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劉易斯不由得好奇地說:「上次聽他說,他和他的弟弟是沒有血緣關係的?他弟弟也不愛跟奧迪斯特家的親戚們來往……?」
劉易斯原本想問的是「這是什麼回事」或者是「這其中有什麼秘辛嗎」。
但這樣的問話顯得失禮,所以劉易斯沒有問出口。
但劉修斯也懂了,便直接告訴他答案:「是這樣的,奧迪斯特家族前任家主的原配夫人生下了奇立德,不久之後,她便病故。家主並沒有很快續弦,但卻不代表他沒有和其他女人交往。他只是不想那麼早再婚罷了。其中有一個女人懷孕了,他便將這個女人娶了。事實上,這個女人並沒有懷上老家主的孩子,這只是她為了嫁入豪門而使的詭計而已……」
劉易斯恍然大悟:「這個狡猾的女人所生的孩子……就是奇立德的‘寶貝弟弟’了?」
「是的,這個奧迪斯特家族的二少爺叫做‘索德爾’。奇立德和索德爾兩個自幼一起長大,感情深厚。索德爾本來也是個謙虛和藹的男士,要不是出了之後的變故,性情也不會變成如今這樣孤僻。」
劉易斯更好奇了:「是發生了什麼事?」
「索德爾十五歲那年得了一種罕見病,醫生認為這和遺傳有關係,大家都生疑了,就檢驗了DNA,結果發現索德爾不是奧迪斯特的後人。」劉修斯淡淡地說,「老家主非常震怒,逼迫夫人說出了事實。得知真相之後,老家主怒不可遏,將這對母子逐出了奧迪斯特家族,任由女人如何哀求,他都對索德爾的病不聞不問。所有親戚也都不肯施以援手——即使他們知道不幫忙的話,索德爾很可能會病死。」
劉易斯一時感情複雜,只說:「萬幸的是,索德爾到底活下來了?」
「是的,他活下來了。」劉修斯笑著回答,「是奇立德偷偷幫助了他。但儘管如此,身體的病療癒之後,心理的創傷卻無法修復,索德爾變得很孤僻,也不願意和親戚往來。奇立德想接他去居住條件比較好的地方休養,他也不願意,說自己配不上好生活,便獨居在偏僻的農莊之中,以販賣畫作維生。」
「這真是太遺憾了。」劉易斯嘆了口氣,「那麼索德爾的母親呢?」
「已經去世了。」劉修斯回答,「她是一個虛榮心很強的女人,被逐出奧迪斯特家族之後,仍想維持風光的生活,結果債台高築,被催債的逼得自殺了。」
劉易斯深吸一口氣,只覺悲愴,又說:「那奇立德沒有幫助她?」
「沒有。」劉修斯說,語氣非常冷漠,彷彿他也覺得這個女人不值得幫助一般。
劉易斯悠悠嘆了一口氣,這個悲傷的故事讓他今晚的心情變得更加沈重了。
他相信,索德爾現在的境況一定很難堪,面對沒有血緣關係的兄長的援助既是受之有愧、又是卻之不恭。
而母親的死亡,估計也在索德爾心中落下一道陰影吧!那個時候,索德爾才十五六歲啊。
推己及人,劉易斯想起自己喪母時,也是那樣的年紀。況且,他當時還是處在優渥的生活之中,心靈尚且那麼受損,他更難想象索德爾在身世被揭露、被家族遺棄、還染上重病之後該怎麼接受這個打擊!
