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小人

　　微小的弱勢值得人去追逐， 可是偌大的差距，卻會漸漸消磨人的意志。

　　如果霍奇是想讓雲霄年輕一輩的自信受挫， 那麼他的目的，現在至少已經達成了一半。

　　待到這場爭鬥結束， 柳煜若是勝了倒還好。各大世家在輿論上操作一番，未嘗不會化憂為喜， 掀起全民的修行熱潮。

　　可若是柳煜敗了……雲霄年輕一輩的鬥志必然會受到影響。往後對上北冥的同輩，怕是好些時日要消極地抬不起頭來。

　　只是，雲霄帝都與北冥帝都相距甚遠。若無戰事，這兩國的天驕，怕是一生都難得見上一面。

　　——實際上， 即使是戰火紛飛之時，這些人面對面博弈的機會，其實也十分稀罕。

　　這般的心理戰， 到底要來有何用？

　　傅清歌皺起眉頭，不由奇怪。

　　******

　　“原來，他們的算盤是落在這裡。”

　　淩思成坐在高臺之上。微微側目，似有似無地打量過主座上弘帝的臉色， 目光一沉。

　　“這一屆帝都大比過後， 正好趕上四域排位賽開始的時候。換句話說，但凡是這裡能夠取得名次的修者， 都會成為東域大比的待定選手， 進而爭搶四域大比的名額。”

　　傅清羽聽孟老說完， 心中登時一跳， 擔憂道，“那要是這些人提不起幹勁，雲霄帝國在四域排位賽上的名次，可不就岌岌可危了。”

　　“確是如此。”

　　孟老摸著鬍子點了點頭，慎重道，“而且，四域排位賽的排名，並不只是一個簡單的、展現各國實力的排位。他還決定了一個帝國，能夠向中域的燭龍學院派遣多少年輕修者去進修學習；也決定了中域的各大勢力，會在一個帝國內投放多少的資源人力。”

　　“因此，毫不客氣的講，每百年一次的排位賽名次，與四域中每個帝國的強盛與否息息相關。”

　　“這樣的計畫，固然能夠在增加北冥帝國選手勝出率的同時，間或打壓雲霄帝國的成長性。可是，以現下的局面，霍奇如何敢肯定，他一定能夠勝得了柳煜？”

　　淩思成輕輕敲擊著掌心下的扶手，若有所思。

　　實際上，今年還有一個更加重要的變故。

　　他最近得到了來自中域的消息，似乎那裡，正在籌備著什麼非常了不得的大事情。

　　而此番能在四域大比中脫穎而出的年輕人，極有可能會同中域的那些天之驕子們，一起被招入其中。

　　淩思成有理由相信，這樣事關重大的消息，一定不止他一家的探子打探到了消息。

　　如此一來，這一屆四域大比的競爭，相比起往年，恐怕會更加激烈。

　　北冥帝國有此謀劃，雖然卑鄙下作，但也情有可原了。

　　“原來如此。”

　　拿神識四處搜刮消息的傅清歌了然地點點頭。然後用手指卷了卷獸崽崽的長耳朵，心情愉悅地誇讚道，“我們家崽兒就是運氣好。你的口糧，是徹底有下落了。”

　　“嗚？”

　　它的口糧不一直都有下落的嗎？

　　剛剛它還吃了枚炒松子呢！

　　獸崽崽奇怪地歪歪頭，表情十分無辜地想：端盤子的這是看下頭打得厲害，被嚇傻了？這麼簡單的問題都搞不清楚了。

　　日常嫌棄完傅清歌，獸崽崽眨巴眨巴眼睛，忽然明白過來。當即兩眼發亮地望著傅清歌，激動地甩甩尾巴，“嗷嗚！”

　　你是說原石嗎？我的下一頓小石頭有著落了？！

　　“不然你以為？”

　　傅清歌沒好氣地戳戳獸崽崽總喜歡胡思亂想的腦袋瓜。

　　“嗷~！”

　　我以為，你是世界上最棒噠臨時飼養人~！

　　得到傅清歌肯定的回應後，獸崽崽高興地往上一竄，小舌頭熟門熟路地舔了下傅清歌的臉，以示獎勵。

　　傅清歌忍俊不禁，又摸了摸獸崽崽的頭，笑駡道，“別以為你故意舔舔蹭蹭討好幾下，我就不知道你這小傢伙，天天在心裡頭詆毀我什麼。”

　　“嗷嗚~。”

　　獸崽崽乖巧地趴在傅清歌身上，甜甜地叫喚一聲，滿臉純良。

　　“……”

