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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女閨中記事》第78章
第78章 話別斡旋

  回到院子, 主僕二人氣喘吁吁, 趙媽媽見狀, 忙倒了杯溫茶與她二人, 蹙眉道:「姑娘怎如此神色慌張跑回來?」

  劉湘婉端起茶杯一口幹了, 順了順氣方道:「我跟三姐鬧著玩呢?」

  趙媽媽滿臉無奈,看看院門口方向:「那三姑娘呢?」

  「怕是一會兒就追過來了。」劉湘婉含笑道。

  「姑娘這般躲下去也不是回事啊,所謂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三姑娘一來您還不是被她抓個現行。」

  劉湘婉一楞,噗呲笑出聲:「媽媽所言甚是, 看我一著急竟忘了這茬。」

  趙媽媽伸手斂了斂姑娘淩亂的髮絲,嘆氣道:「姑娘這番不顧形象跑回來,府中怕是又得傳出閒言碎語。」

  趙媽媽這是被她一出出弄出的事嚇怕了,遂安撫道:「媽媽過於憂慮了,沿路回來我細細瞧了四周, 幷未看到下人經過。」

  趙媽媽低聲道:「看見倒是還好, 挺多敲打兩句也就罷了,就怕沒看見的, 說不得又要胡編亂造編排您的瞎話。」

  劉湘婉扯扯她的胳膊, 嬌聲道:「媽媽放心,不會的。」

  這時招銀匆忙跑進來, 難掩焦急道:「姑娘,三姑娘來了,您快躲躲。」

  趙媽媽驚魂未定,神色頓時慌張起來, 顧不得其他,扯著姑娘的胳膊指了指西面:「姑娘快去書房避一避,老奴在此應付三姑娘。」

  劉湘婉頷首,帶著招娣匆忙向書房跑去,招娣在身後小聲道:「姑娘,若我們被三姑娘逮到,會不會……」緊了緊喉嚨,又道:「將我二人斬於馬下。」

  此言一出,劉湘婉險些摔倒,咳了咳:「你……你從哪聽來戲文裡的話?」

  「厨房採買的媽媽們總去茶館裡聽戲,回來後便講給衆人聽,奴婢去厨房拿膳食時,免不了聽進幾耳。」

  劉湘婉躲進書房後,招娣飛快關上房門,只聽她道:「據說主將投降,從軍是不會跟著遭殃的。」

  「這就好……」招娣呼出口氣,露出一副劫後餘生的表情。

  劉湘婉暗想:這丫頭未免太不仗義了!

  招娣站在門口將耳朵貼在門邊,小聲道:「姑娘,人來了?」

  正廳裡,趙媽媽斂了斂臉上的神色,堆起滿臉笑容看向怒髮衝冠的三姑娘,詫异道:「三姑娘這是?」

  「你家姑娘呢?」

  趙媽媽皺了皺眉:「早膳後,我家姑娘不是跟您一同去的太太處,至今還未回來,可是我家姑娘……」話說到一半,臉色漸漸慘白。

  三姐面帶疑惑的覷了覷她的臉色:「你當真不知?」

  趙媽媽嚇得腿一軟,險些摔倒在地,還是身旁的招銀眼疾手快扶住她,抖著音道:「媽媽?」

  「老奴却是什麽也不知?」頓了頓,又一臉暈厥樣,顫顫道:「三姑娘,莫不是我家姑娘出什麽事了?」

  三姐定了定神,眼睛一轉,淡淡道:「這倒沒有,就是……」轉頭對身旁的梅蘭使眼色,得了吩咐的梅蘭笑著上前攙扶趙媽媽,寬慰道:「媽媽別擔心,我們姑娘同六姑娘鬧著玩呢?」

