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周劉對峙
三姐將事情的始末說與衆人聽, 隨即指著她怒聲道:「五表姐, 我可有添油加醋多說一句?」
瑾姐低聲道:「是又怎麽樣?我不是跟你賠禮道歉了, 偏你一個勁的不依不饒。」
三姐冷哼道:「你如此污蔑我爹爹,萬一傳出什麽風聲害的他被聖上怪罪,你可有想到後果?」
「這府裡都是自家人,怎可能傳出什麽閒言碎語, 若你不大肆渲染,這事情也就這麽掀過去。」
此言一出,不止三姐神色憤怒,便是劉仲修臉色也微微發沉,他熬到今時今日這個品階, 其中的心酸苦楚更是不足外人道也,如今倒好, 平白無故被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胡亂栽贓,萬一似三丫頭所說, 此話傳到聖上耳裡,他多年的辛苦奔波便會付之東流。
聞言, 二太太更是臉色鐵青,怒聲道:「三哥,你就是這般任她口無遮攔嗎?」
周三爺忙解釋:「三妹, 你別生氣,這孽子自小被我跟她娘嬌寵慣了,說話沒有分寸,三哥替她給你賠不是, 可好?」
二太太厲聲道:「三哥,如今不是賠禮道歉的事,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這話怎能隨意說出口,便是有口無心也不能說這話,知道嗎?」
「三妹,她到底是你親侄女……」
「三哥,此言差矣,如今我們老爺正等著聖上召見,若不出任何風波,官階上或許還能再升一品,如今倒好,不僅不能升官,官位能不能保得住還兩說。」
周三爺臉色蒼白,驚嚇道:「三妹,三哥如今只有這一兒一女,難不成你想殺了她……」
二太太陰沉著臉,怒聲道:「若我們老爺因此丟了官,我生吃了她的心都有了……」
周三太太緩緩走出來,對其福了福身,低聲道:「小姑,是我沒教導好閨女,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若因此害的妹夫失了官位,我定已死謝罪,只求你饒了我的瑾姐。」
瑾姐早已嚇得花容失色,見她娘這般委曲求全,咬牙上前鏗鏘有力道:「姑姑莫要嚇唬我娘,若姑父真因我一時謬言而失了官位,大不了我已死謝罪,遂您不用這般聲色厲苒。」
周三太太氣的渾身發抖,一把將她拽到身後,疾言厲色道:「你給我閉嘴!」
「娘,他們都要我的命了,難道還不許我說兩句話?」
三姐想出口反駁,却被劉湘婉再次拽住,對她搖了搖頭,三姐悶哼的瞪了眼瑾姐,這人腦子有病,事到如今還不明白眼前形勢。
周三爺急的滿頭大汗,怒聲道:「瑾姐,事到如今你還不知悔改,難道非要逼得爹打死你才高興。」
周三太太趁人不注意,狠狠掐了她腰,厲聲道:「在不閉嘴,娘立即撞柱子而死。」
劉仲修一直未說話,其一事情尚未定奪,一切不過是他們憑空猜測,他不好多說什麽,其二也是冷眼旁觀岳父岳母的决斷,這等人家出身的孩子說話行事如此口無遮攔,日後嫁出去不僅丟娘家的顔面,更會禍害婆家。
這時,周老太爺猛地拍了拍桌子,怒聲道:「本是小事,被你們一鬧變成了衆人皆知的大事,難道你們非要鬧得人盡皆知,讓衆人對你們有所猜忌才滿意?」
聞言,二太太不樂意了,怒不可止道:「爹,這是小事嗎?這關乎老爺日後的前程,關乎孩子們的未來,關乎女兒後半生的依靠,僅憑她一句話毀了我們家所有的希望,您讓女兒如何咽得下這口氣?」
