後仕途有利,若你心儀那個女子,待娶到正妻後,納進府中就是。」

  「爹,靈兒也是良家女子,倘若兒子不能娶她爲正妻,平妻的身份却是能給予她。」

  「你……你……你混帳!此話一出,你可曾想過此舉的後果?」

  「有何後果?待那位六姑娘進門,還不是事事聽從兒子,即便大吵大鬧又如何?回娘家哭鬧又如何?還能和離不成?」

  聞言,劉仲修再也忍不住抬手便要狠狠拍桌子,却被眼疾手快的劉鐵攔住,低聲道:「老爺莫要生氣,咱們在聽聽。」

  劉仲修雖未拍成桌子,但趙東林大掌一揮拍向桌子,聲響瞬間響徹整個二樓,只見他眸光陰冷:「你想氣死爲父不成?」

  「爹,自打兒子有了如今這般作爲,母親對我成見愈來愈多,遂您無計可施下,讓兒子成家後搬出去,對此兒子可曾有過一絲埋怨,如今兒子不過是想求娶心儀的女子爲平妻,爲何您要百般阻攔,」見他爹瞋目切齒,趙耀忙道:「成親後兒子定將劉家六姑娘治的服服帖帖,此事倘若她未有任何怨言,且與靈兒相處异常融洽,於兒子來說,不就是娥皇女英嗎?」

  趙東林嗤笑道:「你當別人傻子不成,此事關乎嫡子的地位,怎容你指手畫脚。」

  只聽趙耀憤憤不平道:「即便大哥終日不學無術,惹是生非,但因他是嫡子,您便事事容忍他,只因我是庶子,從小您便狠心的將我扔到軍中,任人欺負,若不是兒子拼著心中的不忿,焉能有今日這般作爲。」

  「你……你怎就不懂,嫡子就是嫡子,庶子就是庶子,焉能亂了綱理倫常,你當真以爲你有如今這般作爲,乃是靠你的本事,」趙東林冷哼一聲:「若不是爲父從中幫你打點,焉有你今日?」

  趙耀臉色一白,不可置信道:「爹,您騙我?」

  「不信?」趙東林冷笑道:「待會兒懷化將軍過來,你大可問他。」

  「爹……」趙耀臉色慘白,身子發抖,聲音較之之前輕了不少,喃喃道:「即便如此,兒子也想娶個稱心如意的媳婦,爲何您不能恩准兒子。」

  「日後你令立門庭,於官銜上若想再進一步,必須靠底蘊厚重的岳家扶持,爲父縱觀朝中局勢,唯有鎮國將軍府劉家的子孫在朝中文武皆當官,且官職皆不可小覷,你再想想咱們家……」趙東林輕嘆道:「爲父不過是六品的昭武校尉,你也不過是七品的翊麾校尉,讓你求娶之人雖是劉家的庶女,可爲父早已派人打聽過,此女深得劉家老太爺的歡心,若你娶了她,以劉家老太爺愛屋及烏的脾性,定會爲你謀劃前程,此舉也算是爲父對你,對你姨娘的交代。」

  趙耀身子一顫,半響後,方輕聲道:「爹,兒子明白了。」

  就憑區區的趙家,還想算計他們鎮國將軍府!

  娥皇女英!

  可笑至極!

  劉仲修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憤然,猛地起身開門出去,抬脚走到隔壁,一把推開房門,輕笑道:「趙大人……」嘴角雖帶著輕笑,可眸光中的冷意却是如何也遮不住。

  只見趙東林父子驚的紛紛站起來,臉色慘白,低聲道:「劉大人!」

  趙東林輕輕推了兒子一下,趙耀咽了咽口水,瑟瑟上前,對其恭恭敬敬揖禮,低聲道:「小侄趙耀給伯父請安!」

  「不敢!」劉仲修側身避過,隨後眸光在他們父子身上掃視,冷笑道:「原來令公子早已有了心悅之人,不知婚期訂在哪日,到時鎮國將軍府劉家衆人定親自到場討杯喜酒喝。」

  聞言,趙東林心臟顫了顫,尷尬道:「劉大人,你……」

  「在下之前聽我大哥提及過趙大人,說你心性高潔,不是嫌貧愛富之人,想必做不出棒打鴛鴦之事,不然此事傳出去,有礙你的名聲,你說是嗎?」

  劉大人這是在威脅他!