　　可真是怕了你了。

　　傅清歌無奈地搖搖頭，再次在獸崽崽的撒嬌攻勢中敗下陣來。

　　他在萬寶行帶回來的原石，因為品級不高，所以消耗度便直線上升。

　　第一次交易的那一袋子原石，沒堅持住幾天，就被饞嘴的小傢伙撒嬌賣萌地討食完了。後來還是傅清歌又同雲河交易了數次，才堪堪維持住小傢伙的日常開銷。

　　不過近幾天，雲河已然隱晦地表達了自己“囊中羞澀”的意思。

　　——下三天的原石，到底還是一種極為稀罕珍貴的資源。同時，也是一種讓大世家的子弟，在修行速度上遠遠超出普通人的致勝法寶之一。

　　就算品級不高，各大家族也依舊會嚴格把控，容不得有人一直往外調用。

　　雲河先前交易的那些，大多都是他所在的那一支脈獨立出錢購入。

　　畢竟牽扯到整個萬寶行的話，其中各種利益紛爭、意見分歧，而且雲霄帝國與中域的距離還頗遠。這一筆生意談下來，恐怕是黃花菜都要涼了。

　　還不見得一定能成功。

　　現在，因為獸崽崽的成長，傅清歌對原石的需求量越來越大，儼然已經不是雲河能夠支撐得住的了。

　　若是傅清歌還想要購入更多，進入中域，勢在必行。

　　這四域賽事一出，可不是瞌睡來了送枕頭嗎？

　　******

　　圍觀者尚且能夠覺察出霍奇的問題，正同霍奇對戰的柳煜，就更能感覺得深刻了。

　　按理說，他們對戰至此，雙方體內的原力應當都所剩無幾。可偏偏，這個人的每一招每一式，都仿佛還蘊藏著無限的能量一般。

　　這是十分不正常的情況。

　　柳煜步法飄逸，腳步移動間，再次閃過霍奇襲來的刀鋒。

　　一縷被削斷的黑髮飄落空中。

　　搖晃兩下，被驟然亮起的紅色火焰席捲湮滅。

　　“柳煜擅使琴，屬於遠程攻擊類的修者。若是再這般拖下去，待到原力耗盡時，可就大不利了。”

　　狄飛雲看著僵持不下的柳煜和霍奇，不禁目露擔憂。同時心中也愈發疑惑起來。

　　這兩人，到底是藏著什麼底牌。竟然到了現在，都不曾使用？

　　“該是快了。”

　　注意到柳煜開始改變的動作，傅清歌微微一笑，“以柳煜的才智，他不可能沒有意識到場外的氣氛的變化。恐怕是場中，有什麼我們無法察覺的原因拖著他，讓他無法輕易放手一搏。可是現在，他若是再不出手，到時候可就遲了。”

　　說完，傅清歌又點撥道，“你雖然在謀略心性上並不弱於他，但你到底是韜光養晦太久。於戰鬥的能力上，可還有諸多需要提升的地方。”

　　狄飛雲不禁苦笑，苦中作樂道，“放心。定不會讓你的資源白費的。”

　　兩人交談之中，自然也沒有忽視了場中的情況。

　　戰到此時，柳煜和霍奇或多或少都顯出了幾分狼狽。

　　柳煜的幾處衣角都帶上了焦糊。站定在距離霍奇一丈遠的地方，停下了琴音。一手翻轉落在玉澗鳴泉的琴體下，另一隻手順著銀絲琴弦撫上，落在雕花綴玉的琴尾。

　　“嗯？”

　　傅清歌驚訝地一挑眉頭。

　　只見先前撫琴的翩翩公子指尖輕扣，自那華美貴氣的古琴外，抽出了一把通體雪白的長劍。

　　與此同時，柳煜周身的氣勢再漲——竟是一舉飆升到了凝種七層的境界！

　　一時間，萬眾譁然。

　　“怎麼回事？！”

　　“不是說柳煜是凝種境五層嗎？”

　　“莫不是吃了什麼增長修為的丹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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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奇危險的眯起眼睛，格外冷靜道，“你隱藏了實力。”

　　柳煜揮手將玉澗鳴泉送出場外。聞言微微一笑，溫潤禮貌，卻自有一種睥睨天下的傲氣。聲音清朗道，“煜以為，這並算不得隱瞞。不過是往日裡，甚少遇見需要煜全力以赴的人。”

　　“再者，修士修行，有不思進取、碌碌無為者，破塵境也難有作為。有奮勇爭先、精益求精者，聚原境亦能力拔山河。自然沒必要拿這小小的修為進益，來尋求一時的聲名。”

　　“哼，你倒是個會說話的。”

　　霍奇嗤笑一聲，手中金刀一揚，直沖而上。眨眼已與柳煜衝突了數個來回。

　　“好！”

　　沒想到在下三天這種傳承環境中，還能遇上這麼個可與上三天天驕爭鋒的天才。傅清歌眼中的光彩愈發明亮，連連讚歎道，“琴劍雙修尚且能達到這樣的境界，你和清羽輸給他，著實不虧！”

　　狄飛雲：“……”

　　你高興就高興唄！戳人家痛處是要幹什麼嘍！

　　凝種境七層對凝種境八層，同屬凝種境後期，原力上的差距並不明顯。柳煜再動手時，當初勢均力敵的局面自然不再。

　　霎時，場中爆發出震天的喝彩聲。

　　“你輸了。”柳煜平靜道。

　　閃著寒光的劍尖指著霍奇的脖頸。只需再進一寸，便能輕易割開霍奇的喉嚨。

　　——顯然，柳煜深諳霍奇同樣有後手未曾使出，因此速戰速決，極快地鉗制住了霍奇的要害。

　　能有這樣的結果，心計和實力，缺一不可。

　　一浪高過一浪的歡呼中，擂臺四周的護罩緩緩降下。認可了屬於柳煜的勝利。

　　柳煜見此，淡然收回長劍，“霍兄，承讓。”

　　“……我說，你們是不是決定的太早了？”

　　靜默片刻，霍奇猛地抬起頭來，目光陰沉至極，獰笑著大喝一聲，“那就來看看，你到底是自己所言之中的哪一類人！”

　　“小心！”

　　“！！！”

　　高臺之上，眾多破塵境的修者發現不對時，已然是反應不及。

　　柳煜被一掌擊出擂臺，半跪在地，面色慘白地吐出一口血來。

　　“破塵境！”

　　“此人是破塵境的修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