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番外十一·浮生與諾

　　又過了幾天浮生偷閒日子，閒得趙嶺都要產生罪惡感了。

　　被吃乾抹淨壓搾至極的趙嶺最後都跑到銀蒼蘊面前，期期艾艾地試探boss打算什麼時候度完蜜月。誰知道銀蒼蘊抬頭看了他一眼：「度蜜月，不就是要度滿一個月嗎？」

　　趙嶺：「……」好了好了，知道boss您有錢有閒還有對象。

　　但是他又不能提前走，他們不是真的一點事都沒有，只不過比起平常的工作量，現在就是度假。這就好比以前一天工作十小時，剩下的時候吃飯鍛鍊睡覺覺。

　　但現在，沒事的話，睡到日上三竿，要是再沒事就再出去泡個溫泉，泡得渾身酥軟去吃送到餐桌早上出海撈出的海鮮，吃飽喝足後在落地窗前隔著玻璃躺在躺椅上曬著太陽小小地睡個午覺。等太陽不那麼猛烈的時候，抱著游泳圈到沙灘上到冰冰涼涼的海水裡浸泡著，浮板上還放著一顆椰子。

　　清甜的椰子水，冰涼的海水，燦爛的陽光，足以讓趙嶺黑了好幾度。順便給了簡少鈞聽著趙嶺求著他讓他給自己擦防曬的機會，畢竟這樣的膚色趙嶺自己都接受不了了，曬成小麥色那是健康，但是再曬下去就是黑炭了。而且……泳褲內和泳褲外的色差太大，大到他這幾晚都過得淒悽慘慘。

　　吃過晚飯後看看報紙看看電視聊聊天順便吃吃狗糧，等晚上十點多的時候，趙嶺會去健身房跑跑步，沒理由簡少鈞的腹肌還比自己多四塊啊。於是，賣力地鍛鍊著肌肉，但他忽略了一個事實，他在鍛鍊的時候，簡少鈞也在鍛鍊。

　　鍛鍊完洗澡，從這個時候開始時間都不屬於他個人支配了，如果簡大律有案子那他可以在十二點之前幹幹自己的事，但如果他也空閒了，那從這個時間開始，兩個人估計要鬧騰的到半夜。昏睡前還在搶被子，睡醒後卻發現和對方很和諧地躺在一個長條枕頭上，於是又開始了新一輪的鬧騰。昨晚的鬧騰是不可描述，早晨的鬧騰就是純肉搏，通常以趙嶺不得不承認對方比自己多出來的四塊腹肌不是白長而告終。

　　這一的日子一過就是大半個月，趙嶺覺得自己骨頭都要鬆了，最近時常在擔心自己會不會提前得上老年痴呆症。

　　但是銀蒼蘊和屈暮晅卻比開始蜜月之前還要黏糊，而且張狄和左楷也住下來賴著不走了。

　　張狄的這部電影上個月剛開機，這個月就被迫停了。那個錄音讓公安機關認定徐芊庭和莊青誠是共犯，雖然她沒有參與之前的案件，但是針對張狄的這起案件她被刑事拘留了，而在左楷的努力下，她最終也沒能被取保候審，只能待在拘留所內吃饅頭喝稀粥。

　　提起這個案件眾人都難免有些唏噓，尤其是後來他們得知這個案件因為是連環殺人案，是由特案組辦理的，而李肖然因為跟銀蒼蘊、屈暮晅和張狄都有舊，打電話的時候稍微透露了一點內情，併案處理後，他們重新調查了簡少鈞手上的那個案件，最後發現莊青誠確實沒有在兩分鐘之內打掃完現場，因為他是之後又重回了現場清理乾淨，而那時候因為已經過了法醫推算的死亡時間，之前負責案件的警察並沒有繼續看監控錄像，而莊青誠就是在那之後重回現場的。

　　莊青誠的精神確實有問題，但是究竟有沒有到達不能識別自己的行為還有待進一步鑑定，而順著張狄提供的線索，李肖然他們也終於知道找到了莊青誠的動機。莊青誠年幼的時候家境貧寒生父虐待他最後是吸毒過量而死，後來他跟著母親改嫁到一個家境殷實的家庭，他的繼父有一個比他大五歲的女兒，姐姐其實對莊青誠很好，但是莊青誠的自卑心理總是讓他對姐姐和繼父禮貌而疏遠。後來他十四歲的時候，繼父和母親雙雙出車禍死亡。即便是這樣，姐姐也沒讓他吃過苦，用留下的遺產供自己和莊青誠繼續唸書。等姐姐大學畢業後，莊青誠的生活學費開銷就全部來源於已經工作的姐姐了。