  「當真?」

  待三姐背過身,梅蘭耳語道:「媽媽不必擔心,六姑娘幷未惹事。」因著三姑娘,她欠六姑娘一份人情,所以連帶著同趙媽媽說話,語氣中帶著些許真誠。

  三姐又問:「你們姑娘平日這時候都會去哪?」

  「去秦夫子處上課。」

  「若是沒課呢?」

  趙媽媽低頭想了想:「老奴也不大肯定,不過大多時候姑娘都去姨娘處探望五少爺。」

  「梅蘭,我們走!」三姐沉思片刻兒,低聲道。

  聞言,梅蘭神色大驚,不顧尊卑扯著姑娘的胳膊,驚嚇道:「姑娘莫不是要去黃姨娘處?」

  「有何不可?」三姐反問。

  梅蘭語重心長的規勸道:「我的姑娘,六姑娘去黃姨娘處定是母女倆有悄悄話要說,若您貿然過去,怕是不太好吧!」

  三姐頓了頓身子,氣急敗壞道:「這又沒有,那又去不得,真是氣煞我也!」

  「不如奴婢同趙媽媽說一聲,待六姑娘回來,喚人告訴您,可行?」

  「如今之計,也唯有如此。」三姐心不甘情不願道。

  梅蘭笑著說:「姑娘最是通情達理,善解人意。」轉頭低呼一口氣,對趙媽媽交代兩句,便隨著姑娘一同離開。

  招銀在旁直看的目瞪口呆:「媽媽,您撒起謊來真是有模有樣。」

  趙媽媽冷哼一聲:「難不成看著三姑娘欺負我們姑娘?」

  招銀忙搖頭:「定是不能!」

  「你去院門口悄悄探頭,看看三姑娘是否走了,若她當真走了便把院門關上。」

  招銀點點頭,按著她的吩咐行事,待瞧見早沒了三姑娘的背影方關上院門。

  看著緊閉的院門,躲藏在拐角處的三姐對梅蘭道:「怎麽樣,我說的沒錯吧!」

  梅蘭瞪大眼睛,瞠目結舌道:「姑娘您是如何瞧出來的?」

  三姐翻了個白眼:「趙媽媽裝的倒是惟妙惟肖,十分逼真,但你細細觀察她旁邊的招銀,到底年歲小,沒撒過謊,被糊弄的臉色一楞一楞,由此,我便知她二人語焉不詳,其中定有猫膩。」

  「姑娘好聰明!」

  三姐眯了眯眼睛,臉上帶著些許自得,只聽梅蘭又道:「那我們還進去嗎?」

  「本就是故意逗六妹玩,便是當真逮到她又能如何?」三姐望瞭望她的院落,淡淡道:「我們回吧!」

  梅蘭喉嚨微緊,這還是她那個天真不知變通的主子嗎?

  趙媽媽帶著招銀去書房,此時的劉湘婉聚精會神的抄寫論語,聽到脚步聲頭也未抬,淡淡問:「三姐可是走了?」

  招銀迫不及待道:「走了,媽媽找了個藉口搪塞過去。」

  趙媽媽臉上却沒有絲毫笑意,苦笑道:「姑娘再不要這般嚇唬老奴了。」撒謊她也心顫啊,生怕被人瞧出來。

  「僅此一次,下不爲例。」劉湘婉放下手中的毛筆,莞爾一笑。

  「這時辰,姑娘不去秦夫子處上課嗎?」

  劉湘婉對其笑眯眯道:「今日夫子有事,准我們休息一日。」

  怪不得姑娘心情如此好,行事又這般不緊不慢!

  趙媽媽想到府中大部分的僕人都去了景庭軒,隧道:「姑娘不用陪著太太送客人嗎?」

  劉湘婉晃了晃僵硬的胳膊:「今早請安時母親未說,便是沒這個打算,我又何必多此一舉,再說我與他們又不熟……」

  趙媽媽頷首道:「姑娘言之有理。」看到案桌上的宣紙,笑著問:「既然沒了課,姑娘可要去姨娘處。」

  劉湘婉搖頭:「今日好不容易得了點空閒,便哪也不去,獨留在書房抄寫論語。」爭取半旬後,按時交給夫子。

  「可要老奴留下服侍您。」

  「媽媽去歇息吧,這裡有招娣陪我就行。」

  趙媽媽沉思下,却是沒甚大事便點了點頭:「姑娘有事便喚老奴過來。」

  屋裡又剩下主僕二人,招娣邊磨墨邊打趣:「奴婢瞧不出,趙媽媽撒起謊來倒是面不改色。」

  劉湘婉拿起毛筆沾了沾墨台,低頭謄寫論語,淡淡道:「想必三姐是故意爲之。」

  招娣磨墨的手一頓:「姑娘此話是何意?」

  「無甚,只是隨意猜想罷了!」劉湘婉點了點墨尖,不在言語。

  景庭軒內下人們有條不紊搬弄東西,劉嘉睿四人却相携來到秦夫子住處,秦夫子的住處有一棵茂盛的柳樹,褐色的樹幹,綠色的柳條及足有壯年男子腰圍粗的樹腰,微風吹過似一把張開的綠絨大傘,輕輕搖曳。

