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然而,蕭慕微心中卻是紛亂複雜。短短幾年,權力更迭頻繁至此,令蕭慕微這個公主的身份只餘一個名號。
蕭慕微的奶嬤嬤死了之後,服侍她的多是年輕宮女,後來她的父皇駕崩,更是沒人管她身邊缺不缺人,服侍得周不周到。
因此,她身邊也沒有長者來與她說些成親當日應注意的。
還好有霍家派來的這嬤嬤,蕭慕微自是一應聽其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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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天還未亮,陸蒔蘭在床上剛剛睜眼,霍寧珘已收拾妥帖,準備出門。
他特地到她屋裡,對她道:「待會兒,迎親你就不參加了。你在國公府裡等著,我還是讓謝遇非陪著你。」
陸蒔蘭到底是個假男兒,迎親這等場合是去不得的。
陸蒔蘭點頭:「好。」她知道以霍家兄弟兩人的感情,霍寧珘肯定是要跟著他的四哥,一道去公主府迎親的。
霍寧珘便先出發離開。沒過一陣,陸蒔蘭也等到謝遇非來接她的馬車。
若是換作別的人,陸蒔蘭當然不會有這樣激動的心情去參加婚禮。但是,霍甯珩和謝遇非對她來說不一樣,在京中,除了霍寧珘以外,這兩個是給她照顧最多的人。
更何況,兩人在音樂方面惺惺相惜,陸蒔蘭對霍寧珩一直是敬慕的。
陸蒔蘭到達肅國公府門前時,剛好是霍家出門迎親的吉時,她便也隨眾站在正門前的路旁,
生怕擋著了迎親隊伍出門。
陸蒔蘭便看到霍四哥身著吉服,率先出門。
霍甯珩原本就氣質出眾,如雲水般的通透高潔,是叫女子看了,實在容易心折。
而今日著上這等鮮明的紅色,優雅端然依舊,卻是添了幾分魅惑,仿佛每個眼神,每個舉止都耐人回想。
看慣了霍寧珩總是穿著淺淡或是偏冷素顏色的衣衫,陸蒔蘭頭一回見四哥穿著吉服,也難免微微一怔。
美男子誰都愛看。陸蒔蘭也難免因霍寧珩今天的不同而多多注目。
霍寧珘一眼就在人群中發現了陸蒔蘭,他將陸蒔蘭望著自己哥哥的眼神盡收眼底,跨上馬背,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
陸蒔蘭沒有意識到自己有哪裡不妥。畢竟,今天看霍寧珩的人太多,視線聚焦在新人身上,這是很正常的。
但她很快也看向了霍寧珘,可吉時耽擱不得,迎親隊伍已出發,霍寧珘也已打馬離開。
她看一會兒霍寧珘的背影,跟著謝遇非先進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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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霍家到公主府的路上,早就是士兵林立,做好了嚴密的護衛工作。確保今日這重要的良辰吉時,不發生諸如行刺等任何意外。
而讓圍觀百姓看愣了眼的,可不止是那延綿的嫁妝,更是這迎親的新郎與男儐相們。
霍寧珩這迎親的人馬,的確是當世最引人矚目的迎親隊伍了。
新郎本人自不必說,十多個男儐相,一色的烏駿雕鞍,個個是家世與才幹出色的年輕俊傑。
尤其是,這些迎親的男儐相裡,還有即將臨位天下的霍寧珘,半分也沒有端架子,親自跟在自家哥哥後面,來接嫂子過門。
屋子裡,蕭慕微早就被妝扮好了。
按理說,女方出嫁時,娘家人是應當很多的。但是天家親情稀薄,蕭慕微又無同胞兄弟姐妹,其實早就過著孤無人依的日子。
更因蕭家與霍家如今這關係,蕭氏皇族名存實亡,走的走,留下來的都是被軟禁著。因此,蕭慕微身邊並無蕭家人。
