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溫然低低笑了，指尖在他脖頸處來回撫弄，埋首於他的胸膛，有點前途未蔔的悲哀：「這不是你不允許就有用的……預言師從沒出錯，而且，他的力量性質和我不同，天生比我更擅長戰鬥。如果有一天我……」

　　一根手指壓住她的唇瓣，堵住了她的話。

　　「不會。」周奇的話語平靜緩和，一手捏起她作亂的手指，放在掌中，眼神認真而奇異，「你在怕尊？」

　　高高在上的尊無法讓她敞開心扉，反倒是一個凡人……能讓她把最核心的秘密毫無保留的分享出來。

　　他沒想到，她對他的看法裡，最多的竟然是這種情緒。

　　沉默良久，溫然在他膝上坐正，垂眸，緩緩吐露實情。

　　「周奇，我是神，天生和尊站在敵對方的神。上次擋在你和尊之間的白焰，就是我。」

　　「嗯。」他沒有絲毫驚訝，這樣清醒理智的反應卻讓她有了說下去的勇氣。

　　「在認識他之前，我就聽到了那個預言，一直在水晶球裡觀察他。那時候，我還只是個幼神。」既然下定決心，就不能有所隱瞞。

　　周奇嘴角動了動，掩去眸中的複雜情緒，攬緊了她：「觀察他？」

　　在他注意到她之前，他對她做過的事儘管有些印象，但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記憶了。

　　「嗯，那時候的我不懂事，以為這樣就能找到他的弱點，沒想到……」後面的話溫然沒說出口，但他已經猜到了。

　　心中像是被柔軟的羽毛輕輕掃過，懷中溫軟的身體仿佛貼得不夠近，他又挪了挪，仿佛想把她揉進身體裡：「不用避諱我，我沒不高興。」

　　與其這樣說，還不如說是……有一點點竊喜。

　　「……」溫然心下一咯噔，別看周奇這人表面好說話，對誰都不生氣，心裡可記仇著。嘴上說著不介意，心裡不知道在想什麼。

　　而且那一段黑歷史，她自己也想跳過。

　　她索性略過了一段，直接從自己被攆出神宮後開始講起，硬著頭皮：「反正第一次計劃失敗了，那時候我也還小，太天真了，被趕出他的神宮後，我回到了自己的宮殿，很多族人獻計獻策……就這樣，我又潛心修煉了很久，還廣納人才，什麼機關師，陣法師，還有各路有名的大神，都一一收買，為我所用。」

　　「嗯？」他怎麼不記得還有這條。

　　「這次戰鬥的規模是前所未有的。不過，我還長了個心眼。」溫然掰開他作亂的手，瞪了一眼，示意他認真聽自己講話，「因為那時候尊也知道了預言，已經在派人調查我了，我就躲在幕後沒出去，沒想到反而免了一劫——那次出戰的所有神，竟然全部隕落了，神域中心最大的城池，也在一夜之間夷為平地，後來被稱為神之遺跡。」

　　「……」周奇捏住她的手腕，不自覺微微用力，甚至他能感覺到，在說這些話的時候，她仿佛被觸動了當年的情緒，在他懷中微微發抖。不知是為那些神悲慟，還是對前路的畏懼與絕望。

　　萬神之戰，諸神黃昏……那一戰背後的主使人，竟然是她。

　　心中微冷，不由暗暗慶倖。好在她沒出現，不然，若以當年的他……不知道會做出多後悔的事來。

　　原來，這才是她的真實想法。

　　「別捏我，疼。」溫然皺眉，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想什麼呢？臉色這麼冷。」

　　「還好沒錯過。」

　　他依然淡淡的，沒什麼多餘的表情，眸光卻顯得幽暗複雜。

　　當年他也正值輕狂，對武學特別熱衷，沒怎麼多想，反正膽敢找上門挑釁的都滅了就是。至於白焰……當時他還沒找到她的神宮位置，也沒怎麼把預言當回事，只是吩咐手下去查而已，他沒她那麼鄭重，就算當年能找到她，估計也就是打一場，但當年要是打了，就沒有今天窩在懷裡的人兒。

