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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囊中錦繡》第66章
第66章

  劉修斯的手指靈活地撥動著劉易斯的濕發。

  劉易斯卻覺得這手指撥動的不僅僅是他的頭髮,還是他的心弦。指尖按捺之間,就能叫他的心忽快忽慢。他心裡好像有驟雨衝刷了溪流,原本靜水變成急流,斜衝亂石如同雪霜碎裂。

  直到頭髮吹乾了,劉易斯回到了自己臥室的床上,都仍彷彿能感覺到劉修斯指尖的力度。

  劉易斯意識到,自己被劉修斯一點點的觸碰都弄得心裡亂吹笛一樣的,也是煩擾不堪。

  這對於劉易斯而言是前所未有的事情。他不是第一次對男人產生興趣,但這次的感覺大為不同。他以往喜歡誰,也都會追求,也會想要觸碰。但這次卻不一樣……這次,他是……害怕觸碰……卻又喜歡觸碰。

  彷彿是水碰上火一樣,並不相融的、卻同樣激烈的感情在他的胸腔里碰撞。

  難道……

  這才是真正的愛情嗎?

  劉易斯眨了眨眼,看著窗邊零落的西府海棠,久久不得成眠。

  第二天,他不得不頂著熊貓眼出現在早晨的餐廳里。

  劉修斯看到無精打采的劉易斯,關心地問:「怎麼了?昨晚沒睡好?」

  豈止是昨晚?

  連日來都沒睡好。

  劉易斯也算是「天生麗質」了,連續那麼久都不能好好睡覺,拖到今天才稍稍在容貌上顯露出來。

  然而,「天生麗質」的劉易斯也不太辜負自己的,他也是一個精緻基佬,所以很在乎容貌。被劉修斯這麼一說,劉易斯也有些在意起來,摸著臉蛋說:「我看起來很糟糕嗎?」

  「不,不會。」劉修斯搖搖頭,笑道,「我只是看你沒什麼精神。」

  劉易斯乾笑兩聲,說:「還行,還行。最近在忙香水公司的事情。」

  劉修斯便說:「看得出來,你這次花了很多心思。」

  「什麼意思?」劉易斯問,「難道我之前花的心思不多?」

  劉修斯也笑了,答道:「看來我說話不合適了。讓你誤會。我的意思是,你很努力,相信會有回報的。」

  「希望是吧。」劉易斯開玩笑地說,「這次可虧不起了。」

  劉修斯呵呵一笑,說:「你有什麼虧不起的?別有太大壓力。」

  說「虧不起」,大家都是玩笑。

  從經濟的角度而言,劉易斯當然不至於「虧不起」。他花的是投資人的錢,現在領投的「含英」投資集團。在「含英」出手之後,也陸陸續續有了不少的其他天使投資人參與。加上他剛從銀行貸到了一筆巨款,資金上情況一片大好。

  就算虧了,也是虧投資人的錢嘛。

  劉修斯相當殘酷地指出:「只有沒錢的人創業才會虧自己的錢。」

  越有錢的人,越不花自己的錢。他們找投資人要錢,也找銀行借錢,橫竪不掏自己腰包里的一分一毫。

  但劉易斯說的「虧不起」,是他自己心理上的「虧不起」。

  新的香水品牌,名字也定好了,叫做「丹桂」。

  劉易斯原以為起「丹桂」這個名字,會讓岩茶有些不高興。說不定岩茶也想要加上自己的名字。卻沒想到,岩茶對此沒什麼異議,還恭喜邵丹桂,說:「你終於有了一個屬於自己的設計師品牌啦!」

  邵丹桂卻連忙有些慚愧地說:「不,這是我們共有的品牌……」

  劉易斯卻道:「你是我們公司的靈魂呢。」

  開公司的初始階段比較艱辛,劉易斯最近也忙於處理「丹桂」公司的事務,一邊是為了把這件事做好,另一邊也是為了讓自己不那麼愛胡思亂想。

  倒是邵丹桂看出劉易斯的心煩意亂,便趁著二人單獨午飯的空檔勸他:「你要想清楚自己想做什麼。」

  劉易斯與邵丹桂在一起的時候,自然是想著公司的事情的,便不假思索地說:「我當然清楚,我已經決定了和AC那邊的工廠合作生產……」

  「哎呀,」邵丹桂搖頭,說,「我說的不是這個。」說著,邵丹桂拿著叉子,插了一塊黃綠色的牛油果,塞進自己的嘴裡,臉上帶著曖昧的笑容。

  劉易斯便明白邵丹桂說的是什麼,便也搖頭,說:「工作期間,不談私人感情!」

  邵丹桂笑笑,說:「私人感情永遠都會影響人的!我看你也不用躲避呀,如果你遇到喜歡的人,就應該上。」

  劉易斯聽到這個「上」字,也覺得好笑:「說上就上?」

  「當然。」邵丹桂眉飛色舞,「上他丫的!」

  劉易斯無奈苦笑。

  上不起!