「此事尚未定奪,如今不過是你們惡意揣測,爲父不相信聖上是那種只聽片面之詞,枉顧翰文爲官時所做的政績及德行,要知道那是官員一輩子的榮耀,旁人是反駁不了的。」
二太太不可置信的後退一步,怒目道:「爹,官場如戰場,如今眼紅老爺的人大有人在,便是些許小事我們都不能馬虎大意,您也是爲官之人,怎能說出這般不辨是非的話?」頓了頓苦笑道:「爹,女兒知曉緣由了,只因她是您的孫女,那我就不是您嫡親的女兒嗎?」
周老太爺怒聲道:「那你到底想要怎麽辦?」
「誠如您所說,誰也不知此事能否被宣揚出去,若因瑾姐之言使得老爺官階受損,您便把她交給我處置吧?」
周三太太及瑾姐神色大變,周三爺更是怒不可止:「三妹,倘若妹夫丟了官位,你打算大義滅親嗎?」
二太太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三哥不會教女,我幫你教。」
周三太太噗通一聲跪在地上,低泣道:「小姑,都是我錯,要打要駡要殺,你只管衝我來,只求你寬恕瑾姐,她才十四歲啊,正是如花似玉的年歲……」
見此,瑾姐氣憤的拽著她娘起來,怒聲道:「娘,您起來……爲什麽要給她下跪,你們不就是官位比我爹大,所以才在我們家面前耀武揚威。」
二太太眼神如劍般冷冷盯著她,低斥道:「果然是商賈出身,教養的女兒這般不知道體統,若往日你們嚴厲的管束她,何至於惹出今日這般的風波?」
「小姑說的是,都是我沒教養好女兒,只求你……」
瑾姐大怒,她最不能容忍旁人說她娘是商戶出身,以前府中的小厮背地裡詆毀她娘,說她娘身份卑微,其餘伯母皆是官宦家的子女,唯有她娘出生商賈之家,若不是出嫁時娘家陪了衆多嫁妝,她根本嫁不進來。
她聽到後,直接將那小厮打了出去,說不得他現在正在街頭乞討呢?
「姑姑,你不過是個出嫁女,不要欺人太甚!」
周三太太氣的猛地出手打了她一巴掌:「事到如今,你還不知悔改?」
瑾姐捂著臉,臉色慘白的看著他娘,不可置信道:「娘,您打我?」
「我早該打你了,是我一意孤行的嬌縱你,才慣得你不知天高地厚。」周三太太看她,哽咽道:「瑾姐,是娘沒教養好你,可事到如今,你還不肯認錯嗎?非要逼得爹娘去死,你才高興嗎?」
瑾姐身子一僵,眼泪順著眼角落下,木木道:「娘,她們欺負人?」
二太太怒視道:「你們母女不用在我面前唱雙簧,若此事平安度過也就罷了,若真如咱們所說,我勢必不肯善罷甘休。」
這時老夫人開口,淡淡道:「翰文,此事娘一定給你個說法,若你當真因瑾姐之言,官階受了影響,瑾姐便交與你們處置,但若因其他原因,便與我們府上沒有任何關係,若到頭來虛驚一場,我讓瑾姐去你府上道歉,如何?」
這麽多年,總算將閨女一家盼回來,誰料出了這等風波,想起及,老夫人也恨瑾姐口無遮攔,但她終歸是周家的姑娘,若因她使得府中姑娘們的閨名受損,日後誰還肯來周府求親,遂只能先安撫他們夫婦,畢竟結果如何,還得等姑爺入朝面聖那一日。
劉仲修揖禮道:「既然岳母開口,小婿照做便是。」
老夫人臉色終於微緩一些,淡笑道:「我家嫣兒不及你有胸襟。」
話音一落,只聽劉仲修又道:「本打算留在岳家吃過午膳再回去,不過……女婿臨時想起一件事,必須回府一趟,改日再過來探望您二老,還望你們恕罪。」說完劉仲修對他二人揖了一禮,轉身大步走人,連二太太的輕喚聲也置之不理。
明顯怒氣未消!
老夫人嘴角的笑意一僵,看來女婿是真動怒了,唉!這樣的話,此事更不好辦了!