  此時柳樹下,圍著石凳坐著五人,只聽秦夫子語氣平緩道:「四位少爺啓程之際還不忘過來探望老夫,著實讓秦某感慨萬千。」

  宋天明淡笑道:「夫子萬不可如此自謙,學生四人從您這所獲的教誨也是受益匪淺。」

  曹霽光頷首:「每每與夫子暢談,總能從您隻言片語的言語中領悟更多的道理。」

  「此次蘇州之行,我等得您指點却是受益頗豐。」

  秦夫子揮了揮手:「師者,所以傳道受業解惑也,如今老夫年歲越發大了,也死了繼續科考的心,年少時總覺得唯有高中榜首方能爲一方父母官,爲百姓謀福祉,但隨著光陰荏苒,日月如梭,如今的我心境越發平和,有時不禁反問自己,難道唯有成爲父母官才能造福百姓嗎?作一傳道受業解惑的師者不也是在爲聖上,爲百姓教導有用的人才嗎?」

  「夫子……」四人异口同聲道。

  秦夫子替四人斟茶,淡笑道:「不必介懷,喝茶……喝茶。」

  魏廷茂淡淡道:「夫子,怒學生直言,學生覺得您只是時運不濟而已,若他日成爲一方父母官,定能造福百姓。」

  「也許天時地利人和,老夫總是差了那麽一點,不過連月亮都有陰晴圓缺,何况是人呢?再說夫子一職,雖是簡單的教書匠,却能教授學子爲人處事的道理及勸導學子用心學習之根源。」

  曹霽光淡淡反駁:「夫子可曾想過,成爲一方父母官可以造福一方百姓,成爲一名夫子却只能造福寥寥數名學子而已。」

  秦夫子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抿淡淡道:「傳道受業解惑中『傳道』傳的是什麽?是師者言傳身教,傳授知識的同時培養學生的品格;『授業』授的又是什麽?是師者傳授先人的知識及其內容;『解惑』解的又是什麽?是學子通過學習提出他們的疑惑,師者要爲其解决不懂的困惑。」

  「但以一比十却是有本質的區別?」

  「此話對也對,錯也錯,試問一棵樹它的根莖可以發展成上百顆上千棵幼苗,待若幹年後這些樹便會成爲撑天大樹。」

  「夫子此言詫异,若是爲官,照拂的是一方百姓,如此繁衍,便是生生不息,若是爲傳道授業者,成功授業的也只是個別學子罷了,便是生生繁衍最後也是雕零敗落。」

  秦夫子身子僵硬片刻,淡淡道:「你所言不無道理。」

  「學生也只是將心中所思所想所慮說與夫子聽罷了!」

  這是魏廷茂的小厮豆包過來,走到他們面前,小聲道:「公子,府中有信來了?」

  魏廷茂蹙了蹙眉頭,起身對秦夫子揖禮道:「本想臨行前多與夫子暢談一二,怎奈學生家中尚有急事,耽擱不得,遂只能在此同您話別了。」

  見此,其他三人紛紛站起,揖禮道:「今日一別,希望來日在京城還能與夫子暢所欲言。」

  秦夫子淡淡道:「送君千里終須一別,你四人離開之時,老夫便不過去了,唯祝你等一路順風。」

  「多謝夫子。」四人又揖禮道。

  因魏廷茂收到家書一封,不得不提早啓程,遂唯有太太親自送四人離開,分別之時,王媽媽握著太太的輕聲叮囑:「老奴不在您身邊服侍,您要注意身體,切記不要與人置氣。」

  太太笑著說:「此去京城路途遙遠,你也要注意身體。」

  「老奴定會好好照顧身體,爭取早些回來服侍您。」

  「好……」

  半旬後,隨著時間流逝,因劉湘婉氣憤之下弄出的流言逐漸消失在衆人心間,但她仍然過得很悲催,每日下學後,回到院子便直奔書房去謄寫論雲,總算在秦夫子要求的時間完成了任務。

  也許領教過劉湘婉的劣根,秦夫子檢查作業十分認真,從頭到尾一頁一頁翻看,確定是她本人所謄寫,幷未有人幫忙,方滿意的點點頭,語氣平和道:「你這字迹可是臨摹衛夫人的簪花小楷?」

