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決定了追求劉修斯之後,一切的事情變得分外簡單。
劉易斯跟克涅客套兩句,便告辭了。克涅看得出來劉易斯歸心似箭,便沒有攔著他。劉易斯開車的時候,卻不知應該先回家還是先前往「傲鷹」大廈。為免像上次一樣撲空苦等修斯,劉易斯決定提前給劉修斯打了個電話。
劉修斯接到了電話,好像一早就料到了劉易斯會跟自己聯繫一樣,語氣里很自若:「來找我嗎,小易?」
「嗯,是的。」劉易斯答,「你在‘傲鷹’嗎?」
「沒在。你別過來了。」劉修斯說,「我現在去律所去見我的律師了。」
劉易斯想了想,覺得也是,劉修斯被告了,應該是先去找律師。
「需要我陪你嗎?」劉易斯問道,「我很擔心你。」
「你什麼都不用擔心。」劉修斯說,「我很好。」
這話也聽不出真假。
劉易斯沈默了一會兒,才又說:「可我總是免不了擔心。為了讓我安心一些,請你告訴我可以做什麼吧。」
「你可以……」劉修斯沈吟一會兒,笑道,「你可以先專注自己的品牌,將投資的問題解決了,這才是要緊事。」
當然,劉易斯目前專注於「丹桂」品牌的創立,而創立過程中遇到的最大問題就是資金短缺。現在,劉易斯將這件事處理好是對自己最有利的。
劉修斯這句話說起來像是為了劉易斯好,但卻讓劉易斯聽起來不太痛快。劉易斯想了想,很快找到了原因,便不滿地說:「你的意思是——叫我管好自己、不添亂就算幫你的忙了?」
「什麼?」劉修斯苦笑兩聲,「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
「哦?」劉易斯總覺得自己被劉修斯敷衍了,語氣里略帶不滿,「那你的意思是什麼?能說清楚一些嗎?」
劉修斯便道:「我的意思是,我目前遇到的問題都不算麻煩。相較而言,要是你遭受挫折,才是我的困擾。」
劉易斯卻不安地說:「我的事和你的比起來只是小事。」
「小易,」劉修斯語氣很動聽,「你的事怎麼能是小事呢?」
「……」劉易斯沒想到修斯會這麼說,怔愣了半會兒。
「那你好好處理自己的事情,不要擔心我了,」修斯依舊溫溫和和地說,「好麼,小易?」
「嗯。」像是被催眠了一樣,劉易斯不自覺地點頭答應,「我會的。」
「真好。那我就放心了。」修斯說,「那麼今晚回家見了。」
掛了劉修斯的電話,劉易斯停留在車庫,不知該去哪兒。他仔細一想,發現自己又被修斯牽著鼻子走了。
「我真沒用啊……每次想跟他好好表達我的立場,但總是沒有辦法……」劉易斯一邊抱怨,一邊將車駛出來,卻在路邊開著的時候,見到了街邊一抹熟悉的身影——是克涅。克涅在街頭站著,一臉焦急的打電話,嘴裡嘰里呱啦的不知在說著什麼,在他的旁邊是那輛BMW的摩托車。
「克涅?」劉易斯把車停在路邊,搖下車窗,朝克涅打招呼。
克涅看到了劉易斯,擦了擦額頭的汗,笑道:「哎呀,真巧啊!」
「可不是?」劉易斯看了看那輛汽車,又看了看克涅焦灼的神色,問道,「是車子出了什麼問題嗎?」
「嗯!」克涅重重點頭,不悅地說,「還BMW呢!說死火就死火!」
「那你現在怎麼辦?」
克涅說:「我叫了售後來拖車了。」說著,克涅頓了頓,又道:「可我現在約了人……正趕時間呢。」
「這樣吧,」劉易斯說,「你去哪兒?我載你吧?」
克涅倒是很高興,撇下了那輛摩托車在路邊,徑自上了劉易斯的車子。劉易斯笑道:「你車子就擱那兒,不管了?」
「售後會來管的。」克涅不太在乎地說道,「走吧。」
劉易斯便發動車輛,說:「你去哪兒?」
克涅說出了一個地址。
那個地址是律師所,劉易斯倒是很熟悉,那個律師事務所的一名重要的合伙人是劉修斯的私人律師。
劉易斯皺了皺眉,心裡有了點想法,卻不好說,但忍了半天還是沒忍住,說道:「那是……你該不會是去見我哥吧?」
克涅誇張地「誒」了一聲,說:「你怎麼知道?你倒適合做警察啊。」
「我……我哪能啊?」劉易斯苦笑一下,說,「你去見他,是什麼事兒?難道也和他被爆出不是劉家親子有關?」
克涅搖搖頭,說:「那個事情和我有什麼關係?」
「那也是。」劉易斯聳聳肩,「那你找他做什麼?」
克涅說道:「和今天找你是一個意思的。就是問問他知道多少關於你父母婚姻狀況的事情。」
「哦……確實,你找他比找我合適。」劉易斯苦笑,「他那個時候已經挺大的了,心思又細膩,對家庭的事情應該知道得比我多。」