  趙東林身子發抖,硬著頭皮解釋:「劉大人,想必您有所誤解……」

  劉仲修嘴角不住冷笑,淡淡道:「趙大人,令郎成親時,定要給在下下請帖。」話音一落,轉身大步離開。

  劉鐵緊追其後,主僕二人行至門口,碰到姗姗來遲的魏廷茂,劉仲修瞥了他一眼,冷冷道:「老夫糟蹋了賢侄的一番美意!」言畢,甩袖子離開。

  「伯父……」

  趙家父子神色慌張的追出來,見懷化將軍站在門口,一臉的百思不得其解,對其揖了一禮,訕訕道:「將軍……」

  魏廷茂皺眉問:「到底出了何事?」

  適才趙家父子說話時,派了貼身奴僕在門外守著,遂劉仲修破門而入時,他們便知他從何處冒出來,直至現下趙東林腿還有些軟,垂下頭將事情始末說與懷化將軍聽,只見他漸漸沉下臉,眸光陰冷看著趙耀,冷笑道:「很好!你給本將軍長臉了……」

  趙耀咬了咬嘴唇,屈膝半跪道:「將軍,是末將的錯,請您懲罰!」

  誰料魏廷茂冷哼一聲,轉身離開!

  主僕二人慢慢走在街道上,豆包覷了覷少爺的臉色,輕聲道:「少爺,此事可是成了?」

  魏廷茂挑了挑眉:「去鎮國將軍府!」既給伯父賠禮道歉又順勢求親,一驚一喜下,想必伯父的臉色定然很滑稽。

  這個趙耀!在山西戰場上,總是臨陣脫逃,私底下還說讓將士們喪氣之言,念在他爹的顔面以及跟隨他三載的情分上,到底不忍心打殺他,還讓他得了個小小的官銜,未料此子貪心不足,竟敢背後詆毀他,今日之後,他所有的功績一幷抹光!

  我既能給你功名利祿,也能收回這一切!

  回府後,劉鐵輕聲道:「老爺,您慢點走?」

  「枉我這般信任青墨,他……他竟尋了個如此心思齷齪,不明事理之人,倘若不是我老謀深算,說不得當下就同意了,而六丫頭……」想及此,打了個冷顫。

  「老爺,這位趙少爺雖是魏少爺手下的將士,可他也不能對其了如指掌,遂您還消消火,此事魏少爺已然知曉,過會兒便會來府與您道歉。」

  劉仲修惱怒道:「若他求見,就說我尚未回府。」

  「老爺……」

  話音一落,劉仲修怒氣衝衝的走到書房,心頭憋著一口氣,幷未直接去他爹的院子,對其彙報詳情。

  趙家竟打著如意算盤!

  娥皇女英!扶持他們趙家!更甚至藐視鎮國將軍府!

  哼!他們還不知惹怒劉家的代價吧!