  邵丹桂挑著盤中的沙拉,彷彿不是十分滿意這兒的食物。其實劉易斯也覺得這家餐廳的水準一般。不過,他們是在附近談生意的,午間肚子餓了,便隨便選了一家看起來比較乾淨精緻的自助餐廳隨便對付。

  進來之後,邵丹桂就有些後悔了,覺得自助餐盤上的肉類看起來都是油炸的,不太健康。她便選了一盤沙拉吃,沒想到沙拉也不好吃。

  劉易斯吃這個沙拉也覺得填不飽肚子,只好端著盤子,走往肉類區域,選那些油膩膩的炸物來提供飽腹感了。

  他們下午還要跑廠呢!可得吃飽的一些,才能保證有充分的體力呀!

  劉易斯剛走到肉類區域,就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站在那兒——正正就是他之前在便利店認識的那位來自阿伊尼亞的克涅。克涅今天穿著簡單的T恤、牛仔褲,短T恤裹著他發達的肌肉,脹鼓鼓的,充滿力量感。他手上盤子已經堆滿了炸雞塊,一手還拿著烤羊腿。看起來他是食量也很大。

  克涅一轉頭,就正好看到了劉易斯,臉上原本是驚訝,隨後立即露出歡喜的樣子,一邊打著招呼「hi,Lewis」,一邊快步走到劉易斯跟前。

  劉易斯也朝他一笑:「Kene,是你?」

  克涅聽到劉易斯叫自己的名字,十分開心:「你還記得我呀?」

  劉易斯但笑答:「我的記憶力一向不錯。」

  「那可真棒。」克涅說道,「你也來吃自助餐嗎?這家餐廳的肉分量很足。我常來的。」

  劉易斯還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只得笑笑:「那挺好的。」

  克涅卻和劉易斯說:「你就是劉易斯,對嗎?」

  劉易斯怔了怔,說:「誒?」

  他沒理解過來。

  克涅卻繼續說:「我上次見你的時候不知道你是‘劉易斯’,現在知道了。所以我要再跟你自我介紹一遍。」

  劉易斯仍然沒有明白。

  克涅卻將放滿炸雞的盤子和烤羊腿放下,拿出紙巾來擦了擦手,乾咳了兩聲,挺了挺腰桿,從兜里拿出了一個證件夾,亮了身份:「您好,我是國際刑警克涅·襖特,負責您母親奧莉·蘭伯特的案件。最近來中國,也是為了查探她的死因……」

  劉易斯愣在原地,像是被雷霆擊中一樣,頭髮都要一根根竪起來了:「什、什麼……」

  「嗯,情況就是這樣的。」克涅看著劉易斯的反應,也有些尷尬了,「怪不得您哥哥叫我不要打擾你呢……」

  「我哥讓你不要打擾我?」劉易斯心中的情緒從震驚變成憤怒,「你的意思是,你已經找過他了?他也知道這個情況,但是卻選擇不告訴我?」

  克涅感受到劉易斯的怒意,忙說:「應該不是吧……這個我也不清楚!他說你比較膽小……」

  劉易斯更加生氣了:我怎麼就膽小了?

  「這種理由你也能接受嗎?」劉易斯從來對人和氣,但此時竟也忍不住露出慍色,「你是專業的刑警啊!……」

  「慢著。」劉易斯忽然想到什麼,問道,「你是國際刑警?為什麼會處理一件自殺案?」

  「這個案情比較複雜。」克涅含糊地回答,「總之,她的死亡很可能另有內情。」

  這個消息無異於是一級棒錘,敲到劉易斯的腦袋疼得要開花了。

  「不可能……」劉易斯的臉龐瞬間發白,「不可能啊……你的意思是……她是被人害死的?」

  劉易斯立即想起了記憶中那個溫柔脆弱的母親,她從來到與人為善,即使後來因為變故而生病,情緒容易失控,但她再失控、再瘋狂的時候,也只會傷害自己,從不會傷害他人……

  誰會忍心殺害這麼好的一個人呢?