二 太太見老爺不顧她的阻攔飛快離開,心中越發惱怒爹娘及三哥一家,遂看著她爹怒聲道:「既然你們沆瀣一氣,女兒也沒什麽好說的。」說著轉身隨老爺一同離開。
見此,劉府子女唯有對衆人福了福身,低下頭隨著爹娘離開。
劉家人一走,廳中只剩周府衆人,老夫人嘴角一沉,沉聲道:「舒娘,將瑾姐帶去我禮佛的祠堂,讓她面壁思過,什麽時候悔過什麽時候起來。」
周三太太對老夫人磕了磕頭,神色感激道:「多謝母親爲瑾姐求情,多謝母親。」她本以爲老夫人定向著小姑一家,還好她心中尚有顧府,顧及著府中姑娘們的顔面。
舒娘福了福身,手一揮自有丫鬟上前扶著謹姐出去,瑾姐嚷嚷道:「爹,救我,娘救我,女兒不想被罰跪。」
老夫人眼睛一瞥,冷冷道:「慣子如殺子,溺愛出逆子,日後怎麽辦,你們好好想想,今日之事還好都是自家人,尚能遮掩一二,若瑾姐日後大庭廣衆下打了皇家的臉面,我看你們夫婦還怎替她收拾殘局。」
周三爺忙跪在夫人旁邊,低聲道:「母親放心,從今以後我們定嚴加管束瑾姐,再不讓她任意妄爲。」
周老太爺冷哼一聲:「你們都大了,我也管束不了你們,不過誰要污了周家的名聲,我醜話說在前頭,直接將其亂棍打死。」
周三夫婦身子一顫,抖著身子道:「兒子/兒媳知道。」
二太太只是說話的功夫,出去後便不見了老爺的身影,忍著氣問門房的周三:「可有見到姑爺離開?」
「回姑奶奶,適才姑爺帶著劉管事騎馬走了。」
二太太扯了扯嘴角,扶著王媽媽的胳膊離開,衆人緊隨其後。
周三心裡犯合計:姑爺這是同姑奶奶鬧了矛盾……
馬車上,王媽媽不住的勸慰道:「太太,您就別多想了,事情已然發生,如今咱們只能往好的方面想。」
適才在周家,二太太氣的很,可回到馬車裡便只會默默流泪,三姐低聲道:「娘,是女兒不對,不該同五表姐置氣。」
聞言,二太太怒聲道:「你有何錯?若你不辯解,豈不是稱了那小賤人的心思,如此小的年歲,說話便這般毫無分寸,真不知三嫂平日如何管束她。」
當年三哥考中秀才後便閉門苦讀,誰料總是不中,最後死了科舉的心替她娘打理田産,不知怎麽的認識了商戶出身的游氏,後求得他爹應允,他爹知曉後,勃然大怒,直接將他關在房中,後來不知三哥使了什麽法子求得爹爹同意,到底娶了游氏,他們夫妻二人到是鶼鰈情深,成親後,三哥身邊唯有游氏一人,且他二人共生了一子一女,也許正是這般愛屋及烏,才生生將瑾姐養廢了。
「那娘您生什麽氣?如今外祖母發話,若爹爹官階受了影響,瑾姐便交與我們處置。」
二太太怒聲道:「你懂什麽?今日乃我們回京後初次去你外祖家,如今倒好,發生這等讓我顔面無光之事,回去後大嫂會如何看待我,看待我娘家人。」
「娘,您想多了,此事怎可能外傳?」三姐想了想又說:「爹爹怕是會叮囑隨行之人,不會讓其泄露一絲一毫的口風,畢竟知道的人越多,與爹爹而言越不利。」
「我們興致勃勃的去你外祖家,如今這般灰頭土臉的回去,到時該如何圓謊?」
三姐淡笑道:「這還不好說,就說您身子有恙,想早些回來。」
「不妥,此理由不足以讓人信服。」
「若娘想不出,便讓爹想,反正爹說的話,肯定會讓人信服,還不敢輕易質疑他。」
二太太冷哼道:「可如今找不到你爹的人影,到時兩番對峙,讓我情何以堪。」
「娘,不會的……」三姐想了想又道:「爹生氣也是在所難免,畢竟此事因你娘家人引起,對您稍有埋怨也是情理之中。」
聞言,二太太眼泪也不流了,抬起手狠狠錘她幾下,壓著聲音怒聲道:「你到底向著誰?」
三姐嘿嘿一笑:「自然是您,滿府上下唯有您最疼愛我。」
「知道還說風凉話?」
三姐眨眨眼睛,噗呲笑出聲:「王媽媽,你看……我娘總算不流泪了。」