  劉鐵爲老爺倒了一杯茶,輕聲道:「您喝茶,消消氣。」

  劉仲修端起茶杯一口將其喝光,心下仍覺氣憤難當,揮手便將茶杯摔在地上,咬牙切齒道:「趙家!我要你好看!」

  這時,小厮過來禀告,躬身道:「二老爺,魏少爺求見。」

  「說我未在府中。」

  小厮瑟瑟道:「門房未得到您的授意已告知魏少爺,您已回府。」

  二老爺眉眼一竪,厲聲道:「主子們的事也是他小小的門房所能置喙?」

  小厮嚇得身子一顫,撲通跪在地上,瑟瑟發抖:「二老爺饒命!都是小的錯!」

  見此,劉鐵輕嘆一聲,勸慰道:「老爺,魏少爺已知回府,還是見一面吧!」

  劉仲修餘怒未消,冷冷道:「讓他進來吧!」

  不一會兒魏廷茂斂容進來,對其恭恭敬敬的揖禮,低聲道:「伯父,此事都是小侄的錯。」

  「不敢當!」劉仲修抬頭,吩咐劉鐵:「去將書房那卷洛神賦拿出來。」

  劉鐵躬身應道,隨後輕手輕脚的出去。

  只見魏廷茂神色躊躇,低聲道:「伯父,此事乃小侄考慮不周,還請您寬恕。」

  劉仲修垂下頭,淡淡道:「此事乃老夫考慮不周!」

  魏廷茂眸光瞥見地上破碎的茶杯,挺直後背,正色道:「伯父,小侄想求娶六妹妹。」

  這邊,劉仲修一直在合計如何對付趙家父子,幷未聽到魏廷茂說出之言,待他又說了一遍,猛地抬頭,木楞道:「你說甚?」

  只見魏廷茂目光如炬,沉聲:「小侄想求娶六妹妹。」

  劉仲修沉著臉,皺眉道:「青墨,事關女兒家的名聲,莫要開玩笑。」

  「伯父,趙家之事乃是小侄的過失,但小侄想要求娶六妹妹的心意幷非彌補,」魏廷茂聲音一頓,緩緩道:「其一小侄年歲已高,其二小侄與子淵交好,衆位長輩對小侄關心備至,其三小侄與六妹妹有過幾面之緣,也從子淵口中得知六妹妹的一些事,遂來的路上方下此决定。」

  劉仲修低嘆一聲:「青墨,你且不必自責,適才老夫有些激動,言語間不免對其遷怒,」頓一頓,輕聲道:「老夫知曉此事幷非你有意爲之,而是有人給你下了套,你一著不慎鑽了進去。」

  「伯父此言差矣,此事却是小侄失察。」

  「趙家的爲人我也知曉,定不會將六丫頭嫁給那樣利益熏心之人。」

  魏廷茂垂下頭,輕聲道:「不過適才小侄所言,却是打從心裡想要求娶六妹妹。」

  「你……你……」此話從青墨口中已聽過兩遍,若在聽不出一絲詫异,便是他太遲鈍了。

  「誠如小侄所言,小侄到了成親的年歲,雖娶誰都是娶,但如何說六妹妹與小侄有過幾面之緣,外加我與子淵本就交好,若有幸跟府上結爲姻親,彼此間豈不是越發的緊密不可分割。」

  劉仲修不可置信的後退一步,喃喃道:「你胡說什麽?」

  「伯父,莫不是看不上小侄?」

  「不……不……老夫只覺得此事尤爲不可思議,」劉仲修咽下心裡的驚嚇,低聲道:「青墨,你已到了成婚的年歲,可六丫頭剛剛及笄,便是成親也得等到明年,遂你還是尋門當戶對,年歲適宜的閨中千金吧!」

  魏廷茂含笑道:「伯父,之前小侄曾問過您,若小侄給您當女婿,你可願意?」

  劉仲修訕訕道:「那時老夫不過是有感而發罷了!」

  「可如今小侄却是真心實意想要求娶六妹妹,還望您成全。」

  「青墨,你此番舉動,老夫著實不懂?」

  魏廷茂淡淡道:「小侄乃庶出,如今雖身有功名,却也是受制於人,倘若由那人爲小侄做主娶妻,小侄還不如選個知根知底,比較熟悉之人,」頓了頓,又道:「而小侄這麽些年,唯跟府上幾位姑娘有所接觸,遂有此打算。」

  「青墨,你二人相差太多……」如論身份還是年歲,他們皆不匹配,劉仲修咽了咽口水,輕聲道:「青墨,我曾與你說過,老太爺爲六丫頭擇夫的要求吧!」

  魏廷茂點了點頭,輕聲道:「小侄知曉。」

  「家世清白,人口簡單,兒郎上進,婆婆好處,妯娌和睦。」劉仲修將他爹所提要求,總結成這二十箴言。

  「小侄雖是庶出,成親後會搬到懷化將軍府的府邸,如今小侄也是功成名就,深得聖上器重,倘若我與六妹妹成親,上無婆婆下無妯娌,遂您之擔憂,皆不存在。」

  此子這是下定了决心!