　　總的來說，還算圓滿。

　　原來這才是她畏懼他的根源……那次出手，一掌推平了半座城，參戰的大神小神死傷無數，淒慘的場面，被她看到了吧？

　　難怪，就算在她面前收斂許多，她也像是深知他的本性似的。

　　「……」溫然忽然忍不住輕輕一笑，咬上他的耳朵，小聲，「你還真會擾亂氣氛。」

　　本來，一想到她或許會死在尊的手裡，完不成他的願望，她有點說不清的憂慮，被他這麼面無表情一攪和，什麼都沒了。

　　「什麼也不需要多想，過好當下的每一天就是了。」他將她推到辦公桌上，俯身在她耳邊，令人舒服的嗓音淺淺淡淡，仿佛在說一件大不了的事，「預言只是說你們必為對手，也沒說過什麼時候才會應驗，也許再過一百年，也許是一百萬年後，沒影兒的事，至於那麼擔心麼？或許到時候尊都活膩了……」

　　溫然被他說笑了。

　　尊都活膩，還行。感覺周奇對尊的態度挺好玩的。

　　不過，從某種角度上說，他說的也都是事實，並不全是顧及她心情而做的開解，而且從某種意義上……還挺像尊的思考方式。

　　周奇的眸光愈發深沉。

　　如果是平時的他，佳人在側，絕對沒這麼好的忍耐力，到現在都沒碰她。但如今他竟克制住了這股欲望。因為，有比之更重要的問題想知道。

　　「溫然。」

　　「嗯？」

　　「你恨他嗎？」

　　「掃興。」溫然露出了嫌棄臉，攏了一下領口，「下次別再在我面前提到他。他簡直不是個男人……對，他本來就不是人，極致的享樂主義，感情於他而言什麼都不是。」

　　周奇臉色微微一變，猛地將她按住，吻了上去。突然由溫柔向霸道的轉變讓她有點措手不及，同時也錯過了他眸中堪稱傷痛的神情。

　　「等等，不可以在這裡！！」她只是撩一撩未婚夫而已，不是想玩過火！

　　「這裡很清淨，沒人打擾。」而且，更刺激不是嗎？

　　「！！！」對上那雙幽暗深邃而暗含【bi——】示意的眼神，她有點兒慌，連忙去推他壓下來的身子，「我已經在這裡待了兩個鐘頭了吧，要是【bi——】的話那豈不是要到下班時間？」

　　「想在這裡待到下班，也不是不可以。」他意味深長。

　　自從那次不愉快後，就很久沒嘗過她的滋味，神域也不是沒有女神自己送上門來，但看著就讓人索然無味。他要的或許不是那份刺激，而是給予她快樂的那份滿足感，他索取的是她的熱情回應。

　　把全身心交給他，任他掌控，這樣的她，他最喜歡。

　　「你就不怕下屬在背後議論嗎。」溫然想到進門時小助理看她的曖昧眼神，心情複雜的拿出手機當鏡子，照了照自己領口下的吻痕，臉色一黑，「不行，再不走，他們肯定又要腦補奇怪的東西。」

　　「公開關係不好嗎？何必躲躲藏藏。」

　　「……你願意我們蜜月旅行的時候被媒體追著到處跑？」

　　他眸光逐漸緩和下來，沉默片刻：「隨你了。」

　　……

　　因為自己這張臉已經暴露在直播中，她已經好幾天沒去吃小吃，除非有重要的事，不然也不會出門。

　　這些天，為免在工作中被閒雜人等堵上，她也沒去站街巡邏，而是由著周奇安排。

　　周奇不動聲色的把她調進了win總部，暫代了個無所事事的輕鬆文職，win裡的人也都知道她是什麼人，沒人敢有異議。畢竟萌新大佬就算受重傷，實力或許不如巔峰時期，那也是以前穩在排行榜前十的大佬，要論資歷，連老大周奇在貪玩黑月界都只算是後起之秀，讓萌新在這裡掛個名譽團長都有點委屈了。

