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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女閨中記事》第118章
第118章 夫妻打架

  周老太爺冷著臉, 怒聲道:「你再說一遍?」

  老夫人眼睛一斜, 淡淡道:「說與不說, 皆看你心裡如何想。」

  「我知她在的時候,讓你受了委屈,如今她都死了,你還在意這些幹什麽?」

  「老爺此言差矣, 就如同畫匠興致勃勃畫了一幅山水畫,却被天上飛過的烏鴉拉下的屎落在畫上,您說噁心不噁心?」

  「你……就因你如此嫉惡如仇,才不得旁人歡喜。」

  老夫人冷哼道:「所以說,好人不長命, 壞人活千年,我是壞人惡人尚且開開心心的活著, 好人却已化作白骨長眠地下,」嘴角一撇, 冷冷道:「不知精神矍鑠的老爺是何人。」

  「你……」

  不待他說,老夫人自言自語道:「哦?我知道了, 老爺是虛僞齷齪之人。」

  氣的周老太爺渾身直打哆嗦,怒聲道:「時至今日,我才曉得你如此粗鄙不堪, 野蠻至極。」

  老夫人嘴角一撇:「以前裝賢惠大度,老爺却從未回頭看過妾身,如今咱們垂垂老矣,我又何必裝模作樣, 怎麽順心怎麽來。」

  「你……」

  「老爺定是想說:早知今日,當年拼著娶不到媳婦也不娶我,」話音一頓,淡笑道:「不過,晚了……」

  周老太爺氣的翻了個白眼:「真真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古人誠不欺我也。」

  「多謝老爺誇贊!」

  「你……」周老太爺甩袖,質問道:「我沒那個功夫與你理論,你就跟我說句實話,打算如何處置瑾姐?」

  「什麽時候內宅之事輪到老爺插手了?」

  「便是我不能插手,難道還不能過問一二。」

  「沒錯,你就不能問。」

  「鄭氏,不要因爲有所依仗,就忘了我是你夫君,是你頭頂的一片天,整個御史府還是我說話算。」

  聞言,老夫人氣急敗壞道:「就因爲你說話算便能偏袒老三,欺負我閨女,是何道理?」

  周老太爺怒聲道:「適才騎虎難下,難不成真要當著劉家人的面,打我們周府的人,乃至我們周府的臉面。」

  「老爺何必說的這般冠冕堂皇,若您直說心疼老三及瑾姐,我且高看你一眼,如今這般虛有其表,做給誰看。」

  周老太爺眼角不住的抽搐,惱羞成怒道:「你又這般陰陽怪氣,我那時著實擔憂府中的顔面,且我不是說了,若有誰辱了御史府的顔面,我直接將其亂棍打死。」

  「真怕到了那時,老爺難以自圓其說。」

  「你……你這潑婦,一而再再而三的頂撞我,當真我收拾不了你。」

  老夫人冷哼道:「你又真以爲我怕了你不成?」

  周老太爺鐵青著臉,冷喝一聲:「說到底這個家還是我做主,想要處置你易如反掌。」

  「那老爺想怎麽行使當家的權利,是將我打發到莊子上還是禁足在院子裡。」

  「這倒要看你如何行事?」

  老夫人對其呸了一聲,冷哼道:「便是你想這麽做,也得問問我的孩兒們讓不讓。」

  「我看他們誰敢反駁,但凡忤逆我直接將他們逐出族譜,看他們還敢偏袒你,」頓了頓,冷笑道:「所以還是收起你那渾身帶刺的盔甲,不然真將你打發到莊子裡,看你還如何猖狂。」

  誰料老夫人輕聲道:「舒娘,你出去,守好門,任何人不得入內。」

  舒娘上前一步福了福身,垂頭應道。

  周老太爺驚嚇一聲:「你想幹什麽?」

  老夫人猛地站起來向他走去,周老太爺嘴角一抖,慢慢後退,顫聲問:「鄭氏,你意欲何爲?」

  「你不顧夫妻情義送我去莊子,我自然要讓你知曉得罪我的下場。」老夫人說完,直接拽起他的衣領,對他的小腿抬脚便是一下,只聽周老太爺頓時哀嚎一聲。

  「你堂堂御史大人,鬼哭狼嚎不怕被人聽到嗎?」

  周老太爺忙閉上嘴,無聲的齜牙咧嘴,老夫人冷哼一聲,對著他便是拳打脚踢,却始終給他留了顔面,沒有撓臉。

  「你……你個潑婦。」周老太爺仗著自己是文人墨士,不肯伸手打女人,唯有左右閃躲。

  這樣正趁了老夫人的意,大駡道:「潑婦也是被你逼的,我打你怎麽了?這半輩子我活的多委屈,明面上活的光鮮亮麗,背地裡哭了多少回,你又怎知各中心酸,好不容易熬成婆,上不用伺候婆母,下不用照顧孩子,想怎麽活就怎麽活,逼急了我直接休了你。」

