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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烟未了》第10章
第十章:興致

  崔蘊行突地走向床邊停住,「藥味怎的這般重?」

  若是被人得知她們掐架的話,趙雪喬可能沒多大影響,可對她最輕的處理是家法伺候,妾命螻蟻,免不了有人趁機推波助瀾,置她於死地。衛照芩有一刻的懵住,腦海搜刮著各種理由,瞄到廣白控制不住抖抖嗦嗦的身軀,計上心來,她始終低著頭道:「少爺,這奴婢不聽話,我便生氣教訓了。教訓完又心軟,給她上了藥。」

  沒有聽到其他回應,崔蘊行幷沒有追問,轉而和林青枝交談,然後兩人下樓去了。很快,樓下傳來優美悠然的琴聲。

  不知是否錯覺,她剛才似乎感覺到那靜默的那一會,崔蘊行的目光如炬,曾在左肩上停留。也許是她受傷的身軀太不自在了,因人察覺出异樣。

  經歷了這一驚險的過程的衛照芩身上嚇出一層冷汗,加上肩部的疼痛,夜不能寢。

  總覺得難以安穩,驀然睜開雙眸,却見室內有了光亮,她掀開床帳,見到桌上的燭光閃耀著火光,椅上坐著一名她背對著床的男子。

  那一頭比絲綢還順滑的秀髮,那一攏暗藍色裹銀紋的長袍,那一株修長昂直的身軀,不是崔蘊行能是誰?

  她放下幔帳,不安的抱著羅衾,輕聲喚:「少爺?」她知道崔蘊行和林青枝有名無實,平日崔蘊行會偶然間讓一兩個妾室伺候需求,然而這次數幷不多。夜深人靜,孤男寡女,氣氛暗昧,難不成他現在是要來……

  「阿芩,若是不喜歡那一處,我安排你去別的院落如何?」

  正在想著無數種婉拒求歡的衛照芩,沒有料到他說的是別一回事,放下了心頭大石却又泛著苦澀。也是自作動情,前世使出渾身解數才能誘得的男子,又怎麽會輕易看上她呢。「少爺,崔府寸金寸土,妾身身在福中對現狀很滿意,無需調動。」

  「只是我今夜不知要在何處就寢。」

  那聲音輕輕的,語速緩緩的,如是說。

  衛照芩體味了前後兩句話好久,才明白過來他的意思。她忽略了被子上的氣息,想必平日崔蘊行就是在這處歇息的,他是在驅趕她走。

  「少爺,是妾身的越矩,容我整理衣裝。」

  因著一手不便,衛照芩穿了大半晌的光景,想著隔著一簾綢布換衣的羞耻,下床時不由得臉紅耳赤。

  見不到廣白的身影,看來也是自動自覺得走開了。她福完身,正待轉身下樓。

  「阿芩。」

  她不想轉過身去,無奈寄人籬下,得有規有矩,猶豫了一下還是轉回去了,眼下是他沒有一絲皺褶的衣擺。

  低著的小臉遽然被兩根潔白的手指托起,那一張她不可思議的睜著眼睛,仰望著他。兩人高度相差懸殊,她披散著的秀髮直直的往後垂。

  「你就沒有想過留下來?」他的食指摩挲著她細嫩的臉頰,曜石般的美眸諦視著她,似乎要找出她是否在故作姿態。

  她的臉容本就極美,雪白的肌膚透著紅暈就像是一朵含羞欲滴的夾竹桃,惹人採擷。

  不知他是在試探還是別有意圖,她的心臟不出息的「噗通噗通」的跳動,剛才還沒有淡下去的羞紅延伸到了耳根。他過於好看了,輕緩的聲音總是迷惑了人的感官,誤以爲這是溫柔的港灣,促使她萬丈深淵也往下跳。