  「學生不才却是臨摹衛夫子的簪花小楷。」劉湘婉耳根微微泛紅。

  「先人鐘繇曾稱頌衛夫人的書法:『碎玉壺之冰,爛瑤台之月,婉然若樹,穆若清風』,衛夫人的書法高逸清婉,流暢瘦潔,眼下你的字只得其二分神韵。」秦夫子從她謄寫的宣紙上隨意指了指:「你且看這句『見賢思齊焉,見不賢而內自省也』中『賢』『思』『焉』三字,粗而硬,肥而亂,哪有衛夫人書法中的清婉,瘦潔。」

  說到此處,秦夫子頗有些恨鐵不成鋼:「從老夫幾年前授業之始到如今,你的字迹毫無進步之說,該說你朽木不可雕也還是愚不可及也。」

  皆是!

  劉湘婉滿面羞愧,以至於輕點下巴。

  如此冥頑不靈!

  氣的秦夫子臉色由白轉青,由青轉黑,指著她恨聲道:「罷!罷!罷!既你這般不思進取,那老夫唯有痛下狠手,我這裡恰好有一本衛夫子簪花小楷的孤本,你拿回去好好臨摹,每日寫一篇文章承與我看,一個月後若還是如今天這般止步不前,便罰你將論語抄寫五遍。」

  秦夫子向來雷厲風行,言罷便讓書童去他房間去取書,待他從書童手中小心翼翼接過衛夫子的孤本輕輕撫摸兩下,忍痛將其遞給劉湘婉,神色鄭重道:「這是我珍藏多年的衛夫人簪花小楷孤本,你要精心愛護,不能有絲毫損壞,若……」

  劉湘婉十分畏懼秦夫子的手段,忙伸出雙手小心翼翼接過,且飛快的截住他的話,拍胸脯保證道:「夫子放心,書在人在,書亡人亡。」

  論語剛謄寫完,至今手腕還隱隱發疼,一想到日後每日謄寫一篇衛夫子簪花小篆,不禁皺著臉咽了咽喉嚨……今後的日子越發難熬了!

  唉!識時務者爲俊杰,她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啊!

  秦夫子神色滿意的點點頭,道:「孺子可教也。」

  劉湘婉眼神怯怯的看向他,弱弱的反駁:「夫子,都說女子無才便是德,閨閣中的我能識文斷字已很是感激爹爹、母親及您的教誨,其他便不在要求那麽高……」

  聞言,秦夫子狠狠瞪她,訓斥道:「胡說八道!從古至今哪個奇女子是文墨不通之人,要知道女子通文識字而能明大義者,固爲賢德,」撇了她一眼:「怎麽?我的話不對?」爲甚她臉色如此難看?

  劉湘婉直搖頭,便是再有反駁之言論,也被您腹中滿腹經綸的才華碾死在萌芽中。

  怕了!

  真怕了!

  夫子好口才!好手段!

  還未從學堂走出去,劉湘婉便一臉如遭雷劈的慘樣,眼神木木的看著夫子不言不語。

  秦夫子『咳咳』兩聲,劉湘婉呆愣的抬頭,只聽他道:「六姑娘想什麽呢?」

  劉湘婉眨眨眼睛,端正姿勢,沉吟片刻,方道:「學生正在反思夫子之觀點,夫子之言論確實精闢之極,使得學生受益匪淺。」

  秦夫子點點頭,忍不住背過身,臉上露出奸計得逞的笑容。

  這六姑娘真乃一活寶!

  待秦夫子大手一揮准她離開,轉身那一刹那,劉湘婉愁眉苦臉,心裡止不住怨恨自己:「裝傻充楞這麽多年,眼見勝利就在前方,只不過稍稍氣憤的反抗一回,怎就惹上秦夫子這塊狗皮膏藥,生生跟她杠上了。」