  周老太爺神色呆愣,隨後指著她,怒不可遏道:「你……你還敢休夫?」我尚未說休你,你還敢休我,真是反了天了!

  「打都敢打了,我還怕什麽休夫?」

  「難道你不顧及孩子們的臉面?」

  老夫人冷哼一聲,對其又是一脚,怒聲道:「我都這把歲數了,還能擔憂他們一輩子不成,如今他們都已成家,還有何需要我操心之事,再說年輕時,但凡我們言語不和,你便拿休妻之事威脅我,若不是爲了孩子們,我又怎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妥協,如今走到這番田地,我還怕什麽,日子自是怎麽隨我心意怎麽過,誰惹了我便大棒子直接打出去。」

  「你……你……你這是要造反啊……」

  老夫人哼聲:「說的沒錯,我就是要造反?」隨即眼睛一斜,輕描淡寫道:「看看你現在這幅模樣……」

  周老太爺低下頭,見他的衣裳已然破破爛爛,頭髮更是淩亂不堪,氣的吹鬍子瞪眼,指著她顫聲道:「好……好……今日我不給你點教訓,你是不知道什麽是夫綱?」說著也不在乎什麽規矩體統,袖子一擼,與她撕把一塊去。

  你踢我一脚,我揍你一拳,總是誰也不相讓。

  至於誰勝誰負,顯而易見。

  老夫人雙手叉腰,喘著粗氣看著躺在地上的他,呸了一聲:「就你!也想揍我!趁早死了這條心,爲了這一日,每日晨起後,我都要在院中打拳,沒想到……有生之年,終於出了這口惡氣,真是快哉矣!」說完指著他哈哈大笑。

  便是讓她立即死了,怕也是含笑而終!

  周老太爺虛弱無比的躺在地上,軟如一條冬眠的蛇,渾身沒了力氣,虛張聲勢道:「你個潑婦,我要休妻……休妻……」

  老夫人走上前,又踹了他一脚方整理衣領,頭髮,嗤笑道:「我等著你!」

  大約半盞茶功夫,只見周老太爺緩緩起身,顫巍巍的走到門口,怒聲道:「開門。」

  屋裡一切動靜自然逃不過舒娘的耳朵,她緩慢的打開門,只見老太爺瘸著一條腿,頭髮亂糟糟的背在身後,衣裳更是破裂不堪,神色慘白,驚慌失措道:「老爺,您沒事吧……」

  周老太爺眼睛一瞪,怒聲道:「真是有其惡主必有其惡奴?」屋裡那般大的動靜,她就不知進來看一看,攔一攔,就這麽聽話的守在外面一動不動,氣的他一瘸一拐的甩袖而走。

  待老爺走遠,舒娘噗呲笑出聲,怕旁人瞧見忙拿絲帕遮住嘴角的笑意,抬脚進屋,臉上的笑意也未消减半分,只見老夫人坐在上首,端起茶杯如牛飲般一口喝幹,忙道:「老夫人,您沒事吧!」

  老夫人揮了揮手,淡笑道:「你看我有什麽事?」

  這架打的!暢快無比!