克涅卻道:「我覺得你哥知道的東西應該挺多的,但我覺得他總不太樂意告訴我……以我的直覺看,他應該藏著很多秘密。」
「是嗎?」劉易斯立即提出質疑,「他只是比較不愛說話而已,而因為家庭環境等等的原因,他不願意分享內心的感受。我倒不覺得他藏藏掖掖的。」劉易斯嘴上是這麼說的,但那是因為對著外人——對方還是一名刑警——他當然為修斯辯護。但事實上,劉易斯也覺得修斯藏著很多秘密,甚至顯得有些可疑。
克涅卻道:「嗯,是的吧。而且他最近那麼多麻煩,不太想花時間在我身上,我也能理解的——但其實是不能的,那畢竟是他母親的事情呀……」
聽著這話,劉易斯的臉色變了變。
克涅察覺自己失言,又連連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這張破嘴……」
「沒事兒。」劉易斯抿了抿唇,勉強撐出一個笑容。
很快,劉易斯把車開到律師所樓下,又對克涅說:「你自己上去吧。我就不去了。我看他們應該也不想見到我。」
「為什麼?」克涅好奇地說。
劉易斯卻道:「之前,我哥不是讓你別告訴我關於我媽的事情嗎?」
「啊,那個呀……」克涅道,「但其實也應該讓你知道才是。所以我也覺得他的態度很奇怪。」
「不奇怪。」劉易斯自嘲一笑,「他總是這樣,不肯跟我分享他的真正的煩惱。可能他覺得我是小孩子吧。他認為我無法理解、也無法處理……」
「那可太叫人生氣了。」克涅替劉易斯鳴不平,「你可是一個聰明的成年人。」
劉易斯聞言一笑,說:「謝謝。」
克涅也笑了。
劉易斯想了想,卻道:「那你還是別說你和我在聯繫的事情了。免得他也不高興。」
克涅一聽,感到奇怪:「那我不是騙他嗎?」
「沒讓你騙。只是讓你別說。」劉易斯笑了,看起來還有些狡黠,「所謂‘說謊’,是得說了才是謊啊。你都不說,哪來的謊呢?」
克涅一時也繞進去了,半晌沒言語。
送了克涅到律師所,劉易斯便自己回家。他剛到家不久,便收到了修斯的電話。在電話的那頭,修斯說:「既然你說了有事情要和你商量一聲,我便來說了。」
「是什麼事?」劉易斯語氣里還帶著一點疑惑。
修斯說:「我打算發表聲明,否認他們的指控,但是,我會承認自己不是劉家子嗣,並聲明與老劉斷絕父子關係。」
劉易斯一怔,腦子里撞鐘似的嗡嗡響。
這可真是爆炸性的消息。
「小易?」聽不到劉易斯的答復,修斯不由得繼續說道,「你在聽嗎?」
「啊,我在聽。」劉易斯快速反應過來,調整了一下自己的聲音,「你已經決定了嗎?」
「是的。」修斯說,「我不想再做劉家的人了。」
劉易斯似乎理解了修斯,他理解修斯的決定。
可是……
「可是……」劉易斯遲疑地說,「可是……」
「可是什麼?」
「可是,」劉易斯想了想,說,「那也等於斷絕了與我的兄弟關係了?」
電話里沈默了兩秒。
修斯的聲音很快再次響起:「是的。從某種意義上,我們不是兄弟了。」
劉易斯的心又蕩了一蕩,飄離起來。
他與修斯的一個緊密的聯繫要被割斷了,他有些不捨。
「那、那……」劉易斯有些混亂,彷彿在黑暗中摸索著什麼。
他的遲疑不安也感染了修斯。
修斯壓低聲音問他:「你是不樂意我這麼做嗎?」
「嗯?」劉易斯怔忡半晌,卻忽然想到:如果他們一直是兄弟,那在一起的話,肯定要遭人非議的。要他們不再是兄弟了……
劉易斯的心又小鹿似的跳了起來。
「不是不樂意。」劉易斯定了定神,說,「只是覺得有些突然。」
「突然?」修斯笑了,「從發現我DNA檢測結果到現在已經多久了?給你消化的時間還不夠多麼?」
劉易斯聞言,倒覺得有點在理。
「我還以為……那不影響的。」劉易斯有些迷糊地說,「也沒想到這個事情會鬧得這麼轟轟烈烈的。」
「就是轟轟烈烈才有滋味。」修斯說,「也適合你和我。」
「嗯?」
修斯笑了笑,說:「那我就當你同意了。」
劉易斯苦笑,說:「你這是假裝在徵求我的意見吧?事實上,你一早已經決定好了。」
「可以這麼說。」修斯痛快地承認,「但你不是要求我徵求你的意見嗎?」
「好吧。」劉易斯稍感安慰,看來修斯還是有把自己的話放在心上的。過了半會兒,劉易斯又問:「那你還有什麼要跟我商量的麼?」
「暫時沒有了。」修斯說。
劉易斯的心又有些不快——那麼,克涅找你的事情呢?你真的打算完全瞞著我?