  劉易斯的呼吸忽然變得困難,耳朵旁邊都是嗡嗡的,胸腔劇烈地起伏。

  看著劉易斯反應這麼大,克涅也懊悔自己太過莽撞,忽然在餐廳里告訴對方這麼重大的事情,也沒鋪墊幾句的。可是,克涅這個人向來是直來直往的。他原本在便利店看到劉易斯的時候,想認識他,就直接去認識他,拿到了他的手機號碼。後來他卻沒打過去,因為他發現劉易斯的身份,覺得這樣去泡他好像有點不合適,便耽擱了。

  在這餐廳里,邵丹桂正好在附近打轉,看到了劉易斯在和一個陌生人聊天,便湊了過去,又看到了劉易斯的臉色白得跟紙一樣,連忙拍了拍劉易斯的肩膀:「Lewis,你沒事吧?」

  劉易斯被冷不防拍了一下,腦袋一下醒過來,但額頭上仍冒著冷汗。他不自然地笑笑,說:「沒事……」

  看到了突然出現的邵丹桂,克涅又問:「這是你朋友?」

  劉易斯連忙介紹:「這位是邵丹桂,這位是克涅。」

  邵丹桂和克涅握了握手。

  克涅說:「你們有事的話……那我先走了。」說著,克涅給劉易斯做了個打電話的手勢,說:「你有我號碼的,有事就聯繫。」

  在一分鐘之前,劉易斯還認為他目前的重點是和邵丹桂的公司,就算是天上下刀子,他都要和邵丹桂趕緊吃完飯跑去工廠視察。可現在不一樣了。

  劉易斯轉過臉,對邵丹桂一臉抱歉地說:「對不起,下午的事情可能要推一下……」

  邵丹桂這幾天也看著劉易斯為了公司的事情多麼勞心勞力,現在見劉易斯一臉憂色的,便知道出了問題。她忙露出笑容,說:「沒關係,你有事就先去忙吧!下午我反正是有空的,我先去看一下,回去給你說說。你再決定要不要去看一遍。」

  劉易斯感激地朝邵丹桂點點頭,道別了兩句,便又跑到了克涅的座位那兒去了。

  克涅正在餐桌旁大嚼烤羊腿,看到劉易斯來了,連忙把咬了一半的羊腿放下,一邊用餐巾抹手,說道:「怎麼了?」

  劉易斯問:「我母親的死亡有問題,你來到這兒查案,不找我就罷了,是不是先找的是……我爸?我爸怎麼說?」劉易斯認為克涅應該會先找老劉。畢竟,老劉是蘭伯特的配偶。

  克涅回答說:「先知道這個情況的其實是你哥。」

  「嗯?」劉易斯很驚訝。

  為什麼哥哥從來不告訴我?

  克涅繼續說:「在五年前,你哥就已經在日落群島的晚照島委託當地組織打撈蘭伯特的屍體。可是,事情畢竟過去太久了,她跌入海裡,大概就腐爛了,或者葬身魚腹。根本不可能打撈得到的。所以,花了那麼多時間和精力,也只是將車子打撈上來了而已。」

  劉易斯更加震驚了,他不知道劉修斯竟然有讓人打撈母親,已經還已經五年了。

  「車子的質量還真的沒得說,沈入海那麼多年了,狀態還好。車胎里還有氣,大部分的車漆都沒有脫落,很多零件都還能用。」克涅說道,「不過呢,日落群島那邊的官僚們什麼作風你也明白的,查案的事情信不過。所以,你哥親自找了外國的權威機構去檢驗。發現呢這個車子的剎車被動過手腳……」

  「車子是我哥授意撈起來的……檢查也是我哥找機構做的……」劉易斯越想越覺得驚恐,「我哥一早就知道了什麼?」

  「恐怕是的。」克涅說,「他應該是知道了什麼,我甚至懷疑他並沒有把他知道的一切都告訴我。」

  傍晚時候,劉易斯獨自開著車在街道上。

  在車子里,他給蓮子姐打了個電話,說今晚不回家吃飯了。

  蓮子姐便說道:「啊,你們兄弟倆怎麼回事……」

  劉易斯冷冷說:「我也想知道。」

  電話傳來提示音,劉易斯看了一眼,發現是劉修斯打了電話過來。劉易斯一時生氣,直接摁斷了。

  聽著電話那頭傳來被拒接了提示,劉修斯一時也愣住了,畢竟這很少有,但他想了一下,覺得可能是對方在忙。過一陣子,劉修斯便又打了一遍,依舊被拒接了。但是,他仍不敢相信劉易斯會拒接自己的電話。

  小易怎麼可能拒接我的電話呢?

  劉修斯不死心,借了Mary的手機去打。

  沒想到,用Mary的手機打,一下子就打通了。

  劉易斯的聲音從電話那邊傳來:「您好,請問是誰?」

  劉修斯乾咳兩聲,說:「小易,是我。」

  「……」劉易斯怔了怔,語氣頓時變得冷淡,「是你呀,我在開車,接電話不方便,有什麼事情,等晚點再說吧。」

  說完,劉易斯就將電話掛了。

  聽著電話「嘟」的一聲掛斷,劉修斯怔住了。

  我家弟弟掛我電話?

  不可能吧。

  他昨天才用水汪汪的眼睛凝視我呢。

  他最近都一直用那麼可愛的神情在凝視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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