王媽媽抿嘴一笑,低笑道:「還是三姑娘有法子,可以讓太太重新展顔。」
三姐拿起手中的絲帕擦拭她娘眼角的泪水,柔聲道:「娘,再過一會兒咱們便該到家了,若您一直傷心流泪,乃至於哭紅了雙眼,這不是惹人注目嗎?」
二太太嘴角一僵,忙不迭道:「我臉上的妝容可花了?」
三姐淡笑道:「尚好,尚好,不過頭髮有些淩亂,不若讓王媽媽給您捯飭捯飭。」
王媽媽含笑點頭,兩手飛快的將太太頭上落下的散發抿在一起,隨後道:「三姑娘,這回您瞧著呢?」
「王媽媽手藝可真好。」
「多謝三姑娘誇贊。」今日王媽媽可是對三姑娘另眼相看,平日咋咋呼呼,行事衝動的三姑娘,沒想到關鍵時候所做之事竟出人意料的周全穩妥。
四姐跟五姐在一輛馬車,劉湘婉同七姐還有軒哥坐在一輛馬車,只見軒哥小小年歲,挺直著腰板,板著小臉坐在一旁,劉湘婉忍不住捏了捏他的小臉,含笑道:「軒哥,你才幾歲就這般規規矩矩,長此以往可就不可愛了。」明明才六歲的小孩,非要故作高深的變成小書呆子模樣,真是太可愛了。
軒哥輕聲道:「六姐,日後我可是要中狀元之人,行事自然要有章有據。」
噗噗……
劉湘婉與七姐笑作一堆,哭笑不得道:「軒哥,有志氣是很好,可也不能這般死板呆愣,七妹,我說的對吧?」
七姐忍俊不禁道:「軒哥,六姐說的沒錯。」
軒哥皺著小臉:「爹爹常跟我們說禍從口出,就是告誡我們要慎言,不可以隨心所欲,否則招致禍患,會後悔莫及,而慎言者,多思考,多思而進步,能成事之人都不會誇誇其談!所以我要向他們學習。」
劉湘婉含笑道:「哦,那在你心中誰是你的榜樣?」
軒哥迫不及待道:「魏廷茂,魏大哥!」
劉湘婉臉色頓時一僵,冷哼道:「就他……」說的好聽是個將軍,說的難聽就是個卑鄙小人。
「六姐,我說錯什麽嗎?」軒哥扯了扯六姐的胳膊,小心翼翼道。
劉湘婉摸了摸他的頭,淡笑道:「沒有,我只是在想,軒哥小小年歲就有如此的雄心壯志,長大後定有一番作爲。」
軒哥不好意思的垂下頭,小聲道:「六姐放心,日後若你出嫁受欺負,我定幫你出頭。」
劉湘婉腦袋一蒙,小傢夥腦袋瓜裡到底在想什麽……
只見七姐捂嘴偷笑,忍不住問:「軒哥就幫六姐,不幫七姐嗎?」
軒哥紅著臉,挺了挺腰板,脆聲道:「七姐,到時我自然也會幫你。」
劉湘婉實在忍不住,一把將他扯到懷裡使勁蹂躪,七姐見他二人玩的高興也加入進來,三人鬧得呵呵大笑。
唯有軒哥苦著臉不住的求饒。
四姐的馬車在劉湘婉前面,只見她神色微冷:「總說六妹最恭敬不過,如今出來一趟,爹爹的事尚不可知結果,她却笑得這麽開心,當真沒心沒肺。」
五姐淡淡道:「四姐,難道因爲你生病,其他人便要跟著不吃不喝嗎?」
四姐眼睛一瞪,怒聲道:「你什麽意思?」
誰料五姐話音一轉:「在外家,衆姐們待在一處時,四姐說自己最擅長之事是古琴,」五姐嘴角微微上翹,淡淡道:「咱們姐妹朝夕相處,我却不知四姐什麽時候善彈古琴,真是怪哉矣!」
四姐臉色一僵,低聲道:「你不用在這跟我冷嘲熱諷,當時不反駁,現在說出來又有何用?」
五姐淡笑道:「四姐,你怎不想想爲何姐妹們一致的緘默不語,沒有當衆拆穿你。」
「無外乎怕你們跟著我一同丟臉。」
五姐眼睛一眯,嘴角微微上翹:「旁的姐妹怎麽想我不知道,但我却是想過這個原由,還有一個便是我們是親姐妹,本是同根生,爲何非要鬧得彼此下不來台,讓彼此記恨一輩子?」
四姐怒聲道:「我就看不慣六妹扮猪吃老虎的樣子,進而讓你們都親近她。」
五姐淡淡道:「但六妹却從未有過壞心眼,可是四姐呢?」
「我怎麽了?我陷害過你們嗎?」
