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陸蒔蘭眼皮直打架,是真困倦。說實話,這時她任何人都不想見。但師兄人已過來,總不能拒之門外。
她原本已脫了鞋襪,想趕緊沐浴歇寢。聞言只好讓陸歧去傳話,請蕭隱稍等。
陸蒔蘭對著案頭那面璃鏡照了照,霍寧珘今日沒怎麼蹂躪她的唇,看起來還好。
先前陸蒔安的打量,還有對方說的話,都讓她心生警惕。
她又從鏡裡看看自己的脖頸,還有身上的衣物,並沒有什麼不妥的。趕緊擰棉帕洗了一把冷水臉,又朝鏡中笑了笑,讓自己看起來不要太困頓。這才去迎接蕭隱。
因此,蕭隱見到陸蒔蘭的時候,倒不是陸蒔安看到的那般懨懨含慵。
陸蒔蘭笑道:「師兄怎的過來了?」對上蕭隱那雙銳目,她心裡有些緊張,總擔心會無意洩露霍寧珘的存在。
「聽說師弟摔倒?」蕭隱看向她的腿:「可有傷著?」
「是摔了。」陸蒔蘭頓時明白,是陸蒔安去蕭隱那邊多了嘴,不由微微皺眉,越發小心應對。
她道:「就是膝蓋有點疼,別處都沒什麼的,皮兒都沒蹭破一點。多謝師兄關心。」
陸蒔安站在門外,聽著屋裡的對話,覺得殿下對自己的哥哥也太關心了。不過就是路滑摔了一跤,就這樣急著過來,反而對自己這麼個嬌滴滴的美人,不大看在眼裡。
連她追不上他的步子,蕭隱也似沒有發現一般,壓根沒有問一句,導致她遲了些。
陸蒔安便進了屋,接著陸蒔蘭的話道:「哥哥就是愛逞強,殿下精通醫術,正好請殿下幫你看看。」
蕭隱贊同道:「沒出血不等於沒有摔傷。檢查一下是應當的。」
陸蒔蘭沒想到陸蒔安也會過來,怔了怔。她小腿肚上還有霍寧珘留下的吻痕,哪裡敢露出來讓人看見。
陸蒔安卻是看著陸蒔蘭,又道:「哥哥這麼一會兒就精神了?先前不是還沒精打採的。」 連跟她多說兩句話,都費力似的。
蕭隱聞言,目光微動。先前連他都沒有發覺,陸蒔蘭的確是有些緊張。
她太謹慎了,比平時見到他都要謹慎,反而令善於觀察人心的蕭隱起了疑。猜個燈謎,跌了跤而已,不應當這樣小心翼翼。
他便道:「陸二姑娘先回去罷,我會幫槿若看的。」
陸蒔安知道,蕭隱這意思是,她在這裡,她哥哥不好將腿露出來,便道:「那好吧,我先回去了。」
陸蒔蘭忙道:「師兄,真的不用,哪有這樣嬌氣的。」
蕭隱道:「我叫個女醫過來,為你看看,可好?」
「不用。」陸蒔蘭堅持:「師兄就相信我罷。」
陸蒔蘭眼中閃過惟恐被人看到腿的警惕,雖然只是一瞬,就很好地掩藏起來,卻還是被蕭隱捕捉到了。
再聯想到陸蒔蘭今日突然的失蹤,令蕭隱的心漸漸下沉。
陸蒔蘭想起陸蒔安三番兩次找她,正好此時只有她與蕭隱兩人,便借此轉移話題說:「師兄……可有成親的打算?」
蕭隱放在小幾上的手指輕敲了兩下,眸中暗光一閃即逝,沒有立即答話。
陸蒔蘭察覺出師兄有些不悅,只當他是被老臣們催婚催多了,心裡不舒坦,便也有些尷尬。
實則,無論是東夷,還是南直隸的世家中,都有不少女人等著想讓蕭隱接手。但蕭隱此人是瞧著溫文爾雅,手腕實則極為強硬,他並沒有讓一群不感興趣的女人來添亂的打算。
便看了看陸蒔蘭,道:「國未定,暫且沒有娶妻的想法。」
聽師兄這樣說,陸蒔蘭當然不可能再多說什麼。
蕭隱倒是話鋒一轉,問:「你先前去了哪裡?軍演後,不就給你們都放年節了?」總不至於過年還要忙公務。
「是啊。」陸蒔蘭早就想好,道:「我去了南華街那邊猜燈謎。人太多了。南京的年節還是這樣熱鬧。」
蕭隱知道她有猜謎的喜好,沒有多說什麼,只道:「下次記得叫上我。」
「好。」陸蒔蘭點頭。
蕭隱似乎也沒有多逗留的意思,道:「困了罷?困了就先睡。我先走了。」
陸蒔蘭答是,也不挽留。只是看著他的背影,心中有些滋味難言。她選擇了保護霍寧珘,對著這個歷來照顧她的師兄,自然會有愧疚。
她不免在想,若真有一天,雙方開戰,定要分出勝負的時候,她該怎麼辦才好。
令陸蒔蘭擔心的,還不止如此。
之前,她找霍寧珘要避子藥。雖然她不知他有沒有準備,但她知道以他的能耐弄來很容易。
但是當時,霍寧珘是這樣告訴她的:「不用吃避子藥,他沒有弄到裡邊,不會有身孕。」