  舒娘含笑道:「您忍了一輩子,怎到了這歲數竟忍不得了?」

  「他不給我閨女面子,一意偏袒那個賤人生的兒子及孫女,我心裡這口惡氣委實難以下咽,不發出去怕是生生將我憋死,既然氣的我背過身去,還不如死之前先把賬算一算,也不枉我白來人世走一遭。」

  「如今您舒坦了,老太爺怕是難受了,也不知一會兒府中又會傳出什麽閒言碎語。」

  「怕什麽?我就是讓那些個不知好歹之人知曉,這府裡不是他老子做主,是我……是我當家做主,誰要逆了我的心,我定不饒他。」

  「唉,您這脾氣……」

  「哼,一會兒老大他們過來說和,就說我困了,誰也不見。」

  舒娘福了福身,輕聲道:「老奴知曉。」

  周老太爺一瘸一拐走去他的院子,遠遠瞧見老大的身影,臉色驟變,低聲對小厮說:「咱們從別處回去。」

  小厮扶著老太爺的胳膊,拐到另一邊的幽靜小路。

  周大老爺自小耳聰目明,見他爹身形一閃而過,神色詫异的快步追過去,不出三丈遠,便將他爹追上。

  怎奈老太爺身上有傷,走路竟比往日慢了些許,待周大老爺追上他爹,只見其衣裳破爛不堪,蓬頭散髮,走路更是一瘸一拐,大嚇道:「爹,您怎麽了?」

  周老太爺轉過身,若無其事道:「剛才不小心摔了一跤。」

  周大老爺趕忙上前,親自扶著他的胳膊,責怪道:「爹,您怎這般不小心?摔在哪處?身子疼不疼?」轉頭看向旁邊的小厮,厲聲道:「老太爺都這般了,還不去喚大夫過府。」

  小厮張了張嘴,眼神微微瞥向老太爺,只聽周老太爺輕聲道:「沒多大事,扶我回書房。」

  周大老爺忙不迭點頭,神情止不住擔憂,輕聲道:「爹,既然您不想喚大夫過府,兒子便親自給您料理傷處,若身上還有哪處不舒服,一定要告訴兒子。」

  周老太爺仔細端詳老大臉上的神色,淡淡道:「老大啊,你是個孝子,爹和你娘之中,你最敬重誰?」

  「這……」周大老爺神色呆愣下,不明白他爹怎麽突然問了這個問題。

  「只是一個問題,何須這般支支吾吾,心中敬重誰直說便是,爹不會因此怪罪你。」

  周大老爺垂下頭,低聲道:「爹,您和娘,兒子打從心裡都敬重!」

  「哼!果然母子情深。」

  「爹……」這麽說難道錯了嗎?

  父子倆回到書房,周大老爺扶著他爹慢慢坐到凳子上,隨後對小厮吩咐道:「快去拿舒經活血的藥膏過來。」

  周老太爺臉色不虞的阻止道:「不用,一會兒我自己處置。」

  「爹,我是你親兒子,誰伺候您也不如兒子伺候您妥帖。」周大老爺蹲下身子,親自爲他爹脫下鞋子,掀開褲脚,看到小腿處不止一處的青紫傷痕,低呼一聲:「爹,您這好像不是撞傷,而是踢傷。」

  周老太爺忙放在褲腿,惱怒道:「你走吧!一會兒讓小厮過來伺候。」

  見此,周大老爺臉色一變,冷冷道:「爹,您這傷到底從何而來,這世上除了聖上外,竟還有人敢對御史府老大人動手,他不要命了?」

  周老太爺憋著一口氣,怒聲道:「她不是不要命,她是不想過了……」

  不想過了……

  過了……

  周大老爺腦子一懵,木木道:「爹,您腿上這傷不會是我娘……我娘……打的……」最後二字說的極爲艱難。

  只見,周老太爺暴跳如雷道:「你娘就是個潑婦,年歲越大越蠻不講理,竟敢對我動手?」

  聞言,周大老爺臉色青白交錯,擔憂道:「爹,你都這番模樣,那我娘如今?」

  他二人打架,他本就落於下風,如今老大竟當著他的面關心他娘,氣憤道:「你……你……你要關心你娘,自去看便是……」

  「爹,兒子不是這個意思,您跟我娘打架,總的來說,您是男子,她是女子,她……總不能打得過您。」

  周老太爺瞋目切齒道:「你娘……你娘好得很,按她今日這般力氣,他日都能上戰場殺敵了。」

  「爹……」

  這麽一會兒,小厮拿著藥膏過來,輕聲道:「大老爺,還是奴才伺候老太爺吧!」

  見他爹怒氣難消,周大老爺輕嘆一聲:「還是我來吧!」從他手中接過膏藥,掀起他爹的褲脚,指尖抹了點膏藥放在淤青處慢慢輕柔,聽道他爹『呲』了一聲,小聲問:「爹,您忍忍,若不揉開淤青處,您走路定疼痛難忍。」