「四姐你還是不懂,咱們是庶女,庶女就該明白自己的身份,不該妄想那些高不可及之人。」
四姐一把扯過她的胳膊,冷冷道:「你知道什麽?」
五姐皺眉,使勁鬆開四姐的桎梏,冷聲道:「四姐多慮了,我從未在府中聽過有關你的風言風語,不過是見四姐性子要强,即便旁人不說,也能瞧清你心裡的想法。」
四姐猛地鬆開她,冷冷道:「我的事不用你管,管好你自己就是。」
五姐揉了揉胳膊,含笑道:「四姐,你太自作多情了。」她們雖是姐妹,可感情却是一般,有關心她的功夫還不如勸姨娘少些功利心。
馬車慢慢的行駛,不一會兒便到了鎮國將軍府的大門,門房的人趕緊出來,笑著說:「二太太回來了?」
二太太頷首,王媽媽在旁問:「老爺可曾回來?」
門房的人回道:「還未回府。」
待衆人行至大廳,大太太走出來,神色詫异道:「弟妹不是去了娘家,怎這麽快回來了?」
二太太福了福身,冷著臉道:「老爺說有急事要回來,誰料我們跟他回來,他人却不見了?」
劉湘婉心裡竪起大拇指:太太這推脫的主意實在是太妙了,既不能說娘家那邊讓她多沒臉,又不能告訴大嫂在娘家發生之事,既然老爹沒回來,事情安在他身上在合適不過。
至於理由讓他自己想!
大太太看出弟妹面色不虞,忙道:「看這日頭,想必你們還未用過午膳,」轉頭看向郭媽媽:「趕快去厨房,吩咐她們快些將午膳做好送到二房。」
郭媽媽忙不迭點頭,脚步飛快的去往厨房。
二太太服了輻身,淡淡道:「多謝大嫂。」
「折騰了一早上,你們趕緊回房歇息吧!」
二房子女忙對其福了福身,脚步輕移的跟著二太太離開。
見二房人離開,大太太對映紅耳語道:「派人去探探,二房到底爲何提前回來。」
「是。」
二太太身子發抖,低聲道:「大嫂可會看出什麽?」
王媽媽輕聲道:「太太放心,您做的很好,想必大太太不會看出什麽蛛絲馬迹。」
三姐故意落後她娘幾步,挨著六妹私語道:「怎麽樣?我娘這個藉口找的不錯吧?」
此言一出,劉湘婉立即會意,只見她眉眼一挑:「想必是三姐這個智囊星爲母親出的主意吧!」
「你就說怎麽樣吧?」
劉湘婉揶揄道:「三姐如在世諸葛亮,此計甚妙。」
三姐得意非常,長這麽大,還是頭次與人吵架,吵的這般的理直氣壯,耀武揚威。
「三姐,我瞧著母親臉色有些發白,你不用跟過去看看嗎?」
三姐耳語道:「別擔心,王媽媽在我娘臉上故意多打得粉,這樣看起來臉色是不是越發的蒼白。」
劉湘婉扶額:……
這時,走在她們前面的翊哥回頭,淡淡道:「三妹,六妹跟我去趟書房。」
其餘三姐妹對其福了福身,轉身離開。
姐妹二人嘴角的笑容一僵,對視一眼,訕訕道:「大哥,找我們何事?」
「跟我去了,自然就知曉了。」
三姐咳了咳,神色不自然道:「大哥,娘臉色不好,我得過去守著她。」
「娘到底因何臉色不好,天知地知我們知旁人不知,還是說你……」
「大哥此言甚是有理,那我跟大哥走一趟吧!」說完露出極爲尷尬的笑容。
「大哥,你不是將棋盤送給我,棋盤尚在我屋裡,要不我回去取?」
「不用,我書房裡有新備的棋盤。」
劉湘婉訕訕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倒省了我一番折騰。」
兄妹三人一同走過斷橋,三姐忍不住道:「大哥,你喚六妹是爲了下棋,喚我何事啊?」
翊哥淡淡道:「難道只能有事喚你,無事不能與你話家常。」
三姐咽了咽口水,心說:你比爹爹性子還死板,叫她過去定是爲了訓斥她今日言行無狀之舉,不過她也只能在心底嘀咕兩句,面上唯有傻笑:「呵呵……」
劉湘婉在旁一直未說話,翊哥冷不丁道:「六妹,你覺得我喚你三姐是何事?」
除了訓斥還是訓斥!
