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劉易斯確認過,自己是被劉修斯愛著的。
這是一個事實,而且是一個讓人欣慰的事實。
可是,這也不是什麼值得驕傲的事情。劉修斯愛他,並不一定是他期望的那種愛。
克涅看著劉易斯的神色那麼複雜,便嘿嘿一笑,說:「怎麼?他不喜歡你?」
「也不可以這麼說……」劉易斯搖搖頭,但看起來倒有些迷茫。
「那也是啊!」克涅笑著說,「誰會不喜歡你呢?」
劉易斯笑了:「你這話是恭維,我就謝謝了。」
「哪裡是恭維?」克涅說,「我可是說的實話,你是我見過最招人喜歡的人了。」
劉易斯笑著搖頭:「這世界上可沒有一個人能招人喜歡到沒有人不喜歡他的。這種事情,誰也辦不到……」
「當然!但這又有什麼關係?有些人的喜歡,我還不想招呢!」克涅的語氣帶著一種固有的驕傲,「只要你喜歡的人也喜歡你,這就夠了,不是嗎?好比,我喜歡你,就巴望你喜歡我,我倒不在乎別的人對我是什麼感覺!是吧?所以,就算你不喜歡我,我也會努力一把。」
「努力一把?」劉易斯笑了,「你這話真叫我緊張。你要怎麼努力?」
克涅卻道:「你放心,我也不要與你立即‘共赴巫山’……」
「這話可以打住了。」劉易斯道,「這四個字可不要掛在嘴邊說。」
「我知道,因為你不喜歡我,所以感覺被冒犯了,對不起。」克涅合著掌道歉,「但如果喜歡一個人,有這樣的想法是很正常的。好比,你也希望與你喜歡的那個男人……」
「夠了……」劉易斯真是哭笑不得,「請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
「對不起,我好像又說錯話了?對不起、對不起。」克涅也不知該說什麼了,只得再次道歉,「看起來,你喜歡的那個男人,現在不喜歡你,對吧?……唉,我這話真是不合適……又該再跟你道歉一回了……」
劉易斯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便抹了抹額發,看了兩眼手機,歉然笑道:「嗯,其實我還有工作的事情要忙,得先離開了。」
「我有工作的事情要忙」,是一個得體的藉口。克涅大概知道這是推托之詞,但他並不認為劉易斯失禮,反而怪責自己不懂得文化差異,沒有好好跟劉易斯溝通,導致劉易斯不想理會自己。
「那你快去忙吧!」克涅爽快地說,「忙暈了,就會忘記我的失禮了!」
劉易斯笑著和他揮揮手,說:「已經忘了!」
克涅心想:看來,我還是有機會的!
事實上,劉易斯說「我還有工作的事情要忙」,也不完全就是藉口,他確實有工作要忙。那就是香水品牌的投資事項。這次的投資者比較謹慎,沒有像上次「含英」那邊一樣好說話,這次拉投資,需要準備非常多的資料以及詳細的策劃案。
「怎麼這麼麻煩啊?」岩茶一邊翻著目錄一邊不休抱怨,「能不能找點好說話的投資人?」
邵丹桂卻說:「再好說話的投資人都是要這些資料的!誰的錢都不是隨便扔出去的!你以為是玩兒?」
劉易斯也是頭一回為了「設計」之外的事情加班。他平常是從不管這些「俗務」的,以前他認為這些「俗務」沒有價值,品牌的核心應該是創意、理念、設計。但現在他真正用功起來,才發現「俗務」才是一家公司運營的基礎,而且其中大有學問。
劉易斯不覺為自己以前的幼稚和高傲而感到慚愧,也是因此,他更加努力地吸收、學習,希望自己能夠變得更加成熟。
「也是因為我的不成熟,他才將我當成小孩子吧?」劉易斯這麼想著。
在茶水間里,劉易斯喝著咖啡,心裡想的不是工作、就是劉修斯。
「我希望他能把我當成一個成年人,最好是一個充滿魅力的成年人。」劉易斯喃喃自語道,「可是,在他的眼中,什麼樣的人才有魅力呢?」
「在想什麼啊?什麼魅力不魅力的?」邵丹桂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劉易斯嚇了一跳,彷彿做賊一樣心虛,又勉力微笑:「真嚇人,怎麼忽然出現?」
「這是公共區域,誰出現都不該嚇人才是啊。」邵丹桂走到咖啡壺旁邊,「你自己在心虛什麼?」
「我沒有。」劉易斯心虛地否認,然後又更心虛地轉移話題,「對了,岩茶呢?」