  周老太爺面無表情的點頭。

  待揉完小腿,周大老爺又問:「您身上可還有哪裡受傷?」

  「沒有了。」周老太爺僵硬道。

  身後小厮忙道:「大爺,您快看看老太爺的後背吧。」

  周老太爺眼睛一瞪,訓斥道:「就你多嘴!」

  小厮委屈的低下頭,垂頭不語。

  老太爺多番阻止,周大老爺依舊服侍他爹脫下衣裳,直至脫下裡襯後,只見他爹後背被撓被掐的傷痕斑駁不已,不由抽啼一聲:「爹……」

  周老太爺恨聲道:「最毒婦人心,說的就是你娘!」

  周大老爺不敢搭話,唯有繼續給他爹塗抹膏藥,可這般避而不答更讓他惱怒不已,遷怒道:「你現在是身在曹營心在漢,心裡巴不得去瞧你娘吧!」

  「爹,兒子沒有……」您都說我娘沒什麽事,那定是相較您而言真的沒事。

  周老太爺怒聲道:「老大,若我同你娘和離,你跟誰?」

  周大老爺身體一僵,手上的膏藥啪的掉下地上,噗通一聲跪下,顫聲道:「爹……」

  「怎麽?你娘都上手打我了,還讓我跟這個潑婦過下去不成?」打又打不過,駡又駡不過,往後十幾年,一旦拂了她的意,怕是對他非打即駡,想想都後怕!

  周大老爺抬頭,忍著怒氣道:「爹,我娘跟您過了一輩子,爲您生兒育女,打理後宅,便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我娘犯了七出中哪一條,您要在她這般年歲與她和離。」頓了頓,眼眶微紅道:「兒子不應也不許……」

  「頂撞夫君,無視夫綱,更甚者動手打人,一樁樁一件件,便是休了你娘,她也無甚可說,再說正因爲有你們這些子嗣,她才敢有恃無恐,不僅出手打我還出言威脅我,我還未說休妻,她倒是快我一步,想要休夫!」

  周大老爺這回真的被鎮住,嘴唇微動道:「爹,您說什麽?」

  「你娘要休夫!她要休了我!」

  周大老爺咽了咽口水,不待他爹繼續說,起身快步朝門口走去,周老太爺見此,怒聲道:「臭小子,說一千道一萬心裡想的念的還是他娘。」

  小厮撿起地上的膏藥,小聲道:「老太爺,還是奴才伺候您上藥吧……」

  「滾!」老太爺直接將裡襯套在身上,端起手邊的凉茶一口喝光。

  果然如老夫人所料,周大老爺神色匆匆來到他娘的院子,舒娘守在門外,見他要闖進去,忙阻攔道:「大爺,老夫人交代過,誰也不見。」

  「舒嬤嬤,我爹傷成那樣,我還不知娘她老人家如何?你還是讓我進去瞧一眼吧,要不心裡不委實不安。」

  舒娘低聲道:「大爺放心,老夫人無礙。」

  「可是爹……」

  舒娘寬慰道:「大爺,老夫人身體健朗的很,老太爺每日忙於公務,沒有功夫鍛煉身體,遂結果就是您看到的那般……」

  周大老爺咳了咳:「那您總該跟我說說,我爹娘他們到底因何事打架。」他們二老這般年歲竟像孩童一般動起手來,這要是傳出去,府中顔面怕死一落千丈。

  舒娘嘴角微微上翹,輕聲道:「大爺,老夫人與老太爺之間的事,您無需擔心,他們不會如何。」

  周大老爺無語:僅這一句話,舒嬤嬤便打發他了……

  御史府就這麽大點地方,有個風吹草動便會鬧得人盡皆知,尤其老夫人與老太爺打架一事,也不知誰透漏了口風,竟如野草般鬧得衆人皆知。

  因出了瑾姐一事,衆人便將矛頭指向三房,弄得三房如臨大敵,周三爺夫婦便是在溺愛瑾姐,也不敢在有所動作,畢竟他們二老起了爭執,或多或少都有三房的因素,遂眼下還是低調折服爲好。