  劉湘婉離開後,劉仲修從旁側進來:「先生,近日可好?」

  秦夫子楞了下,行禮笑道:「勞大人惦記,學生在府中處處妥帖。」

  劉仲修頷首,又道:「不瞞你說,我來了有一會兒,不巧在門外聽到你與小女的對話。」

  秦夫子臉上閃過尷尬之色,畢竟他一大人竟同小姑娘斤斤計較,說出去未免有失顔面,雖說讓六姑娘練習書法是出於好心,但多多少少參合些逗她玩的私心。

  「大人,學生……」

  劉仲修揮揮手,淡笑道:「先生不必挂懷,我這六丫頭是該受些磨煉,若不然她小小年紀都快成精了。」

  「大人不怪罪學生就好,不過老夫確是很喜歡六姑娘的脾性,只是她生性懶散,不求上進,遂不得已老夫才想出此法治治她的憊懶。」

  劉仲修低嘆一聲:「也不知道她這性子隨了誰,唉!」

  秦夫子笑著喚書童上茶:「大人,我們坐下聊。」

  劉仲修嘴角含笑的點頭。

  「不知大人今兒怎麽有興致來我這?」

  「還不是上次六丫頭在您這鬧的笑話,別說太太,便是連我都驚動了,你說這丫頭,小時總是唯唯諾諾,不爭不搶,哪裡想到年齡漸長,這性子越發難以捉摸,唉!也怪我平日公務繁忙,疏於管家兒女,且內宅自來由夫人打理,女兒們也自然由她教導規矩及爲人處世,等我空閒下來想同孩子們舔犢情深時,她們也在不知不覺中長大,與我說話都生分了……」

  秦夫子搖搖頭:「大人,何需這般妄自菲薄,您忙於公務是爲了替百姓謀福祉,即便因此不甚瞭解府中小姐少爺的脾性,但學生可以將知曉的告知於您,怎麽說學生在您府上授也已有幾年,對府上幾位小姐性格頗爲瞭解,譬如眼下的六姑娘,估摸著心裡指不定如何咒駡我,呵呵……」

  劉仲修神色頗爲感慨:「如此,倒是叨擾你了。」

  「大人休要如此說,往日學生志向金榜題名,許是我學藝不精,許是我時運不佳,每每總是名落孫山,上次府中四位貴客與我話別時,竟激起學生放弃的科舉之心。」

  劉仲修撫掌大笑:「如此甚好。」

  這時,書童手上端著托盤從門外輕聲進來,劉鐵對其搖搖頭,接過他手中的東西,小聲吩咐道:「你下去吧,這裡由我來伺候。」

  書童躬身退下。

  劉鐵輕脚輕手的進去,放下托盤後爲二人斟茶倒水,隨後立在老爺身後。

  二人靜靜飲下茶水後,劉仲修訕訕道:「既然你對我幾個女兒的脾性頗有瞭解,可否說與我聽聽。」

  「那學生便妄言了,倘若說的不中聽,大人莫要怪我多嘴。」

  「無妨,無妨。」

  「老夫在府中授課這些年,府中二姑娘空有上進心,心思却沒用在正地方,三姑娘心思單純,却最容易被人誘導,四姑娘聰明伶俐却有些過猶不及,五姑娘憨厚可人,脾氣却是十分暴躁,七姑娘年紀尚小,性格却有些陰晴不定。」

  短短一番評論,劉仲修如何不知秦夫子這是礙於他的顔面,說辭過於溫和,用他官話評價便是:二丫頭投機取巧,三丫頭是非不分,四丫頭自作聰明,五丫頭傻頭傻腦,七丫頭陰晴不定。

  「先生爲何不提我那六丫頭?」

  「至於六姑娘嗎?學生初時覺得她乖巧木訥,待接觸一段時日便發覺她頗有些小聰慧,尤其被人欺負時,一臉木訥呆愣的小模樣,可那遮不住靈光的眼珠子却一眨一眨的,說不定心底想出什麽鬼主意,最讓老夫滿意的便是雖偶爾使些小詭計却懂得見好就收,也不主動與其他幾位小姐爲難,若遇上其他姐妹有難,她還會伸手幫忙,很是純良敦厚。」

  「……」

  劉仲修心想:他這六丫頭暫定爲大智若愚吧!