劉修斯與劉易斯二人看著彼此,相對無言。
沈默變得深重,而劉易斯總是願意率先打破沈默的那個人。因此,他故作輕鬆地笑笑,說:「那你記得幫我向索德爾先生問好。希望他一切都好。」
劉修斯笑了:「你對陌生人都這麼好,要致以誠摯的祝福。卻為了我,去坑害自家親戚,真是難為你了。」
這話說得劉易斯臉色尷尬:「那你還揶揄我啊?」
「是的。這是我做的不地道。」劉修斯承認錯誤,「但我還是忍不住這麼做了。」
這話讓劉易斯無言以對。
劉易斯抬眼看向牆上的時鐘,說道:「天也晚了,你明天還要出門……」
他原本想說「你該盡早回去」,劉修斯卻在他說出這句話之前,截口說道:「是的,那我還是在這兒睡一宿吧。那麼晚回去也危險。」
劉易斯有些意外劉修斯會這麼說,但既然劉修斯都這麼說了,劉易斯也不好拒絕。
劉易斯便道:「那……這兒可沒有空的房間……」
「我和你擠一擠就好了。」劉修斯語氣自然,「就像前兩天那樣。」
劉易斯不敢相信,自己連續三晚和劉修斯睡在一張床上了。
可事實就是如此。
劉修斯自顧自地跑去洗澡,劉易斯便趁著劉修斯去浴室的空檔,將小熊玩偶藏起來了。
看著一臉無辜的小熊玩偶被塞到了行李箱陰暗的角落時,劉易斯還臉帶抱歉地摸了摸小熊的腦袋:「委屈你了……」
小熊玩偶的腦袋被摁住的時候,像是理解的點頭一樣。
劉修斯穿著劉易斯的睡袍走到了臥室里,自然而然地躺下。劉易斯坐在床邊,問道:「你明天約了奇立德什麼時候出門?要再跑回山上一趟嗎?」
「就山下等就可以了。」劉修斯拍了拍床,「別想那麼多了,早點睡吧。」
「我怕你麻煩。」劉易斯說,「想著給你預約個m call,還要約好一輛下山的車什麼的……」
「我也怕你麻煩。」劉修斯徑自擁住了劉易斯,將他往床上一帶,「睡吧。」
劉易斯半邊身體幾乎都被劉修斯壓住了,卻覺得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彷彿壓住他的不是劉修斯,是一尊巨石。他甚至呼吸都不順暢。
幸而,劉修斯很快就一個翻身,轉回了床的另一邊,與劉易斯隔開了至少10cm的距離。劉易斯才感到新鮮的空氣重新回到了他的體內,讓他能夠再次平順地呼吸。
天,很快就亮了。
劉修斯準時地起床,甚至不需要鬧鈴。
他進浴室洗漱,換上衣服,推門出來,見劉易斯呼吸均勻,睡得沈,如同嬰兒一般。
他喜歡劉易斯這樣沈睡,安穩。他喜歡劉易斯安穩得像個充滿安全感的小孩。
這是這個世界上為數不多的、能讓劉修斯喜歡、歡喜的事情。
劉修斯不欲做出會驚醒劉易斯的動靜,梳洗穿衣的動作便都在洗手間完成,出來的時候,只是慢慢穿鞋。待他坐在床邊穿好了黑色皮鞋後,便扭過頭去,看到劉易斯仍睡得很好。
他放心了,用手指關節輕輕地刮了刮劉易斯混血感十足的高挺的鼻梁。
劉易斯彷彿被騷擾了一樣,皺起了鼻子和眉毛,看起來不太舒適。
劉修斯便收了手,撥了撥劉易斯散在額頭的碎發。
然後,劉修斯便輕手輕腳地打開了窗戶,從窗邊跳了出去,再將窗戶從外面關上。
到了一個小時之後,劉易斯才懵懵懂懂地從床上醒來。
他環視四周,發現已是人去樓空,心內不禁騰起一陣難以解釋的落寞。
劉易斯的目光落在床頭櫃上,看到了一張紙——這顯然是劉修斯離開之前留下的。他拿起紙張掃了一眼後臉色微變,便跑了出去。趨步離開臥房之後,劉易斯見楊橄欖正在客廳看電視,便問道:「你見過我哥嗎?」
楊橄欖一怔,沒理解劉易斯的意思,說:「見、見過吧……」
劉易斯有些懊惱地撥了撥頭髮:「什麼時候?」