　　姐弟倆關係不錯，但是對於彼此的生活都沒有過分干涉介入，而且莊青誠有一件事是沒有告訴姐姐的，那就是他異於常人的性取向。但是在他大四的時候，他遇上了一個男人，一個中指帶著訂婚戒指的男人。但莊青誠就這樣栽進去了，他覺得他那個時候就像是活在陰溝中的老鼠，想要去接觸外界的陽光，但終究他是老鼠，不是蝴蝶。

　　從他出席姐姐的婚禮時看見新郎的那一刻開始，他心底被壓抑已久的憤怒就這樣衝了上來，不光光是對他這位姐夫的，也是對生活對社會的憤怒。這個男人怎麼敢，怎麼敢把他們姐弟都玩弄在掌心裡呢？他的姐姐那麼好……為什麼破壞她幸福的確實自己？

　　不過就李肖然他們調查的結果，莊青誠的姐姐現在生活的不錯，她當初知道自己的丈夫婚前就跟自己的弟弟有一腿後就跟丈夫離婚了，後來遇見了自己的現任丈夫，有顏有才還多金，生下了一對兒女，小日子過得很幸福。但是提起弟弟的時候，她還是有些難過：「其實我不怪他，但是他卻不肯跟我見面了，只是偶爾會給我打個電話說『對不起』。其實哪有什麼對不起的？就是沒有他，不也還有別的人嗎？如果他真要喜歡那個男人也不是不行，但是那個人能劈腿他的時候跟我結婚，不會是良伴，不過離婚後我就沒有那個人的消息了，可能是離開這座城市了吧。」

　　李肖然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告訴她實情，她之所以沒有前夫的消息，那是因為她前夫的腦袋他們在莊青誠的床頭櫃裡發現了，泡在了福爾馬林的罐子中。而莊青誠給她打電話的時間，應該都是他每次犯完案的時候。也許，在莊青誠已經扭曲的精神世界中，殺掉這樣的人渣就是在對姐姐贖罪了。

　　而且在莊青誠的抽屜裡，還找到了十幾枚婚戒，想也不用想就知道這就是莊青誠的「戰利品」。

　　「那為什麼他會把我認錯是他那個人渣姐夫？」張狄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下巴，尤其是這幾天泡溫泉的成果，臉看上去又嫩了五歲。

　　銀蒼蘊用手機給他展示了那人的照片，張狄嘴角抽了抽。嚴格意義上是不像的，但是那人平常是留了鬍子的，遮住臉型後確實跟張狄有七分相似。

　　「李警官還說，前面那個案件中，莊青誠承認自己是想補全無名指那道血痕的，但是因為外面有響動所以他沒能補完就離開了，而這個案件做完後他並沒有給他姐姐打電話，警方的心理顧問認為，這次的「不完美犯罪」可能嚴重刺激了他的情緒，所以他才這麼心急地尋找找下一個目標，也所以他在這樣的不穩定狀況下，看見張狄把張狄錯認為他的姐夫，但其實他的姐夫早就被他殺了。」

　　大家默契地互相看了一眼，都將自己的肩膀埋到水面之下，不約而同地都找到自家對象，涼颼颼的脊背急需對像安慰。

　　當然也因為已經認定莊青誠是簡少鈞手上案件的真兇，簡少鈞的委託人也自然無罪釋放了，這起案件讓簡少鈞再一次在業內名聲大噪，不過這都是後話了。

　　莊青誠的案件給眾人心中都留下了一點東西，尤其是張狄，因為徐芊庭的出事，背後金主的撤資，這部電影估計也要黃了。張狄開始琢磨新電影題材，莊青誠的案件雖然不能原封不動搬上螢屏，但是足夠給他一些靈感，若是能拍出一部心理罪相關的電影，他覺得比手上這個單純的驚悚片有意思也有價值得多，這些天他已經把故事寫出了個雛形。

　　「暮晅，有沒有興趣？」

　　張狄把這個初步的電影大綱給屈暮晅看了，他是想用屈暮晅為男主角，屈暮晅對劇本自然有興趣。但是考慮到主角的身份問題，他還是跟張狄說他要考慮一下。

　　屈暮晅不打算走偶像路線，這樣有張力的角色他是想演的，而且機會難得，這一年來他沒有接新的工作，也是打算等他和銀蒼蘊的事熱度下降一點，不然無論他演什麼，但凡有一點感情戲的，銀蒼蘊可能都會上熱搜，而且對他到時候的工作搭檔也會造成麻煩。可沒有感情戲的，很多導演不願意找他，覺得他挑不起大梁。

　　所以張狄的這個機會顯得格外難得，而現在的時機剛好，他和銀蒼蘊塵的事塵埃落定，媒體很難再編出花來。再加上張狄的這個劇本，如果演員演技過關，絕對是部可以衝擊獎項的好電影，也所以這種劇本一般不會找他這樣大學還沒畢業的演員，有些冒險了。