  衛照芩强壓下死灰復燃的內心,扭頭避開他的手指,「妾身身子不適,無謂擾了少爺的興致。」

  沒等她往後拉開距離,那雙素白如上等璞玉的手掌按在了她受傷的左肩上,似是明知故問:「風寒未好還是……」

  衛照芩霎時緊張不已,這麽明顯的觸碰,那薄薄衣衫下的包扎,誰都能察覺出來。「少爺!」

  她再也淡定不了,「確是風寒未痊愈。」尾音微顫,一時春風一時夏雨,曖昧不清,她實在捉摸不出來他想幹什麽。

  那手還握著她的肩膀,力道剛好沒有引起疼痛,但他却不理會那處突起。「既然如此,就應該約束走動,免得過染她人。」

  「妾身知道了,這便告退。」原來他不單只是驅趕今夜,而是不想她接近林青枝。這裡是他布置的一局,她橫端插進來,是不妥之極,可無路可走。

  聞言,他總算是放下了手。

  衛照芩帶著滿心的失落,提著燈籠,一人在漆黑的路徑漫無目的走著,一時不知何去何從。

  在後院的月門處頓住,猛然想起以前的場景。當時就是和一衆小妾在那蓮池游玩,時間較晚,人群逐漸散去,而她因爲被顧相知單獨留下聊了一會,遲了離去。後來顧相知走了,她發現香囊丟了,便坐在石椅上等廣白,眼裡看著那一池盛開的蓮花。天色昏暗看不清,越看越靠近,直接站在了邊沿上。隨後猝不及防的被身後的人暗算,一把推下去,昏迷了兩天,這才讓她幸運的重頭再來。

  到底是誰這麽狠毒要置她於死地呢?難道是跋扈的趙雪喬,畢竟她靠山那麽硬,害了一條人命也會平安無事,對方或許是忌憚她的容貌,想著在她還沒有豐滿羽翼之前就剪掉也說不定。還是故意把她留下的顧相知,這人城府深不可測,前世故意籠絡最不懂人情世故又沒有娘家照拂的她,利用她去挑撥沈洛玫和崔蘊行的關係,最後踩著她的性命往上爬,却也狠狠的跌了下去。

  除了這兩人她實在是想不到還有誰要加害她了,那麽這個和監視她的人之間,是否有著聯繫呢?

  一邊走一邊冥思苦想,可能身體不靈敏,脚一個踩空,兩次掉水的經歷讓恐懼鋪天蓋地的包圍著她,腦子完全空白。

  就在她快要掉下去的時候,一隻手適時抓住她的右臂,把她往下一帶。她整個人不得不撲向被拉走的方向,跳了下去,身子失控的貼緊著那人,帶著下壓的一股力量,而他穩如泰山的化解掉這股衝勁。

  鼻端聞到了一股清香,那個救她的人在放開了她的手後,她竟然鬼使神差的伸手抱著對方,嬌小的身子戰栗得如秋風落葉。如今她的惜命,只想安生,瞬間覺得沒有比死亡侵襲更可怕的事情了。

  對方的身軀溫暖結實,她的臉甚至忘記了羞耻的貼著他的胸膛,眼眸裡映著一池光彩熠熠的蓮花。在她最迷茫無助的時候,突然出現了這麽溫暖的人和美麗祥和光景,莫名的能撫平她的恐懼不安。

  夏風凉凉的牽著她頰旁的青絲,牽起了她的目光,她就這麽怔怔的看進了一雙似曾相識的眼眸裡。沒有咄咄逼人的注視,不會搜腸刮肚的審視,只是那麽的神采奕奕,比起那一池清燈伴著的蓮花還奪目。

  良久,她赧然的退開,「謝謝你。」

  「應……咳……應該的,不用謝。」對方出口的聲音有些沙啞,不自在的清著嗓子。

  衛照芩好奇的凝著他,對方也恰好看過來,兩人眼神一撞,又各自驚慌的躲開,氣氛非常的尷尬。好像除了尷尬之外,還有什麽在悄無聲息的蔓延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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