  只見劉仲修的臉色一時驚嚇一時驚喜:「你……你……」

  「伯父還有何不滿意的地方?」

  「青墨,你是早有此打算還是突發奇想?」

  魏廷茂垂下頭,低聲道:「小侄却是早有此打算,可想到府中情况,不忍讓六妹妹嫁過來受罪,適才聽到趙家父子所言,小侄心中既悔恨又暗自慶幸。」

  「不要告訴老夫,你對六丫頭動了心思?」

  魏廷茂抬頭,眼神直視他,擲地有聲道:「不瞞伯父,小侄却是心悅六妹妹。」

  劉仲修身子踉蹌下,臉色青白交錯,呆愣的坐在一旁凳上,低聲道:「你且莫說話,容我想想。」

  怪不得這些時日,他總來府中對他獻殷勤,雖心中有所詫异,却從未往此處想過,如今這麽一想,所有疑問皆迎刃而解。

  「你從何時對六丫頭上了心?」

  「小侄從山西回京後,來府中拜見老太爺,偶然見遇到六妹妹,對其一見傾心。」

  這時,劉鐵拿著一卷洛神賦進來,見老爺心神不寧,忙躬身走上前,低聲道:「老爺,可是身子不虞?」

  劉仲修對其搖了搖頭,看向魏廷茂,輕聲道:「此事都有誰知?」

  魏廷茂也不隱瞞,低聲道:「老太爺及子淵。」還有六妹妹!

  原來如此!

  怪不得他爹每每見他皆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面容!

  恨不得拿鞭子抽他,原來症結在此!

  「爲甚月餘前不與老夫道明心意,方挑今日與我開誠布公。」

  「著實是趙家父子太過可恨,雖小侄不忍心讓六妹妹嫁與我受罪,但嫁給趙耀那般的卑劣之子,還不如順了小侄的念想,娶六妹妹爲妻,且屬小侄的人,小侄拼盡性命也會保護她,不會讓其受欺負。」

  劉仲修心思一轉,緩緩道:「今日這些事都是你安排的吧!」

  魏廷茂對其搖了搖頭,沉聲道:「小侄幷無手眼通天的能耐,能左右他人的想法。」

  這倒也是!

  劉仲修垂下頭,越想越覺得此事有蹊蹺,低沉道:「青墨,除了此事,你定還欺瞞老夫其他事?」

  「伯父可知秦大人的女兒如何歿的?」

  劉仲修一楞:「她乃不小心失足,跌落你府中的池子,不幸而亡。」

  魏廷茂低笑道:「此女乃公主害死!」

  當真如此!

  此事他從交好的同僚口中聽過,不過真相到底如何,他無從探知。

  沒想到三公主心腸如此狠毒!

  「你……」

  「小侄怕娶得媳婦不得公主滿意,萬一落得秦家姑娘的下場,那豈不是害了六妹妹。」

  「如今呢?」

  「經此一事,小侄覺得無論六妹妹嫁與誰,也不如嫁給小侄安穩。」

  聞言,劉仲修瞪大雙眼,低斥道:「你二人私底下是不是……」

  魏廷茂目光如炬,鄭重道:「我與六妹妹從未有過一絲齷齪之事。」

  「只見過一面,你便心悅她?」

  魏廷茂輕聲道:「三載前六妹妹不過是個頑童,小侄也隻將她看作妹妹,一轉眼,六妹妹變成亭亭玉立的閨中少女,且容貌越發清雅秀麗,這些年小侄一心打拼前程,從未親近過女色,爲了應酬,小侄也去過不少官宦府邸,見過不少閨中千金,但她們的長相小侄從未上過心,唯有六妹妹,小侄只是來府探望老太爺,只一面便知她乃六妹妹,遂當時小侄便想,這便是一見鍾情吧!」