　　放在以前屈暮晅肯定就直接答應下來了，但是他現在不是一個人了，總得要考慮接下這個電影後會不會給枕邊人造成影響。

　　演一個精神分裂的連環殺手，對演員考驗不小，但除了演技和演員心理承受能力的考驗，還有一個電影拍攝後的挑戰。他不擔心自己入戲，但他擔心觀眾太入戲。他現在一舉一動，除了影響自己，還影響銀家。

　　所以屈暮晅沒有直接答應下來，晚上睡覺前跟銀蒼蘊一說，原本在他腰際摩挲的手掌頓住了，銀蒼蘊微微撐起頭藉著床頭幽黃的燈光看著他：「為什麼問我？」

　　屈暮晅一怔，這個反應是他沒有想到的，他覺得銀蒼蘊無非就是兩種反應，一是讓他去，二是不讓他去。

　　「我、我們不是結婚了嗎？」

　　銀蒼蘊輕笑，笑容被光暈得很溫柔，笑得屈暮晅腦子暈乎乎的。

　　我們結婚了……

　　這句話無論在什麼場合聽見都覺得格外地舒坦，就像是一杯溫水灌到了胃裡。

　　「那我問你，這個電影你想拍嗎？」

　　屈暮晅猶豫了一下，點點頭。

　　「我們記得我們彼此商量的從來都是猶豫不定的事情。」比如屈暮晅會把一些他不確定要不要接的工作拿出來詢問自己的意見，比如說他也會把一些猶豫不決的事情，比如珠寶的款式比如銷售的策略拿出來問問小晅的意見。而其他他們心中已經有了想法的事情，會知會對方一聲，但是不會像今天這樣。

　　今天是第一次，屈暮晅第一次將一件他想做的事情，拿來徵求自己的意見，而且將決定權交給了自己。

　　「但是這個不一樣……」屈暮晅隨後將自己的顧慮說了出來。

　　銀蒼蘊聽完後，指頭繞著屈暮晅還帶著水汽的髮梢：「你怕嗎？你擔不擔心自己之後接不到好人的角色了？」

　　「其實我覺得張叔既然會找我，應該會處理好這個關係的，而且我自己倒沒關係，現在都不敢接的話，以後豈不是更不敢接了？你看李警官他對象，黑幫大佬都演過，照樣也沒人敢說什麼。」屈暮晅頓了段，「其實我之前就想清楚了，我想跟他一樣，不想靠粉絲流量吃飯，也不想吃青春飯。」

　　這個社會就是實力為王，當你有了實力，很多無稽的流言蜚語也就與你無關了。

　　「你既然想清楚了，那就接。」

　　屈暮晅有些急了，他哥怎麼聽不懂他的意思？

　　他哥開的是珠寶公司，可不是什麼別的行業，直接面對的就是消費者。如果真因為他的原因導致他哥的銷量下滑，他覺得他寧可不接，他不是什麼無私的人，但是他哥對他重若生命，他不能為了自己的想法去毀了他哥的事業。而且不接這個電影，他還可以接別的。

　　他這次把話挑明了一點，銀蒼蘊無奈又暖心地嘆了一口氣，他怎麼可能聽不明白，是小晅沒聽明白他的意思才對。

　　「小晅，你覺得我們兩個在一起對公司有沒有影響？」

　　屈暮晅想了想，點點頭。

　　「這就像你打牌。」他們晚上剛好打了撲克，所以銀蒼蘊順手用這個打了個比方，「有人能把一手好牌打成爛牌，也有人把一手爛牌打成好牌。就像我們兩個經歷過的很多事，影響可能是壞的，也可能是好的，事在人為。」

　　屈暮晅有些出神，他一瞬間想到了很多事，想到了他哥都是怎麼扭轉乾坤的。

　　就像這次的機會，機會僅僅是機會，是好是壞，最後還是他們怎麼處理。有人公佈戀情會被罵，有人公佈戀情反而會被祝福，樁樁件件，不是這件事本身出了錯，是做這件事的人不一樣。

　　「哥，謝謝你。」

　　銀蒼蘊伸手把燈扭暗，揉了揉屈暮晅軟軟的髮絲：「謝什麼？倒是你，該罰。」

　　屈暮晅瞬間就警醒了，什麼？他做什麼了？怎麼又要被懲罰了？！

　　銀蒼蘊溫熱的大手掀起他的睡衣下襬，輕笑了一聲：「結婚就是一個人變成了兩個人，本來我應該是你的倚仗，可你卻把我當成你的負擔了，該不該罰？」

　　屈暮晅：「……」

　　六月飛雪，真的好冤。

　　可喊冤是沒有用的，尤其是在另一方篤定要懲罰你的時候。

　　最後的最後，屈暮晅只聽清了一句——「到時候我陪你進組，不好過的心理關，我陪你一起扛。」

　　屈暮晅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回答，但他想到了他們婚戒圈上刻下的諾言——

　　「I'll stay with you till the end。」

　　我會一直陪你，直到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