  「那你覺得我那四個兒子脾性如何?」

  秦夫子不知大人爲何突然提起府中少爺,稍稍閃了個神,便道:「大少爺實乃人中龍鳳,無論學識才華還是行爲舉止皆端方嚴謹,且小小年紀便有了舉人頭銜,前途可謂不可限量,至於二少爺,雖老實本分却志不在讀書,三少爺頭腦靈活,若細細教導,府中又會出一名狀元爺也說不定,至於四少爺年齡尚小,有待觀察。」

  劉仲修聽到翊哥時滿臉笑意,一臉的引以爲傲,聽到仁哥臉上的笑意淡了些許,再聽到明哥時,臉色青白交錯,至於明哥還小,他到是不甚在意。

  「你之所言,與我心中所料相差無幾。」

  「呵呵……」秦夫子乾笑兩聲,龍生九子,本就各有不同,誰能說生下來的都是好笋,就不能冒出一個兩個的歹笋來。

  劉仲修端起茶杯抿了抿了,淡淡道:「實不相瞞,此次過來是有事有你相商。」

  秦夫子抬頭,詫异道:「不知大人找學生所謂何事?」

  「京城家中來信,道我明年春,應會奉旨回京述職。」

  秦夫子眼睛閃了閃,忙站起來恭賀道:「學生恭賀大人升遷之喜。」

  「只是冒出些許眉目,言之尚早。」

  「大人爲人如何,學生在清楚不過,既大人家中之人所言,此事定是十有八九成之。」

  劉仲修笑著扶他起身,拉他坐下:「此事暫時還未定,不過我向來喜歡做事未雨綢繆,所以想問問你有何打算,若明年春我回京述職,你想留在蘇州還是同我一道回京。」

  秦夫子沉默一會兒,嘆氣道:「突聞此事,學生一時有些不知所措,不知大人可否給我一些時日,待學生想明白,定親自告於大人。」

  劉仲修頷首,本就是這般打算。

  「不知大人這次回京,官升幾品?」

  「能把這個『從』字去掉,我就燒高香了。」

  「大人謙虛了,您任蘇州知府這些年,政績可是有目共睹的。」

  從古至今,每個朝代皆是文安邦武定國,大凉國也不例外,文官好升官,只要政績過關又受百姓愛戴,每年年末像皇上陳述政績時,你上面的領導多給你打幾個優,少打幾個劣,熬過三年便能很快升官,爲何說熬過『三年』,因爲每個授予官銜的文官,必須在地方任滿三年,方可調動升降。

  武官升遷却是很慢,只因『武』代表鬥爭,鮮血,死人,哪裡有戰爭哪裡就需要士兵,只有在戰場上殺過人,禦過敵,立下赫赫戰功,踏著敵人屍體、鮮血方能一步一步往上進升,但那也只是在動蕩的朝代。

  如今的大凉國兵强馬壯,東邊的南蠻人食不果腹,西邊的土倭人缺金少銀,誰敢擅自挑起戰爭,沒有戰爭的大凉國,將軍一部分鎮守邊疆,以旱土爲天,黃沙遮面,以星辰爲被,醉臥沙場,留在京城的部分武官須先將兵符歸還給皇上,方可留京城述職,因爲握有兵符的將軍很有可能威脅皇上的龍椅。

  劉仲修嘴上說可能升遷至正四品,其實此次回京怕是有望升至從三品,這是一下子升了兩個官階,他如何能不激動,不過聖旨還未下,他也只能含蓄謙虛的對秦夫子這般說。

  劉仲修與秦夫子談的很是投機,尤其秦夫子談及自己的觀點:「大人,其實學生科考這些年,隱約明白爲何總是屢次不中。」

  「因何?」

  秦夫子嘆氣道:「不知大人在『莊子與惠子游於濠梁之上』二人中,喜歡莊子還是惠子?」

  劉仲修思索一番,淡淡道:「我已是惠子。」

  「所以這便是答案。」說著秦夫子攤攤手。

  劉仲修瞬間了然,因何他屢次不中,正正是與當今聖上的主旨相悖論。

  離開前,劉仲修意味聲長道:「要有所得,就要有所弃,你若想力爭上游,就得拋却本心,若想順從本心,就只能碌碌無爲,人生在世,哪能事事兩全,皆不過好與壞之分,對與錯之分,善與惡之分,皆看你心知所選而已。」

  秦夫子神色大震,掀袍跪拜道:「學生謝大人指點。」

  在大凉國,秀才以上的身份可以不用向地方官員行大禮,只需站立拱手行禮即可,此刻秦夫子自入府以來第一次神色鄭重的行此大禮,可見他有多尊重劉仲修的爲人,此尊重幷不因爲年齡有所改變,而是因他自身的學識及涵養。