「她啊?她看了幾本就頭昏眼花,說犯了頭暈。我叫她回家了。」邵丹桂苦笑著回答,「你可不怪她吧?」
「哦,沒事兒。」劉易斯和邵丹桂對岩茶的狀態心知肚明。岩茶坐不住,只愛玩兒,讓她做這些繁瑣的工作,她肯定不願意的。所以岩茶勉強來工作,便一時說頭暈、一時說脖子疼的,尋著隙兒地躲懶。
現在,既然說到這份上了,劉易斯便趁勢對邵丹桂說:「既然岩茶不舒服,就讓她多休息幾天,等緩過勁兒了,再來上班吧。」
邵丹桂明白劉易斯的體貼,便朝劉易斯感激地一笑,又有些慚愧地低頭:「唉,這麼多年過去了,她還是這麼孩子氣。」
「孩子氣……」這幾個字戳中了劉易斯的心,「孩子氣的人應該沒什麼魅力吧?」
「不,孩子氣的人有孩子氣的魅力,成熟的人也有成熟的魅力。那是不一樣的。」邵丹桂端著咖啡在劉易斯對面坐下,「這叫‘奼紫嫣紅都是春’!什麼樣的人都有她自己的魅力。」
「奼紫嫣紅都是春啊……」劉易斯笑笑,說,「但也有雲‘各花入各眼’呢。」
「是啊,像我就喜歡這樣不靠譜的,那有什麼辦法?我也很絕望啊!」邵丹桂露出無奈的神色,「你呢?Lewis?你上次跟我提過的感情煩惱處理好了麼?」
「我?」劉易斯一怔,搖搖頭,說,「很難。」
「為什麼啊?」邵丹桂笑道,「我真的搞不懂,這太讓我意外了。」
「嗯?怎麼這麼說?」劉易斯怔了怔,「我看起來像是不會被感情困擾的人嗎?」
「那倒不是,如果說陷入一段戀愛的話,很難不被困擾。但你不像是會被困擾那麼久的人呀!」邵丹桂想了想,又說,「更何況,我感覺你的戀愛還沒有開始呢!哪來那麼多的困擾?」
劉易斯一怔,半晌沒言語了。
而劉易斯困擾的根源——劉修斯先生也遇到了困擾——劉修斯再次登上了雜誌頭版。
「你真的要紅了,我告訴你……」電話那邊的人喋喋不休地說,「你又成了熱門話題了!多少明星都羨慕你!」
「他們羨慕我是應該的,」劉修斯淡淡地說,「我哪一點不值得旁人羨慕?」
「嘖!」雜誌社的人羨慕妒忌恨地說,「是,你就是天之驕子!」
劉修斯想了想,說:「這次的消息是誰讓放的?你知道不?」
「我知道啊。」雜誌社的人說,「是你六叔。」
六叔? 劉修斯倒是有些意外:「為什麼會是他?」
六叔應該是最沒威脅的才對。
「不知道,聽說證監會在查他。」雜誌社的人說,「可能和這個有關?」
劉修斯一下子就想通了:「我明白了,謝謝。」
幕後黑手不是六叔,是七叔。
之前,劉易斯曾經拿著劉修斯給他的證據去威脅六叔,讓六叔放棄出席股東大會。劉修斯猜測,六叔缺席這件事引起了七叔的懷疑。七叔便派人去追查,發現了六叔貪污公款的把柄。
實情和他猜的差不多。
七叔發現了六叔遭到威脅,但他沒有跟六叔交涉,而是直接向證監會舉報六叔貪污。六叔只知道自己被捅了一刀,哪裡能知道是自己兄弟動的手?之前,六叔被劉易斯威脅過,自然就以為是劉修斯做的手腳了。因此,六叔馬上就對劉修斯展開報復……
六叔,不過是當了七叔的刀罷了。
六叔以長輩的身份,聯合了其他幾個叔伯,齊齊站出來,拿著DNA鑒定報告,指出劉修斯並非劉家親人,以欺騙的手段獲取了董事長的職位。劉修斯根本無權繼承劉家家產。他們指出劉修斯存在欺詐行為,要通過法律途徑要告倒劉修斯,順帶還舉報了劉修斯內幕交易、操縱股市。
總之,劉修斯此刻官非纏身了。
儘管,之前關於劉修斯並非劉家子弟的傳聞甚囂塵上,但都沒個確切的。劉家這邊甩不掉劉修斯這個「董事局主席」,也不敢貿然行動。然而,現在六叔發現自己要坐牢了,心如死灰,加上七叔的煽風點火,自然就不顧一切,要和劉修斯拼個魚死亡破了。
劉修斯坐在辦公室,看著發來的律師函。
Mary走進了辦公室,一臉蠟黃的請示劉修斯:「劉總……」
「別喊我這個,」修斯笑道,「我不姓劉了。」
他說著,語氣是愉快的。
鋪天蓋地的新聞撲面而來,劉家那邊甚至說要把修斯從宗族中除名了。老劉是家族族長,他也同意了這個決定。這讓所有人震驚。
劉易斯知道這個消息是,也是錯愕不已:「如果說六叔是因為自己的原因要和哥哥拼命,那還可以理解,但為什麼父親也突然站出來、用這麼強硬的手段反對哥哥?」
這對老劉可沒任何好處呀?