　　沒想到，還沒過幾天，周奇真讓她掛了名譽團長的位置。加上最近她往他辦公室裡跑得多，同事們時常聚在一起八卦他們兩人的關係，傳著傳著周奇綠尊就成了「石錘」。

　　「我在213小隊待得好好的，為什麼要我掛名團長？」溫然直接找上了周奇。

　　「因為你的名字就是招牌，這也是為win的長遠發展考慮。」周奇正色，推了一下眼鏡。

　　當然，還有一部分原因是，這樣她就可以在總部上班，他已經給她準備好了辦公桌，就在他對面。

　　「……」他好正經的樣子，就算她覺得這事兒有點太草率了，但又不好怎麼發作，「我還是比較喜歡巡街。」

　　待在這裡冷冷清清的，周圍同事熱絡得有點太過，雖然吃好喝好，但總是不自在。如果是巡街的話，時不時還能和隊長吐吐槽，和靈兔扯扯昨天的八卦，那些人除了最開始的震驚外，對她好歹是朋友的態度，這裡倒像是下屬對上司。

　　「我不限制你的自由，想去巡街可以去，加班補貼也照樣拿。累了就回總部歇著，不會有人指責你不幹活。這不是你想要的工作麼？」

　　「……你怎麼這麼瞭解我。」被他說服了。

　　自從當上這個名譽團長，還沒幾天，她辦公桌上就堆了一大摞邀請函，有些名字還挺熟，是前幾個賽季認識的id。

　　蘇蘇羽的講座邀請函，小年糕的婚禮邀請函……甚至她還找到了落款為「刀神」的戰帖。至於其他陌生的id，有些是娛樂公司想簽她，有些是商圈大佬，想請她做代言，還有一些同在win戰隊的燃粉，甚至還有想花大價錢請她做保鏢的富豪。

　　最後一張，是定哥的。

　　幾年的時間，定哥早已經出院，估計是看到了那場直播才知道她的位置。這些年他也近乎是歸隱狀態，極少出現在媒體的視線中，不知道為什麼，他也無心打理他的勢力，索性讓周奇接管了一切，整個人的行蹤處於飄忽不定的狀態。

　　他告訴她，他在神域梧桐山。

　　她立馬調了錄像，果然在不久前的一次直播裡看到有鳳凰一族的人來過華國。雖然鏡頭上沒有直接顯示定哥和鳳凰一族的戰鬥，但在一個鏡頭下，她看見一個化成人形的漂亮鳳凰肩上扛著一個男人。

　　「……」不會吧？

　　溫然在電視機前待了很久。

　　早知道神域民風剽悍，但因為男女神祉數量不平等，常出現的還是兩男爭一女的戲碼，還從沒見過哪個女神會不顧男人的意願，看上哪個直接把人打暈帶走的。

　　天壽，居然有神強搶人類娶親？

　　她又仔細看了一遍，這次降臨人間的鳳凰族看上去更像是組團來的，連鳳凰族長都出動了，陣仗很大。

　　思來想去，她先給定哥打了個電話，果然無人接聽。再通過他的號私聊他，消息也像是石沉大海。越想越不對勁，比起作客，她寧願相信定哥是被綁架了。

　　來不及通知周奇，她直接劃破空間去了神域，費了一番力氣，定位到梧桐山附近。

　　溫然把手機掛在了脖子前，直接掏出了黃金錘，示警般在山頭輕輕一敲。

　　「轟——」一聲巨響，站在梧桐枝頭上的鳳凰嚇得嘩啦啦扇動翅膀飛向天空，鳳凰族長一聲蒼老的怒喝，從半空飛了下來，沒多說什麼就口吐一團火焰，毫不客氣：「小小人類，還敢在梧桐山撒野？！」