  離開御史府的劉仲修去了一趟宰相府,懸著的心總算放回肚中,待走到正廳,見大太太與管家說事情,輕聲道:「大嫂。」

  大太太含笑道:「小叔回來了,可曾用過午膳?」

  劉仲修淡笑道:「多謝大嫂關懷,弟已在外用過。」

  大太太揮手讓管家下去,臉色擔憂道:「小叔,今早你們談笑炎炎的去岳家,怎二弟妹獨自帶孩子們回來且臉色極爲難看,我問她爲何?她神色惱怒道,因你有急事竟不肯在岳家多待?」

  劉仲修臉色一僵,扯了扯嘴角:「委實有件棘手之事,之前想著回京後立即處理,誰料回來後一直忙活竟給忘了,在岳家時猛地想起來,便不顧衆人的阻止先行一步,說來也是我的不是,讓夫人在娘家面上無光。」最後一句幾乎從牙縫裡擠出來。

  聞言,大太太輕笑道:「這般說却是小叔的不是,弟妹多年未回娘家,今日初回娘家,你便……唉,便是事情在爲要緊,也該拖到明日去辦才是。」

  「大嫂教訓的是,我這就回去給夫人賠禮。」

  「如此甚好。」

  劉仲修身形一頓,突然問:「適才大嫂與管家商量何事?」

  大太太神色無奈道:「本打算在你們回來之前,重新修葺一下府裡,誰料老太爺不允,早上你們離開後,突然與我道打算重新修葺府裡,遂與管家商量,京裡哪個匠人手藝比較好?」

  劉仲修微微點頭,淡笑道:「那我就不耽擱大嫂忙活。」

  大太太含笑的點頭。

  郭媽媽低聲道:「太太,老奴瞧著二老爺神色未有任何异常,怕真是您多想了。」

  大太太淡笑道:「沒有就更好,這樣府中才能安靜無風波。」

  「太太說的是。」

  劉仲修回到內室,見二太太一臉的皺眉不展,淡淡道:「還因你娘家之事而發愁。」

  二太太忙起身,低聲道:「老爺,今日之事都是妾身的錯。」

  「你有何錯?事發後,你一直嗆聲岳家之人,爲夫知曉你的心意。」

  聞言,二太太低泣道:「可若因此事鬧得老爺官位不保,妾身便是萬死也難辭其咎。」

  劉仲修輕嘆一聲:「坐吧,有事咱們坐下來慢慢談。」

  二太太拿起絲帕拭了拭眼角的泪水,神色擔憂的看著他,低聲道:「老爺,您從我娘家出去後,可是想法子去了?」

  劉仲修低嘆一聲:「我也是太過生氣,遂才負氣離開。」

  「妾身明白老爺的感受,可……」二太太猛地抓住他的胳膊,焦急道:「老爺,若此事真當發展到不可預料那一步,您可有應對之策。」

  劉仲修搖了搖頭,苦笑道:「若當真如此,也只能怪我時運不濟。」

  二太太臉色瞬間慘白,怒聲道:「老爺放心,若當真如此,妾身定不會放過三哥一家。」若不是三哥三嫂溺愛瑾姐,她行事又怎會毫無顧忌。

  想及此,劉仲修板著臉,肅聲道:「今日之事與我們而言,不僅關乎我的前程還告誡我們對兒女們的教養,日後你不可疏忽對他們的教導,待你空閒時去大嫂那走一趟,問她府上可有教養嬤嬤,若沒有我在另想辦法。」