陸蒔蘭當然不敢完全相信,逼著霍寧珘一定要給她弄來藥。後來霍寧珘只好給她服用了一顆藥丹,可她現在回想著,也不知那到底是不是真的避子藥,心裡始終忐忑。
畢竟他曾對她說,想看她穿裙子,為他生他們的孩子。
陸蒔蘭緊緊皺著眉,但思緒再多,她今日終究是太累,頭沾著枕倒是很快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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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夜裡,人原本就睡得要沉一些。殿門處傳來的嫋嫋香氣,令陸蒔蘭、季嬤嬤等人睡意更濃,壓根無法醒來。
她們渾然不知,一條女子的暗影來到陸蒔蘭的床榻邊,屋裡只留著一盞小燈,尤為昏暗。
那女子掀開陸蒔蘭的被子,握著她的足踝,往上掀起中褲,隨即迅速退了出去。
女子的下一個停留之處,是蕭隱的寢宮,她跪在蕭隱面前,如實道:「殿下,陸御史的腿上,似是……男女歡好後留下的痕跡。」
殿內有一會兒靜無聲息。
「出去罷……」蕭隱的神色看不大清,但沉鬱到沙啞的音色,已顯示了他此刻的隱怒。
那女子屏著呼吸,趕緊退了出去。
蕭隱倒是沒有想過,霍寧珘會膽大到以薛祁的身份在南京潛伏了好些日,只當他暗中潛入南京,短暫逗留,不知用什麼理由找到陸蒔蘭與他會面,行了強迫之事。
畢竟,以霍甯珘今時的地位,誰會想到他會親自冒險呢。
然而,最令蕭隱的怒意快要瀕臨失控的,還是陸蒔蘭的反應。
就算被霍寧珘強迫,她居然還是選擇了為霍寧珘的行蹤保密,惟恐……叫人傷害到了他。
第二天,便有人向蕭隱稟報,說:
「殿下,京中那邊再次確認過,霍寧珘此前去的是關中,接了他的母親肅國公夫人容氏,一道回京。現下霍家人已在京中團聚,一起過除夕。」
那屬下猜測道:「興許,是霍甯珘將容氏接入京中之後,隨即潛入南京,看了一趟陸御史。」
蕭隱慢慢道:「霍寧珘應當還在南京。他做斥候的時候,就是頂尖的,要想發現他,當然很難。」
那屬下又提出來:「最好的辦法,就是利用陸御史去抓人。可給陸御史製造一個危險的情境,讓霍寧珘……」
那屬下看著蕭隱冷沉的臉色,漸漸抑了聲音,不敢繼續說下去。
蕭隱沉吟片刻,道:「全城搜捕,重點搜查都察院和金陵衛。」
「是。」那人迅速領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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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祁等二十多名金陵衛,剛好於軍演之後回鄉輪休年節。
霍寧珘此時也就坐在桌案前,看著他從柳慎石府中拓印出來的東夷國書。
水影也是頭一回見主子在意一個姑娘,看了看霍寧珘,忍不住道:「七爺為何將陸御史放回去?」
霍寧珘道:「她那樣倔的人。在她還不想自己跟我走的時候,我將她帶走,她還是會想方設法脫身。」他難道還真能將她帶回京鎖進後院,做一隻折翅鳥不成。
「可那蕭隱……」
霍寧珘沒有說話。他知道,陸連緯在,蕭隱不會輕易對陸蒔蘭出手。什麼時候蕭隱將陸連緯派離南京,那就代表他想動手了。」
霍甯珘經過查探,倒是發現,原來陸連緯本人,最重視的人其實不是別人,而是這個女兒。
這時,另有影衛帶來訊息:「七爺,南京的巡防突然收緊,似乎要進行全城搜捕,尤其是對接近過陸御史的南京都察院和金陵衛進行重點搜查。蕭隱暫時應是隻懷疑,都察院和金陵衛中出了內鬼,給七爺透露了陸御史的行蹤,並未發現七爺隱匿在金陵衛中。但七爺還是先暫時避一避的好。」
霍寧珘沉默片刻,道:「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