  「你……你……」

  「伯父,此事此刻,小侄對您再無隱瞞,」魏廷茂話音一頓,輕聲道:「不知您可否應允小侄的提親?」

  劉仲修緩緩看向劉鐵,怒聲道:「還楞著作甚,趕緊給青墨倒茶。」

  「是!」劉鐵不過出去一趟,沒想到回來便聽到如此駭人聽聞之事,回過神兒忙不迭倒茶。

  劉仲修趁這功夫沉下心中的波濤駭浪,抬手摸了摸心口的跳動,事情怎會變成這樣。

  魏廷茂眸光一閃,輕聲道:「伯父,若您應允此事,明日小侄便派媒人過府提親。」

  現下劉仲修哪有一絲欣喜之色,感覺像被人趕鴨子上架,慌張道:「你……你且容我想想。」

  「伯父,小侄只是怕另生枝節罷了!」

  「事關六丫頭的親事,老夫做不了主,待老夫問過我爹再說。」

  魏廷茂對其揖禮,低聲道:「伯父您慢慢想,若您同意,讓子淵尋我便可。」

  劉仲修巴不得他趕快離開,迫不及待道:「好!好!」

  魏廷茂離開後,劉鐵難掩臉上的驚嚇,低聲道:「老爺,事情怎會演變成這般?」

  劉仲修惱怒道:「你問我,我問誰?」

  他爹既知曉青墨的心思,就該早些告訴他,爲甚像耍猴子般冷眼旁觀,看他沾沾自喜,自娛自樂,想及此,劉仲修猛地起身,怒容道:「走!」

  劉鐵心下一瑟,緊跟在老爺的身後,隨他去往老太爺的院子,只見老太爺躺在院中的搖椅上曬著太陽。

  見此,劉仲修臉色鐵青的走上前,對其匆匆揖禮,低聲道:「爹,您明知青墨心悅六丫頭,爲甚不早早告知兒子?」

  老太爺眼睛微睜,緩緩道:「你知道了?」

  「您怎可這般待兒子?」

  老太爺避而不答,淡笑道:「今日你不是去相看趙家的少年郎,此子如何?」

  劉仲修甩袖怒道:「此子凹糟不堪,不是良配。」

  「上次你說乃你同僚牽綫,當時老夫雖未說甚,却也派人打聽過,」老太爺眯了眯眼,冷冷道:「事到如今,還有何可隱瞞,如實說吧?」

  劉仲修低聲道:「魏廷茂。」

  果不其然!

  軍中將士!聽到此官銜時,他便隱約猜測到!

  此子當真算無遺漏!

  「趙家之子既不行,何至於讓你如此惱怒?」

  他根本不是因爲此事!

  劉仲修低嘆道:「爹,青墨向兒子提親,想要娶六丫頭爲妻,兒子不懂,此事您早已知曉,爲何不告知兒子。」

  「若你有心,自會覺察出些許細枝末節。」

  劉仲修皺眉,輕聲道:「兒子以爲他是因睿哥的緣故,方才對兒子這般恭維?」

  「睿哥沒有爹嗎?倘若看在睿哥的情分上,爲何不恭維老大,而是去恭維他隔房的二伯,還是說你心裡隱約有所猜測,只是故作不知。」

  「爹……兒子沒有?」劉仲修垂下頭,低聲道。

  「少跟老子耍太極,直說青墨向你求娶六丫頭時,可否欣喜之?」

  劉仲修臉色漲紅,訕訕道:「爹,倘若是您,焉能不欣喜。」

  「少拿老夫與你作比較,此事老夫早已知曉,却一直未曾允諾,」老太爺看了眼劉奎,只見他抬脚走上前,扶著老太爺的胳膊緩緩坐起來。

  「爹……」

  「你來此不過是爲了尋個臺階下,且你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劉仲修神色尷尬,低聲道:「爹,青墨雖破了相,可他如今是正三品的武將,深得聖上器重,雖說六丫頭十分討您的歡心,可她畢竟是庶出,倘若嫁給青墨,無光對她,對咱們鎮國將軍府也是利大於弊!」

  老太爺指著他,冷笑道:「文官果然一肚子陰謀詭計。」

  「爹,您怎能這麽說兒子?」

  「魏家是什麽情况,你不知道嗎?青墨不過是向你求親,便把你喜得恨不得將六丫頭打包送給他,你是她親爹嗎?」

  「爹,您這麽說可是冤枉兒子了?」

  「冤枉你?哼!不如老夫猜猜你心中所想,可好?」

  「爹……」

  「你一共育有六子七女,兒子且不提,咱們直說這女兒,珍兒嫁給安國公府嫡長孫,二丫頭嫁給蘇州首富的嫡子,三丫頭嫁到天子近臣的褚家,四丫頭不提也罷,五丫頭嫁與前途一片光明的寒門學子,唯剩下六丫頭與七丫頭,倘若庶女出身的六丫頭嫁給手握兵權的三品將軍,旁人會如何看待你?」