  二太太神色鄭重的點頭:「妾身明白您的意思。」

  劉仲修又道:「玫兒最近大有長進,可見這中間孫嬤嬤勞苦功勞,在沒有尋到教養嬤嬤前,便讓孫嬤嬤教養五個丫頭,夫人覺得可好?」

  二太太能說什麽?如今娘家人不爭氣,她勢微的很,此時此刻焉能不應,遂扯了扯嘴角:「便是老爺不說,妾身也是這麽想的。」

  「如此就好。」

  夫妻二人說了一會兒話,劉仲修起身離開,二太太連問都不敢問,福了福身親自送他出去。

  劉仲修走後,二太太身子一軟坐在矮榻上,王媽媽忙上前,低聲道:「太太怎麽讓老爺走了?」

  「唉……如今這般田地,我還有何臉面能攔得住老爺?」

  「您說些軟話,老爺定不會在生氣。」

  二太太低嘆道:「你以爲我沒想過嗎?可我提了幾句,老爺便轉開話題,我哪還有臉再提?」

  王媽媽一想也是,不由勸慰道:「太太,如今事情尚未定奪,您還是放寬心爲好。」

  「適才見老爺,眉眼間仍帶虞色,若此事真有個不妥,不僅老爺會因此怨恨我,便是公爹也會不待見我,他老人家好不容易盼的老爺回來,又眼見老爺丟了官位,焉能咽下這口氣。」

  「這也是沒法子的事,就好比天灾人禍,您攔是攔不住的。」

  二太太怒聲道:「若不是瑾姐,怎會鬧成這般不可收拾的地步。」

  見夫人怒氣難消,王媽媽忙道:「方才老奴聽老爺誇贊咱們姑娘,老奴也覺得姑娘越發的長進了。」

  提到這個,二太太臉上的怒氣漸漸消退一些,臉上也有了一絲喜意,淡淡道:「今日玫兒確實讓我長臉不少,不過還好有六丫頭在,不然說不得玫兒鬧出個頂撞長輩的忤逆行爲。」

  王媽媽不住的點頭:「關鍵時候六姑娘總能出手幫咱們姑娘一把……」

  「唉……沒想到這些年到是我看走眼了,往日待板木訥的六丫頭,如今變得機靈又伶俐。」

  王媽媽低聲道:「不過老奴瞧著,六姑娘對咱們姑娘到是有幾分真心。」

  「若不是這樣,我能容忍她與她姨娘嗎?」

  「您是說?」

  二太太淡淡道:「自從祉哥送到黃姨娘的院子,其他幾位姨娘怕是眼紅不已,不過黃姨娘是罪臣之女,這輩子也翻不得身,將祉哥交給她只是其一,其二便是試探下六丫頭的反應,若她因此耀武揚威,哼……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不過是虛有圖表罷了。」

  「太太……」

  二太太淡淡道:「不過自從祉哥搬到黃姨娘的院子,她們母女行事越發的低調,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不過這樣也好,這樣的人……最起碼能看明白眼前形勢。」

  王媽媽笑著說:「說到底,還是您技高一籌。」

  對此,二太太倒是不置可否。

  劉湘婉與三姐從大哥的院子走出來,兩人一個垂頭喪氣,一個面白如霜,對視一眼,嘆氣道:「日後在遇到大哥能躲就躲,能避就避。」

  翊哥教訓人不喜動粗,他喜用軟刀子殺人,在敵人最不擅長或最擅長的地方狠狠一擊,如三姐這般坐不住的人,生生不言不語坐了半個時辰,如劉湘婉本想偷奸耍滑,最後唯有嚴陣以待費勁所有心神,方在大哥手上輸了八子,堪堪避過抄書一劫。

  劉湘婉深吸一口氣:「三姐,此番從大哥院子出來,如獲新生一般。」

  三姐感同身受道:「我渾身上下骨頭好似僵硬了……」

  姐妹二人垂下頭,一同道:「大哥,好手段!」

  在分岔口,劉湘婉晃了晃頭,低聲道:「三姐,你先行一步,我去姨娘那看看。」

  三姐頷首:「我回去眯一會兒。」

  姐妹二人便在此處分開,劉湘婉帶著招娣去了姨娘的院子,招娣輕聲道:「姑娘,不知爲甚奴婢很是懼怕大少爺?」

  劉湘婉苦笑道:「不僅你怕,我更怕。」一言不合便是罰抄。

  「姑娘,奴婢覺得每次您被大少爺拎出來教訓都是因爲三姑娘,日後三姑娘在有事,您不可在伸手幫忙。」

  「你不懂這中間的利弊關係。」投我以桃,報之以李,這便是他們互相牽扯的原由。

  到了黃姨娘的院子,紫衣仍在外守著,見姑娘過來忙一臉笑容,輕聲道:「姑娘。」

  劉湘婉嘴角一翹,誇贊道:「紫衣頭上的簪子真好看,顯得你越發的俊俏了。」

  紫衣臉色微紅,羞澀道:「這是姨娘賞賜給奴婢的。」

  「怪不得這麽好看……」

  紫衣羞得跺跺脚:「姑娘……」

  招娣輕咳一聲:「姑娘,您每次來都喜歡捉弄人,紫衣臉皮薄,每次都被您捉弄的面紅耳赤。」

  「有嗎?」

  一臉認真的招娣幷臉色緋紅的紫衣一同頷首。

  劉湘婉扶額,半響兒方抬脚進去。

  屋裡,黃姨娘在教宴哥說話,宴哥看到姐姐的身影,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喊道:「姐姐……姐姐……姐姐……」