　　「你幾百萬年前可不是這麼說的……」溫然小聲嘀咕著，黃金錘一動，將那團能焚毀一切的火焰錘散，「我不想和你廢話，把定哥交出來。」

　　她不想用白焰的形態，那個形態就和尊一樣，很容易觸發貪玩黑月的直播機制，就算在神域也一樣。所以，這次只是以溫然的人類形態過來，悄無聲息，打算速戰速決。

　　「不識好歹。」一隻鳳凰冷笑一聲。

　　「我們怎麼會有你要的人？」鳳凰族長眉頭一皺，覺得被冒犯了威嚴，「無理取鬧……小炎，以後這種事不用叫我出來，遇到不長眼的直接殺了，放血做成乾屍，倒掛在那棵最老的梧桐樹上，免得以後人人都以為我鳳凰一族軟弱好欺。」

　　若是神也就罷了，尊那樣的他們是惹不起，但一個人類就敢隻身來他鳳凰山，理所當然的質問要人，難道不是欺人太甚。

　　「一個月以前，你們難道沒從人間綁走一個人類？」溫然腳步動也沒動，今天她不問到人不罷休。定哥的落款寫的就是神域梧桐山，只有這麼一座，「說老實話，葉定在不在你們手裡？」

　　「無論在或不在，都不是你能管得了的，想從這裡劫人，你還晚出生了個五百年。」

　　「……」

　　溫然看著天空中向自己圍落下的幾隻鳳凰，嘴角抽了抽，鳳凰一族天性高傲，眼裡容不得比他們低劣的種族，不過她對這些神鳥還挺有好感的，大概是清楚小銀傲嬌的性子，覺得挺可愛的，小鳳凰的毛摸起來也特別舒服，她不是很願意和他們打起來，但為了定哥……有點糾結。

　　就在她思考著要不要直接溜到鳳凰老巢裡轉一圈時，空中無聲無息的又多了一道黑色虛影，漸漸實體化。周身的氣場似乎比之前見他的時候還要強烈——他的力量好像又精進了，不知什麼原因。

　　冰冷的殺氣隨著他的降落覆壓而來，硬生生把圍著她的鳳凰們逼退幾步，壓得半跪在地。

　　他就落在她身前。

　　溫然立刻撇開目光，假裝他不存在。

　　「尊……」

　　「他他他他又來了？」

　　「怎麼回事，這裡可沒鳳凰蛋可拿了。」

　　「要死……這就是傳說中的尊？怎麼會有這麼強的神……」

　　「他不會和那個人類認識吧？」

　　鳳凰們有些畏縮的往遠處挪，一面小聲交流著。鳳凰族長大概是被尊嚇多了，已經有了條件反射，二話不說直接躲進了老巢裡。

　　溫然：「……」不知道他為什麼來攪局，反正她不想見他。

　　就在她移步想走的時候，手腕被他一把抓住。

　　尊依然是淡淡的語氣，但莫名有點不自然，撇著眼眸，神情像是毫不在意：「我好歹幫了你。」

　　他大概清楚然然為什麼會遠離他，而且這一走就是幾年……問出她的心裡話後，他就一直在等待時機。

　　以前的他是不屑於做這種事的，花時間討好一個女人，對尊而言不存在。但現在……他承認是他有錯在先。因此，稍微犧牲一些，向她低頭，也不是不可以。

　　但，如何開這個口，他想了很久。

　　他以為，只要這樣，就能緩解他們冰冷僵硬的關係。她知道他是什麼人，知道對尊而言，主動示好有多麼不容易。

　　然而，溫然只是面無表情的抽了手，一言不發的向遠處的鳳凰巢走去。

　　她直接把他晾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