掛斷了電話之後,劉易斯一直刷在新聞媒體,就等著看爆炸新聞。過了半小時,他果然看到了頭條新聞《「傲鷹」少東家劉修斯登報聲明斷絕父子關係》。
劉易斯點擊新聞,看了全文,發現新聞標題只把焦點放在了「斷絕父子關係」上。事實上,這個聲明是針對六叔的聲明發的回應。六叔指控修斯不是劉家人,用欺詐手段奪得集團董事長的位置,並且舉報修斯內幕交易、操縱股價。修斯的聲明對每一條都做出了回應,首先,他表示自己也是最近才得知自己不是老劉的親生兒子,並沒有故意欺騙董事會;其次,他進入公司以來一直誠信待人、守法辦事,並沒有進行任何違法活動,否認了六叔的一切指控;最後,他說自己確實不是劉家的孩子,而劉家也不肯接納他,因此,他主動宣佈斷絕與劉家的關係,很快就會去戶政處進行相應的操作。
而新聞媒體卻喜歡抓「不是重點的重點」,大肆渲染修斯與老劉斷絕父子關係的信息。
沒多久,又有媒體人找到了新的「熱點」,發文稱《「傲鷹」二世祖劉易斯恐成最大贏家》。文章 指出,劉易斯是個銀樣蠟槍頭,哪兒都不好,除了家裡有錢一無是處,家族生意也沒有他的位置。但因為修斯被族譜除名,劉易斯就能「翻身當主人」了。還有人聯想到了劉易斯之前取得了修斯的股權、並當上了董事,認為這是劉易斯的勝利。
「這也太無聊了。」劉易斯對這樣的報道毫不在意。
倒是修斯看到了報道不太高興:「小易怎麼就是二世祖了?」
有這麼可愛的二世祖嗎?
修斯唯恐劉易斯被媒體影響而心情不佳,處理完律師樓的事務,也不回「傲鷹」,直接就回家裡。修斯到了家中,蓮子姐便迎上來,說:「大少爺,二少爺等著您回來吃飯呢。」
修斯一聽,忙看看腕表,說:「這麼晚了,他還沒吃?」
原本在外奔波了一天,修斯打算回來先洗個澡換套衣服的,但他現在怕劉易斯餓了,便立即走往餐廳去,又吩咐蓮子姐立即開飯。
修斯坐到餐桌旁邊,與劉易斯說:「怎麼非要等我回來?自己先吃也是可以的。」
劉易斯卻道:「我們許久沒有一起晚飯了。」說著,語氣彷彿有些埋怨的意思。
修斯忙道歉:「是我不好,最近太多事了。」
「沒關係。」劉易斯溫和一笑,「最近的事情確實挺多的。」說著,劉易斯又問道:「你這樣公開與劉家斷絕關係……不怕公司人心不穩嗎?」
「事實上,早在我去阿伊尼亞的時候,公司上下就已經都在談論這個,幾乎是‘公開的秘密’了,真的‘不穩’的那段時期早就過了。現在只不過是把話說開而已。」修斯向劉易斯解釋說,「所以你真不用擔心。」
「那麼官司呢?」劉易斯又問。
「真要打官司,就更加是要公開我不是劉家兒子這件事了。我也不想扯皮,乾脆承認得了。」修斯說,「我也在公司發公告了,以後不要叫我‘劉總’,說實話,這公司里的‘劉總’也夠多的了。」想到公司里一大堆姓劉的「皇親國戚」,修斯就冷冷一笑。
劉易斯怔住了,才發現修斯不再姓劉了,他半晌又問:「那你也不叫Lucius了?」
「嗯,是啊。」Lucius與「劉修斯」諧音,確實不適合繼續用了。但其實,修斯已經想好了:「確實。我已經讓行政的人著手給我印新的名片,還有辦公文件等等的東西也要跟著改。我就叫‘修斯’了,姓‘蘭伯特’,英文名就叫Zeus。」
「Zeus……」劉易斯笑笑,「倒是和‘修斯’的發音很像呢。」
說不定,修斯一早就想好了。
劉易斯笑了笑,又問道:「那麼酒窖的櫃子呢?還有一些舊物也有刻字的……」
之前在舊宅酒窖的櫃子被老劉砸爛了,這兒新的酒窖建起來了,櫃子也換了新的,寫的是「LL」。劉易斯當時還問他:「我記得舊的櫃子刻的是Lucius Lau,現在怎麼變成縮寫?」劉修斯當時回答:「哦,不是Lucius Lau。這是Lucius Lewis。」
至於其他舊物,能被修斯從舊宅專門帶過來的,不是和蘭伯特有關,那就是和劉易斯有關,或者是和二人都有關。修斯自然不會因為它們有劉家的痕跡就將這些舊物捐棄。
「那個就不要改了。」修斯便說,「該是怎樣,就是怎樣。」
「那麼……」劉易斯想了想,又有些遲疑地說道,「我……我還能叫你哥嗎?」
修斯聞言,心中一軟,便溫柔說道:「當然。」
劉易斯心裡想了半天,又極不好意思地看了看修斯。修斯接觸到他的目光,便又問:「還有什麼要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