  劉湘婉笑眯了眼,對姨娘福了福身,低笑道:「如今弟弟會說話,倒成了八哥,只會重複這一句。」

  黃姨娘尚未說什麽,趙媽媽滿臉嗔怒道:「姑娘說的這是什麽話,我們宴哥這才一歲多點,便能開口說話,日後定聰慧的很。」

  劉湘婉噗呲笑出聲:「媽媽,這跟聰慧有什麽牽連,不過是有的小孩說話早,有的小孩說話晚,您多半是情人眼裡出西施,瞧著宴哥比旁的孩子都好。」

  趙媽媽板著臉:「我們宴哥本就十分聰慧。」

  「唉……若長此已久,怕是媽媽爲了宴哥不要我了。」

  聞言,趙媽媽臉上總算有了笑模樣,輕笑道:「您可是老奴帶大的,老奴自是最親近您。」

  「聽你這般說,我這心裡頭總算得了少許安慰。」

  趙媽媽笑出聲:「姑娘這般大竟跟弟弟爭風吃醋。」

  劉湘婉莞爾一笑:「我年歲在大,在您眼中不也是孩子?」

  趙媽媽笑容滿面道:「這倒是!」

  劉湘婉坐在地上抱著宴哥,不住的問:「我是誰?」

  「姐姐……」宴哥趴在她懷裡,咯咯發笑。

  劉湘婉眼睛一掃,不由問道:「祉哥呢?」

  「奶娘陪著他在內室裡睡覺呢?」

  如今宴哥會說話,黃姨娘便將內室的地毯挪到隔壁,生怕宴哥聲音太大嚇到熟睡的祉哥,劉湘婉點了點頭。

  黃姨娘含笑道:「今日去外祖家如何?」

  劉湘婉淡淡道:「不是很好。」

  黃姨娘撫摸宴哥後背的手一頓,神色詫异的看著她,淡淡道:「趙媽媽,你去外面守著。」

  趙媽媽福了福身,低頭應道。

  劉湘婉本也不打算瞞她,便將事情始末說與她聽。

  不久後,黃姨娘輕嘆道:「與老爺而言,真是無妄之灾。」老爺那般看中官位,心中怕是惱怒不已。

  「如何不是?不過女兒瞧著不會有事。」

  「如何說?」

  「其一,事情發生在周家,周家必不會置之不理,倘若真害的爹爹因此丟了官位,兩家怕是會結了死仇,這中間又牽扯著太太,周家定然不捨得太太在其中受夾板氣,唯有拼盡全力幫著爹爹,其二便是祖父,劉家在京城本就有根基,當真出了事,以老太爺的性子定不會坐視不理。」