「兩個月前……?」楊橄欖思索了一會兒,「也可能是一個月前吧……在一個什麼精英聚會上吧……」
劉易斯呆了呆,才明白過來:「你今天沒見到他啊?」
「啊?」楊橄欖不解,「這一大早的,我都剛起床,還沒出門呢,怎麼見到他?」
劉易斯閉上了嘴,發現自己真的問了不該問的問題。
楊橄欖見劉易斯一臉欲言又止的,便以為出了什麼狀況,關心地問:「怎麼了?‘傲鷹’那邊找你麻煩了?」
劉易斯想起擠滿未讀郵件的電子郵箱和社交賬號,便一頭兩個大,說:「現在,全家族的人都在搜刮我呢。」
「哈哈!」楊橄欖笑道,「那你在這兒最合適了!沒有比這兒更適合躲風頭的地方了!」
劉易斯想起了兄長昨晚的囑託,搖搖頭,說:「我要趕緊回去。不能再躲著了。」
「哦?」楊橄欖雖然不明白為什麼劉易斯忽然改變主意,但也是樂見這樣的改變的,「挺好的啊!抬起胸膛,做個負責任的男人!」
劉易斯笑了,說:「謝謝你啊,總是這麼支持我。」
「還行吧。」楊橄欖不以為意地說,「基本禮貌。」
「那你的打算呢?」劉易斯問,「你打算還在這兒呆著,還是回國去?」
「我在這兒談的生意還沒談完,」楊橄欖回答,「我可能不能陪你回去了,這沒問題吧?」
劉易斯忍俊不禁:「當然沒問題,我又不是小孩子!難道還要在成年人的監護之下才能坐飛機?」
楊橄欖也哈哈笑了。
就這樣,劉易斯和楊橄欖分路而行了,一個留在阿伊尼亞繼續談他還沒談妥的生意,另一個就乘坐最近的一班飛機回到祖國的懷抱。
劉易斯下飛機的時候,就看到了管家站在那兒等著了。他並沒有告訴家裡人他要回來了,但人就在那兒等著了。
他其實也不太意外,全家人都刮油似的刮他的行蹤。大概他用護照買機票的那一秒,就已經被家裡人知道了。
「怎麼在這兒?」劉易斯臉帶微笑地走向管家,像是他一早期待管家的到來一樣,「爸呢?」
管家也微笑:「老爺在車上等您呢。」
「走吧。」劉易斯淡淡一笑,跟著管家走到了機場外,上了老爺子的Limo。
老劉坐在後座,看到劉易斯,便笑:「回來啦?阿伊尼亞好不好玩?」
「沒什麼玩的,那地方基建不好,信號很弱,我都打不上電話,也是回來才知道大家都在找我。」劉易斯睜眼說瞎話,笑笑,「真抱歉!」
老劉冷笑,說:「那信號可真弱!到Lucius和你簽協議、委託國內代理人辦股權轉讓的時候,信號就變強了?」
「您說的是這件事啊?」劉易斯恍然大悟似的說,「這事情我也不清楚,我就簽了個名,別的事情都是Lucius辦的。」
「哦?」老劉挑起眉,「你的意思是,和你沒關係?」
「話也不能這麼說,畢竟我是受益者。」劉易斯答,「您說,他願意給我股權,我也沒有不要的道理吧?」
老劉笑了,說:「那可是我從你嘴上聽到的最聰明的一句話了……以前我說要讓你加入‘傲鷹’,你都百般推諉的,現在倒是知道股權的好處了?」
劉易斯卻答:「父親,您是在責怪我?」
「不,不是。」老劉搖頭,「我覺得這挺好的,畢竟咱們是親父子。你想通了,懂事了,老爸也很欣慰。這樣吧,我們明天就去開會,投票決議,我們兩父子一起進董事會……你說如何?」
劉易斯笑了:「好啊。」
劉易斯答應得這麼爽快,讓老劉也驚愕了。
老劉愣了愣,說:「你答應了?」
「當然,我們才是親父子啊!」劉易斯微笑,「我總是特別聽話的,不是嗎?」
老劉竟也說不出一句「不是」,半晌,只點頭,贊道:「當然,你一直都是我最乖的那個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