別無其他可能!
三姐眼神如光般直直盯著她,她扯了扯嘴角,乾笑道:「今日在外祖家,三姐雖言行上有失分寸,但關乎爹爹官名這事上,做得再合適不過。」
翊哥撇了她一眼,意味深長道:「你們倒是姐妹情深,肝膽相照。」
此話何意?
難不成她說錯話了?
拍錯馬屁了?
想及此,劉湘婉試著挽救一二:「不過總的來說三姐是功大於過,聽人說官府遇到這樣的案子,一般都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三姐雙眼一瞪,劉湘婉唯有低頭,裝作視而不見。
翊哥發著長音:「哦,這樣啊……」
劉湘婉心中悲嘆:無力回天啊……
兄妹三人就這般慢悠悠去了翊哥書房,進去後,他指了指座位,淡淡道:「你們坐吧!」
不會兒便有小厮進來爲他們斟茶倒水,只聽翊哥淡淡道:「你去門外守著,任何人不得靠近。」
「是。」
劉湘婉與三姐雖不明其意但却不由而主的坐直身體,三姐皺眉問:「大哥,到底何事?」
這般的興師動衆!
派人守著不說,還怕旁人偷聽!
翊哥斂了斂嘴角的笑容,臉色驟冷:「三妹,今日在外祖家,你是不是覺得特威武霸氣。」
三姐垂下頭,不置可否。
翊哥繼續道:「當著衆人的面,你一點閨中教養都不顧,更甚者不分長幼順序指著瑾姐大聲質問。」
三姐猛地抬頭,憤憤道:「大哥,是她不對在先,你爲何隻駡我?若不是她挑釁在先,我又怎會與她起爭執。」
「今日這事是她不對,但你却不可一再相逼?」
三姐冷冷道:「除了之前述說事情始末,之後我可一句話也未說,都是娘同三房舅舅他們在爭辯。」
翊哥冷哼道:「到現在還不知錯在哪裡?」看了眼她,淡淡道:「做人可以不聰明,但一定要懂分寸。」
三姐漲紅著臉,氣急敗壞道:「大哥這話是什麽意思?」
「做人要有度有量,外圓內方,我們常說至剛易折,做人要像水,溫和又厚重,可是你呢?遇事總是莽莽撞撞,若不是六妹在旁攔著你,說不得你都能動手打瑾姐。」
三姐恨聲道:「她做錯事,難道不該打不該罰嗎?」
「她做錯事,自有長輩懲罰之,與你有何關係,在娘與瑾姐說話時,你幾次欲意還嘴,若不是六妹攔著你,怕是能與她打作一團。」
有了上次的教訓,劉湘婉萬不會開口,上次三姐就因這樣的事,對她愛答不理,遂得了教訓的她,此時完全當自己是這屋裡的一個擺設,什麽也聽不懂,什麽也不會管。
聞言,三姐氣憤的垂下頭,低聲道:「大哥,我知道錯了。」
「三妹,你不小了,說話行事不能皆隨心意,瑾姐是做錯了,但爹娘怎未出手處置她,因爲她是周家人,此事尚未有定論,誰敢貿然動手,若你一再言語相逼或出手打她,可有想過其中後果?」
三姐猛地抬頭:「有何後果?」
「若瑾姐被你打了,你想想三舅母,她如此溺愛子女,怎能咽得下這口氣,若外祖母懲罰瑾姐,他們便是再有怨言,也與你毫無關係,若你一旦動手,你的閨明,你的教養更甚者鎮國將軍府姑娘們的名聲皆會被你連累,臭如糞坑。」
三姐猛地看向六妹,怪不得那時六妹將她拽走,到了廳中三番兩次扯她的袖子,讓她莫要吱聲,原來……
翊哥見她明白個中緣由,淡淡道:「爭鬥之心是人都有,但凡事要量力而行,尺有所短寸有所長,每個人身上都有利處與弊處,若你能將別人的利處化爲己用,才有與人一較高下的本事。」
「大哥,我知道了。」
隨後翊哥將目光看向劉湘婉,淡淡道:「你是不是覺得,今日你所做之事皆對。」