  劉仲修一把扶起他,拍拍他的肩膀一言不發的離開了。

  趙媽媽一直站在院門口巴望著姑娘,見她回來,忙喚屋裡的招銀:「溫水備好,姑娘回來了?」

  劉湘婉苦著臉,垂頭喪氣的看著神采飛揚的趙媽媽,扯扯嘴角:「媽媽今日怎這般高興?」

  趙媽媽先替她攏了攏兩鬢的碎發,怪异道:「姑娘這半個月一直謄寫論語,今兒準時交了作業,日後您下學後就不用似這半個月般辛苦,老奴當然替您高興了。」

  劉湘婉扯扯嘴角:「夫子確實很滿意。」

  招娣扯扯趙媽媽衣袖,皺眉對她搖頭。

  趙媽媽總瞧出姑娘臉上的异樣,詫异道:「姑娘怎麽了?早上出門時還高高興興,怎回來臉色這般難看?」

  劉湘婉無力的揮揮手,一臉煩悶的走進屋,招銀立在桌旁,笑道:「姑娘回來了。」

  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飯菜,可見趙媽媽同招銀定是好頓折騰,不忍壞了她們的心情,走到桌前坐下。

  招銀伺候姑娘洗手,又端杯了溫水給她,讓其潤潤口。

  劉湘婉拿起筷子,這個盤子夾一塊,那個盤子點一點,却始終沒有將其放入口中,趙媽媽看在眼裡心中越發焦急,問道:「姑娘,你到底怎麽了?」

  招娣忍不住:「媽媽,咱們姑娘又被夫子罰抄了。」

  「什麽!」趙媽媽尤爲不信。

  招銀蹙了蹙沒,瞠目結舌道:「姑娘您又犯錯了?」

  劉湘婉惱怒的放下筷子,一臉生無可戀的表情看著她們,腦中念頭一閃而過,倉惶著臉問招娣:「夫子給我的書呢?」

  招娣從布袋裡拿出來,毫不在意的遞給姑娘。

  劉湘婉瞪了她一眼:「你可知道這是什麽?」

  招娣愣愣道:「書啊,」神色頗爲不解:「這書跟姑娘以往看的書不一樣嗎?」

  劉湘婉翻了翻眼,輕輕揮動手中這本衛夫子簪花小楷的孤本,與其道:「這是我祖宗更是一把刀,日後我們都得好好供著它,小心伺候它。」

  趙媽媽三人互相看了看,心裡同時冒出一句話,姑娘莫不是魔怔了!

  劉湘婉不理三人詫异的眼神,拿著孤本去書房,將它輕輕鎖在櫃子裡,拿著鑰匙沉思片刻,滿臉嚴肅的看向隨後而來的趙媽媽:「去給我拿跟細繩來。」

  趙媽媽點頭,不一會兒拿了一根紅色的細繩遞給姑娘,笑著問:「姑娘,您要繩子有何用?」

  劉湘婉將鑰匙穿在細繩裡,然後挂在脖子上。

  「姑娘……」趙媽媽抖著音。

  劉湘婉舒口氣,回到飯廳坐在凳子又發起待來。

  趙媽媽不由勸道:「姑娘,便是天大的事也不能跟胃過不去,再說便是當真有過不去的坎,老奴也會一直陪在您身邊。」

  見此,招銀、招娣二人一同道:「奴婢們也會一直陪在姑娘左右……」

  劉湘婉嘆氣,她這是挖坑將自己給活活埋了,而且還是永不超生的那種,現如今這般地步,她便是悔恨也無濟於事,只能閉上眼咬牙往前走,就當多學門手藝傍身。

  烏雲散去,劉湘婉胃口大開,拿起筷子先將盤子裡剛夾過的兩塊鶏肉吃掉,一邊吃一邊在心裡嘀咕:如此看來夫子是鐵了心跟她鬥,既然這般她唯有吃飽喝足,鉚足力氣繼續同夫子斡旋。