  劉仲修臉色青白交錯,低聲道:「爹,孫女們嫁的好,難道不是您所希望的?」

  老太爺緩緩道:「都是老夫的子嗣,老夫自是希望她們嫁的好,可她們有你這般精於算計的爹,老夫又覺得她們十分可憐?」

  「雖說這三年咱們一直在韜光養晦,却可不能一味避讓,倘若府中姑娘們嫁的好,自會對娘家有所幫助,兒子幷不是一味精於算計,身爲她們的親父,自是希望她們嫁的好,遇到良人。」

  「若不是念你還有一絲良知,老夫早拿鞭子抽你!」

  劉仲修扯了扯嘴角,訕笑道:「爹,這樁親事,兒子到底應與否?」

  老太爺瞥了眼他嘴角掩飾不住的笑意,冷冷道:「自古兒女親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的兒女……何須徵求老夫的意見?」

  此話一出,劉仲修還有何不明白,眉眼帶笑道:「爹,兒子知道如何做。」

  「你如何做與老夫有何關係,趕緊滾,別妨礙老夫曬日頭。」

  劉仲修喜不自禁的點頭:「兒子這就走,這就走……」

  院中唯剩他們主僕二人,只聽劉奎輕笑道:「魏少爺好有心計。」

  老太爺重新躺在搖椅上,眼睛微合,喃喃道:「到底誰算計誰還不知道,亦或者有人明知被算計也心甘情願順那人的意。」

  「您是說?」

  老太爺輕聲道:「這世上之事當真讓人捉摸不透啊……」

  回去路上,劉鐵見老爺眉眼舒展,輕聲道:「老爺,咱們這是要去哪?」

  「如今六丫頭的親事有了著落,我這心總算放下了,」劉仲修輕笑道:「咱們去黃姨娘的院子。」自是迫不及待將這個好消息告訴她。

  黃姨娘見老爺過來,脚步匆忙的迎過去,焦急道:「老爺,那位少爺品行如何?」

  劉仲修拉著她的手坐在一旁的矮榻上,輕聲道:「珊兒莫急,爲夫細細考量過,此子行事不周,不是六丫頭的良配。」

  黃姨娘輕嘆一聲:「既這般就算了,姑娘方及笄,慢慢尋人家便是。」

  「不過有人却跟爲夫提親,想要求娶六丫頭。」

  此話一出,黃姨娘被驚到:「什麽?」

  「此人你見過,珊兒猜猜也無妨?」

  黃姨娘自來冰雪聰明,隨後便見她臉色逐漸難看,沉聲道:「莫不是魏廷茂魏少爺?」

  「正是!」

  黃姨娘蹭的站起來,厲聲道:「不可?」

  「爲何?」

  「寧遠將軍府主母乃是三公主,倘若姑娘嫁過去,豈不是要受公主的磋磨,雖妾身份卑微,却也有所耳聞,三公主與魏少爺不對付,公主乃金枝玉葉,姑娘不過是小小的庶女,萬一姑娘嫁過去,公主尋她的短處,豈不是遭罪嗎?」

  劉仲修拍拍她的手,輕聲道:「青墨跟我說,成婚後,他會搬到御賜的將軍府邸,也算是令立門庭,這樣日後他們不在一處,六丫頭焉何會受氣,你且想想,到時諾大的府邸,唯有六丫頭一人說話算,如何不好?」

  黃姨娘皺眉,低聲道:「魏少爺如今身居高位,爲何會看上姑娘。」

  只聽劉仲修反問她:「當年爲夫又爲何單單心悅你?」

  黃姨娘心中冷哼,心悅我却不顧我的意願,將我納進府中,你所謂的心悅不過是占有欲罷了,心下一頓,斂了斂容,輕聲道:「老爺,妾總覺得姑娘配不上魏少爺,老爺還是爲姑娘重新尋個良人吧,」聲音一頓,小聲道:「如五姑娘一般嫁給寒門學子,妾覺得甚好。」

  劉仲修猜到她心底的擔憂,緩緩道:「爲夫且問你,老太爺可是心疼六丫頭?」

  黃姨娘緩緩點頭:「老爺爲何這麽問?」

  「我爹已同意這門親事,可見青墨此子甚得我爹歡心,且此子爲了求娶六丫頭可謂機關算盡,待他二人成親後,他定會視六丫頭如珠如寶。」

  黃姨娘驚呼道:「什麽?老太爺同意了?」

  「爹他老人家看人很准,珊兒還有何不放心。」

  黃姨娘身子一晃,臉色慘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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