劉湘婉頷了頷首,她阻攔三姐爭吵,勸阻三姐莫要置氣,怎事到如今她倒成了做錯之人,不禁眼神疑問的看向翊哥。
翊哥淡淡道:「所謂事有輕重緩急,此事一出你便應該立即過來禀告給爹娘。」
額……
劉湘婉輕聲辯解:「大哥說的沒錯,當時我以爲此事就此揭開,却未料……」
「事關爹爹的官名,不得有一點疏忽。」
「大哥,是我考慮不周。」
「這次的教訓就是讓你們知曉,什麽事該爲什麽事不該爲,行事要剛柔相濟,外圓內方,有理有節,軟中有硬,不好走極端,不偏激執拗,才是與人相處之道。」
姐妹二人被訓斥的面如菜色,低聲道:「大哥,我們錯了。」
翊哥頷首:「僅此一次,下不爲例。」
姐妹二人忙福了福身,低聲應道。
翊哥往前走了兩步,坐在棋局的一面,淡淡道:「既然正事說完了,接下來咱們該下棋了,讓我看看六妹這兩日棋藝可有精進。」
三姐忙不迭道:「那你們下棋吧,我先走了。」
翊哥頭也不抬道:「你坐在一旁看我們下棋。」
三姐不敢反駁,唯有苦著臉坐在一旁,所謂觀棋不語真君子,豈不是讓她枯坐半個時辰或者更久。
劉湘婉明白三姐的心情,想著早點結束棋局,未料翊哥道:「往日你輸我八個棋子,今日若比八個棋子多一枚,便重抄女戒一遍,多兩枚,抄兩遍,以此類推。」
聞言,劉湘婉臉色黑如鍋底,去年也是這般,大哥罰她抄寫詩經,本以爲日子久了大哥興許能忘,誰料到日子,大哥便跟她要抄寫的內容,還好事先有所準備,不然……真是在劫難逃,她神色歉意的看向三姐,爲了不抄寫女戒,她唯有認真同大哥下棋。
至於時辰……待定!
御史府周家,周三爺跪在老夫人的內室,磕頭道:「娘,求您饒過瑾姐,她年歲還小,若一直這麽跪下去,時間長了,這膝蓋怕是就得廢了……」
周三太太額頭磕地,不住的哽咽:「母親,您發發慈悲,饒了謹姐這一回吧!」
老夫人冷哼道:「本以爲你們能聽進忠告,誰料……」氣憤之下,猛地將手中端著的茶杯摔在地上,怒聲道:「在求情我一尺白綾直接勒死這個攪家精?」
周三爺夫婦身體一僵,不可置信的抬頭:「娘……」
「我知道你們夫婦心中作何想法,一個文不成,一個出身不好,生怕你們的子女被人欺負嘲笑,便時常嬌縱溺愛,如今闖了大禍,你們且不知反省,反而還有臉來我這求情。」
「母親,我們知道錯了,可是……」
「我問你,你聽過誰罰跪能把膝蓋跪壞了,不過是你們心有擔憂,生怕我虐待你們女兒,哼……就你們那點小心思還能瞞過我。」
周三爺臉色漲紅的解釋:「母親,我們幷未……」
「若沒有就出去吧,不用替她求情,這次不讓她長了記性,下次說不得惹出什麽禍及家人的大事。」
周三太太猛地磕了兩個頭,低泣道:「母親,若不然讓兒媳陪著瑾姐一同罰跪。」
「若你們在這般不依不饒,我便讓老爺將你們一家分出去,省的日後闖了禍事牽連府中衆人。」
周三爺身子一僵,猛地磕了一個頭,拉著夫人起身離開。
「老爺……」周三太太帶著哭音道。
一時間內室裡靜悄悄,舒娘看著滿地碎片,低聲道:「老奴喚丫鬟過來收拾。」
老夫人揮了揮手,低嘆道:「舒娘,我真是老了,如今竟是前怕狼後怕虎。」
「您爲何這般說?」
「唉!今日之事不但關乎翰文的官聲,還讓玫兒受了委屈,唉……若是以前,我定當機立斷處置了瑾姐,可是……」
舒娘輕聲道:「您也是擔憂府中姑娘們的名聲。」