  黃姨娘頷首:「姑娘說的不錯。」

  「不過這都不是我們關心的事,眼下姨娘用心撫養弟弟們長大才是重中之重。」

  黃姨娘摸了摸她的頭,低聲道:「自從有了他們,我對姑娘的照看越發的少了。」

  「姨娘不必自責,」劉湘婉低頭逗著宴哥,淡笑道:「如今我能照顧好自己。」

  宴哥趴在姐姐懷裡,眼睛却不住的偷看姨娘,若被姨娘瞧見,便會咯咯發笑,喊道:「娘……娘……」

  劉湘婉配合他捉迷藏,逗得宴哥止不住的發笑。

  黃姨娘看著眼前的一兒一女,眼神柔的好似溢出水。

  這時劉仲修過來,趙媽媽帶著招娣紫衣福了福身,故意大聲喚道:「老奴給老爺請安。」

  劉仲修看了眼她旁邊的招娣,眉眼挑了挑:「六丫頭也在?」

  趙媽媽低聲道:「是。」頓了頓又道:「老奴這進去禀告。」

  「不用,你在這守著吧!」

  劉仲修抬脚進去,只見她們母子三人玩的興致盎然,好不快活,見此,他淡笑道:「好似只要我不在,你們母子三人總是玩的很開心。」

  黃姨娘及劉湘婉忙起來對其福了福身。

  宴哥最會溜鬚拍馬,見到他爹便會脆聲喊道:「爹……爹……」

  喜得劉仲修眉不見眼,一把抱起他,低聲問:「宴哥想爹了是不?」

  宴哥不懂其含義,不過有人將他抱起來舉高高,興奮的不住大喊:「爹……爹……」

  劉湘婉滿臉黑綫,宴哥這麽大就這般會看眼力價,但凡他爹過來,喊得聲音尤爲大,關鍵他爹還買帳,真是一物降一物,鹵水點豆腐。

  劉仲修抱著宴哥不住的舉高,聲音却淡淡的傳來:「跟你姨娘說了今日去外家之事。」

  劉湘婉知曉此事瞞不過,便道:「爹爹英明。」

  過了許久,劉仲修方道:「今日你做的不錯。」

  「爹爹?」她爹意指何事?

  劉仲修見她聲音略帶疑問,淡淡道:「今日你三番兩次阻止你三姐衝動之舉,才不至於讓周家人捉到咱們的錯處。」

  「這是女兒該做的。」

  劉仲修頷首道:「不錯,姐妹之間就該互幫互助。」

  「多謝爹爹誇獎。」

  劉仲修放下手中的宴哥,將其交給黃姨娘,可宴哥還未玩够,不住的往他爹身上够,甚至神色焦急的喊:「爹……爹……」

  「我兒等會兒,爹爹跟你姐姐說會兒話。」劉仲修從懷裡掏出一個瑪瑙銀圓鐲遞給她:「這是爲父獎賞你的。」

  劉湘婉神色猶豫不定,瞥了瞥姨娘,只聽她輕聲道:「既是你爹賞你的便收著吧!」

  劉仲修失笑道:「不過獎賞你一隻玉鐲,至於讓你這般瞻前顧後嗎?」這丫頭行事很是嚴謹,若換做其他丫頭,怕是早迫不及待的收了。

  劉湘婉羞澀的笑笑方接過手鐲,福了福身,低聲道:「多謝爹爹。」適才招娣還勸她,以後莫要管三姐之事,誰料今日正因此事,得了爹爹的誇贊不說還得了意外之財,便是適才被大哥說一通,也不甚吃虧。

  「日後不論是你三姐還是旁的姐妹,在遇到類似之事,你也要像今日這般作爲。」劉仲修緩了緩,又道:「你們本是同根所生,若一人出事,你們也難辭其咎,且你們到了年歲早晚都會嫁人,爲了一點小事傷了姐妹之情,未免得不償失。」

  唉!

  她爹這是打算用一個玉鐲子收買她,讓她爲行事不周的姐妹們擦屁股嗎?

  有點虧!

  不過劉湘婉畢竟是心有城府之人,斂了斂神色,鄭重道:「爹的意思,女兒明白。」

  唉!兒女都是債!如今他方能體會這個道理!

  劉仲修內心止不住的擔憂:「你是個懂事的,衆多姐妹中,爲父對你最爲放心,若你其他姐妹行事不周,定要從旁勸阻。」他著實被嚇怕了,家中若有閨女似瑾姐那般毫無教養,惹是生非,他恨不得直接掐死她,便是二丫頭在不懂事,也未說過如此大逆不道的話。

  劉湘婉想了想,謹慎道:「若女兒能幫忙定不推脫。」

  「嗯。」有這話就行!

  「既然爹爹來了,女兒便先告退。」

  劉仲修從黃姨娘懷中抱回宴哥,微微頷首。

  劉湘婉將手鐲揣在懷裡,對其福了福身,轉身走了。

  見此,宴哥有些著急,大喊道:「姐姐……姐姐……」

  劉湘婉含笑道:「宴哥莫急,明日姐姐在過來看你。」說完轉身走了,心中暗想道:他爹眼睛總不住的往姨娘身上瞧,怕是有事要同她說,她又怎能如此不識趣,還是早些退下的好。

  劉仲修抱著宴哥坐在一旁,含笑道:「六丫頭就是有眼力價。」

  「老爺現在行事越發的讓人難以捉摸。」不是說擔憂官位不保,如今却老神在在的在她面前抱著宴哥舔犢情深,老爺這是唱的哪一處,難道真應了姑娘所言,老爺心中早有定奪,所做一切不過是打著幌子,糊弄衆人。

  劉仲修淡笑道:「若讓你們瞧明白,我這官做的還有何意思?」說著又從懷裡掏出一物。

  黃姨娘接過後,臉色驟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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