這裡面是不是還有什麼文章 ?
劉易斯忐忑地離開公司,在公司樓下,卻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高大魁梧的外國男子——正是克涅沒錯了。
「克涅?」劉易斯有些意外,「你怎麼在這兒?」
克涅笑道:「我正好有事經過,看到了新聞,便想來看看你。正要給你打電話呢!」
劉易斯臉色微微變得陰鬱,但勉強笑了笑,說:「謝謝你的關心。」
「你還好吧?你……應該很為難吧?」克涅小心地問道,唯恐再次出言冒犯劉易斯。
劉易斯搖搖頭,笑道:「其實我一早已經做出了選擇了。」
「什麼?」克涅有些驚愕,想了想,說,「難道,你一早就知道了這個事情?」
「嗯。」劉易斯勉強點點頭,「而且,我已經決定了相信自己的直覺。」
「你的直覺是什麼?」克涅問。
劉易斯想了想,說:「我的直覺是跟隨對我最好的人。」
「啊……」克涅想到什麼似的,咧嘴笑道,「我對人也挺好的。」
「你……」劉易斯會意過來,無奈一笑,「是麼?」
「總比你喜歡的那個人對你好吧?」克涅的語氣像是吃醋一樣,「你應該跟隨對你好的人呀。」
劉易斯一怔,說:「你怎麼知道他對我不好?」語氣還有些不高興。他哥哥對他可好了。外人懂什麼?
克涅卻說:「他不是不喜歡你麼?」
劉易斯聽著這話,心內也不知什麼滋味:「誰知道呢?就算他現在不喜歡我,將來也可能會被我吸引的。」——劉易斯不是在朝這個方向努力著嗎?
「這是什麼意思?」克涅問,「你要去追他?」
劉易斯聽了這話,怔了半晌,似茅塞頓開了一樣,一笑道:「對啊,為什麼不呢?」
他劉易斯這些年來都追過不少男人了,這些男人中每一個及得上劉修斯那麼迷人、優秀。為什麼他可以做小伏低去追求那些人,卻別彆扭扭地蹲在劉修斯背後吃醋?
這可太沒氣概了。
既然,他哥不是他哥,那他為何不索性將劉修斯當成一個他遇到的迷人男子而展開追求?
——但是,劉修斯並不是他人生路上忽然遇到的一個過客啊?
劉易斯找到了自己之前彆扭的原因,是他太過在乎劉修斯,害怕如果遭到拒絕,二人就不能繼續做兄弟了。
「如果追求失敗了,就會變得尷尬吧?」劉易斯突然又縮了一下,似是商量一樣地和克涅說,「如果你追一個好朋友,被拒絕了,朋友都做不成了,會感到懊悔嗎?」
「不追才懊悔吧!」克涅相當爽快地說,「而且,我喜歡你,我追你,你不答應,你就會跟我絕交嗎?不會的,提出絕交的那個通常是追求者,而不是被追的那個。」
「哦?」劉易斯一時沒明白。
「如果追求者要離開,被愛的人才困擾呢,他會覺得自己少了一個朋友。如果他不喜歡的人願意回到朋友的身份,他才高興啊,因為又可以無負擔地交往了。」克涅繼續說道,「只有追求者才會感到痛苦,想要掙扎離開。而被追的那個是沒有顧慮的。」
劉易斯聞言,不覺苦笑。
確實,只有動心的那個人會感到煎熬吧。
聽著劉易斯的話,克涅此刻便處於失戀的煎熬之中,他相當不甘心,忽而問:「我和他的肌肉誰大?」
「什麼?」
「就是你喜歡的那個男人啊,」克涅擺出健美的姿勢,「和我比,誰的肌肉大?」
劉易斯打量了一下克涅那膀大腰圓的身材、虎背熊腰的體態,不得不說:「你的大。」
克涅「嘖」了一聲:「你怎麼選了一個小的男人?」
劉易斯的臉忽紅忽綠的,半晌只得說:「也、也不能這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