老夫人苦笑:「這世上唯有你最爲明白我,嫣兒雖是我的女兒,可老大也是我的兒子,便是不顧及旁人,偲姐她們日後還要嫁人,怎能爲了一個瑾姐,毀了她們的名聲。」頓了頓,咬牙切齒道:「不過我心頭恨的很,當年老三她姨娘十分得老爺寵愛,便是死了,老爺還這般疼愛老三。」尤其老爺說出的話,話裡話外皆是打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老夫人,那人死了這麽多年,你何必同一個死人置氣。」
「賤人死了也不消停,若不是她的孫女行事毫無章法,嫣兒何至於負氣離開。」她們母女多年未見,好不容易盼得嫣兒回京,誰料入府第一日便發生這樣的事,於嫣兒於她皆是面上無光。
舒娘道:「老夫人寬寬心,咱們姑娘定會體諒您的用心良苦。」
誰料老夫人冷臉道:「瑾姐那裡可有派人看守,記住不得讓旁人進去,更不許她偷奸耍滑。」
「您放心,老奴早已安排人在外守著,祠堂內更有丫鬟在裡面候著。」
老夫人緩緩點頭,却道:「舒娘,你注意到嫣兒家那個庶女六丫頭沒?」
舒娘低聲道:「老奴記得,那位六姑娘行爲舉止恭敬有度,讓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你可否看到她三番兩次的提醒玫兒?」
舒娘微微點頭:「這位六姑娘幾句話就讓小主子熄了怒火,叙說事情時言語越發的井井有條。」
老夫人低聲道:「這麽圓滑的孩子竟如此默默無聞,要麽是心計太深,要麽是心思剔透,依你看,是哪種?」
舒娘躬著腰,低聲道:「老奴不知?」
老夫人淡笑道:「你在我面前還有什麽不敢說的。」
舒娘想了想,淡笑道:「老奴覺得應該是心思剔透。」
「爲何這般說?」
舒娘輕聲道:「眼睛。」
老夫人頷首:「你說的沒錯,那丫頭眼睛清亮透徹,看人也是眸若清泉,應不是笑裡藏刀之人。」
「老夫人言之有理,若她心有异處,咱們姑娘還能容得下她。」
「不錯。」
這時,周老太爺走進來,老夫人冷哼道:「有事?」他二人成婚四十餘載,除了老五身體不好,其他子女皆已成婚嫁人,遂在老爺面前在無顧忌,想說什麽便說什麽,不高興駡他兩句,小輩們也無甚可說,反正他們家也不涉及世襲爵位的傳承,且人都說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她雖未到七十,但也土埋半截身的人,又何必在乎老爺的感受。
舒娘對老太爺福了福身,隨後恭敬的退到老夫人身後,垂頭不語。
「你這是什麽態度?」
「休要拿你管束兒女這套說辭跟我說話,此處只有我們,你又不是不知曉我的脾氣,有話直說有屁快放。」
周老太爺氣憤的指著她,怒聲道:「粗俗不堪!」
「老爺不高興大可以休妻,反正我有兒有女,什麽也不怕。」
「放肆!」
老夫人怒聲道:「別跟我來這套,今日若不是顧忌孫女們的閨明,我定當著衆人與你爭執一番。」
「你……不可理喻。」
老夫人怒氣一收,淡淡道:「是,我不可理喻,合老爺心意的在地底下呢?」
「她已經死了,你同她置什麽氣?」
老夫人冷哼道:「老爺說什麽呢?她一個妾室,我一府主母,她死了,我還活著,我犯得著同她置氣嗎?她够那個身份嗎?不過一個玩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