  用膳後,劉湘婉回到內室,喚招銀道:「把我頭上的頭飾摘了。」

  招銀輕手輕脚的將姑娘頭上的頭飾摘取,又伺候她脫衣,待姑娘躺在床上睡熟後,方小心翼翼的開門離開。

  趙媽媽與招娣守在門口,招銀出來後,趙媽媽一把拽住她,迫不及待問:「姑娘睡了?」

  招娣扯著招銀另一隻手:「姑娘,心情如何?」

  招銀被她們二人晃動的頭暈腦脹,小聲地呵道:「姑娘才睡著,難道你們想擾醒她不成嗎?」

  二人瞬間禁聲。

  夢中劉湘婉夢到老虎在追她,她使勁的跑,誰料老虎竟發出人的聲音,氣急敗壞道:「你再跑我就吃了你。」

  劉湘婉撒開脚丫使勁跑,邊跑邊喘著粗氣大喊道:「我不跑,你更會吃了我,我才不會傻傻的人入虎口呢?」

  「你這朽木不可雕也的蠢材,就你這乾巴瘦的樣子,還不够我虎爺塞牙縫的。」

  劉湘婉邊跑邊問:「既然這般,你爲何一直追我?」

  「虎爺就喜歡逗你玩……」眼看老虎離她越來越近,戲謔道:「你的兩條腿有我四條腿跑的快嗎?」

  劉湘婉實在跑不動了,喘著粗氣對其揮揮手:「虎爺,您先讓我喘口氣,在吃我行嗎?」

  老虎兩大步跑到她身邊,圍著她轉圈圈:「說出三個不讓我吃你的理由?」

  劉湘婉想想:「第一,我姨娘和弟弟需要我照顧,第二,我大好年華,青春正貌,至今未嫁,第三,我……我……」

  老虎冷哼:「說不出來,如此只好……」張開血盆虎口就要吃她。

  劉湘婉冷不丁感覺脖上有點凉,摸到鑰匙,連忙道:「第三,第三……我還有夫子交代的作業……啊……」

  生生嚇醒了!

  招銀猛地開門進來,見姑娘額頭冒著虛汗,零亂的頭髮更是沾在臉夾上,快步上前拿起沾濕的手帕替她擦拭,擔憂道:「姑娘做噩夢了?」

  劉湘婉點頭。

  招銀摟著姑娘輕拍她的後背:「姑娘不怕,不怕,奴婢一直陪著你。」

  劉湘婉下巴靠在她肩膀上樂了,招銀真把她當做小孩一般哄,從她懷裡出來後,伸出肉肉的食指勾著招銀的下巴,笑眯眯道:「招銀,你說將來我給你找個什麽樣的相公好呢?」

  招銀臉色通紅,竟顧不得上下尊卑,羞得面紅耳赤跑出去。

  劉湘婉楞了!

  這丫頭怎這麽不禁逗,得!還是自己起來穿衣服吧!

  不過根本不用劉湘婉擔心,招銀捂著臉跑出去,看到趙媽媽踱步而至,跺脚嬌嗔道:「媽媽,姑娘欺負人!」說完這句話又跑了。

  趙媽媽被她此舉弄蒙了,去了內室見姑娘手脚笨拙的穿衣服,忙上前幫忙,嘴裡嘟囔道:「姑娘,你可是說招銀了?」

  「沒有啊……」

  「那她怎麽滿臉羞愧,竟連你也不顧直接跑了?」

  「咳咳……我只是同她開個玩笑,問她將來給她尋個什麽樣的相公好,誰料她……」

  趙媽媽點了點她的鼻子:「姑娘還是個小人,就想著給丫鬟找婆家,真是……」

  「媽媽,你放心,以後您老了,我會贍養您,至於招銀招娣,她們從小跟著我吃苦受氣,若將來我有能力,定爲她們尋個好婆家,才不枉她們對我的好。」世人皆道『錦上添花無人記,雪中送炭暖人心』才是真情,却哪裡曉得若無這錦上添花,哪裡才能花開不敗。

  聞言,趙媽媽笑的心裡別提有多甜,姑娘到底年紀尚小,再穩重得體也難免冒出孩子話,隧道:「我的好姑娘,您這麽小就操心這麽多,小心變成老太婆。」

  劉湘婉笑而不語,又問:「現在是何時辰?」

  「午時剛過。」趙媽媽親自爲她穿衣,梳頭。

  「好幾日未去姨娘處請安,趁著日頭還不那麽足,一會兒去姨娘那看看宴哥。」

  趙媽媽點頭:「晌午姑娘去學堂,老奴留招銀看家去姨娘那走了一趟,姨娘還問老奴,姑娘可有完成夫子罰抄的作業。」

  劉湘婉嘆氣:早知道謄寫完論語的後果如此嚴重,她定不會如此急切的交與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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