等到儀仗鼓樂聲近了,外面便有禮贊官,對著鳳台高聲道:「請公主移駕下降。」
蕭慕微坐著不動,她雖然不再是父皇的掌中月,卻有自己的堅持。
還好,霍甯珩知道蕭慕微的脾氣,也沒想他一來她就會給他開門,便道:「催妝。」
催妝禮是早就下了,樂師又立即上前奏催妝曲,禮炮也鳴了數次,但公主的房門依舊緊緊閉著,人就是不出來。
那霍家嬤嬤是看得一個著急,墨鵲也從窗縫看向外面,看到霍寧珩,道:「公主,給四爺開門罷。萬一,萬一……」萬一將人給氣走了。公主怎麼捨得把四爺拒之門外呢。
墨鵲又看了看,目光落在霍寧珘身上,道:「霍七爺也在的。」這位不是脾氣好的主兒,又是要當皇帝的人,被公主這麼不給面子,接不到新娘,若是惱了可怎麼辦。
蕭慕微卻不為所動,甚至低頭看著自己手指的蔻丹,仿佛是出起神來。
外面一群大男人都是第一次迎親,也不知道怎麼辦。對方是公主,又是四嫂,就是不開門,他們也不能拿人怎麼樣。
宋端便皺眉問:「四哥,怎麼辦?」
霍寧珩垂眸片刻,道:「做催妝詩。」
大乾的規矩,是新郎不做催妝詩,由儐相代作催妝詩,類似於鬧洞房一樣的效果。而入了洞房後的卻扇詩卻只能新郎作。
霍寧珩又道:「頌心。」
最冷面的連頌心被點到名,只好第一個站出來。要說寫策論他拿手,作這些黏黏膩膩的催妝詩他還真是不行,只好硬著頭皮上,道:
「烏雲卻罷朝暉暖,瘦李新華又一程。
置酒良時多仰盼,待月移轉入芳洲。」
總之就是一個催字,但公主的門前沒有反應,他便又道:
「鸞簫十里列樓前,飛入浮花雅頌傳。
本是麗質冠天下,何須脂粉贅芙蓉。
妍妍描就翠鬢影,卻歎流光漸漸無。
浮觴走馬轉春遲,只等東風掀簾櫳。」
按理說,一般催妝詩做個一、兩首,就該開門了。
可是,除了霍家兄弟兩人,十來個儐相全都做了一遍詩,時間一點點過去,甚至最後都有人念出:「莫使鏡中牡丹開到老,鸞過影渺月還孤」。諸如這樣不是太美好的詩句了。
然而閣樓裡,蕭慕微還是靜靜坐著,沒有半分反應。
宋端看了霍寧珘一眼,使了個眼色,覺得長公主多半是刁難小七,畢竟要上位奪天下的是霍寧珘。
這太陽都在頭頂正上方了,日頭高懸,今天又是難得的大晴天,更是陽光灼灼。霍寧珘沉默看著那道門一陣,便也道:
「昔年上苑棠蔭雪,年少妝梅遇箭池。
隴山闕下歲幾重,遙望相系便幾重。
曾立燈初至曙霞,長對缺盈聞露滴。
青梧尤在舉眸處,永奉雉扇與王姬。」
上苑箭池,正是霍甯珩與蕭慕微初見的地方。後來,霍寧珩去了隴中,蕭慕微依舊在宮闕中,霍家在那時犯事,兩人的婚約也是那時解除。
因為習俗是新郎不能親自催妝,霍寧珘便模擬霍寧珩的身份,也開始催妝。將兄長不能說的說出來。
蕭慕緯沒想到霍寧珘還知道她與霍甯珩初遇之地,又沉默少頃,便慢慢移動手指,握在扶手上,道:「出去罷。」
當這位長公主身著吉服,姍姍走出來,一群大男人都舒了口氣,又覺得,等了這樣久也是值得的。
大乾的公主下降都是不遮蓋頭的,鳳冠垂下密密的金縷流蘇,雖然看不清面容,但影影綽綽已可見真容之美。更別提那高挑有致的身段。
隊伍迎出公主便立即往肅國公府回去,自是都為四爺終於抱得美人歸而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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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寧珩的親事,是霍家上下期待已久的。因此,儘管霍寧珩本人邀請的人較少,仍舊是賓客雲集,熱鬧非凡。
就連太后霍靈銘,原先哭鬧著要與霍家恩斷義絕,也借著此次弟弟成親,順著霍家給的臺階下來了,前來參加婚禮。
霍家本就重視霍靈銘,又是霍家人要取代她的兒子接掌江山,自是要彌補她,錦衣玉食就不說了,霍老夫人出於歉疚,對她比進宮前還要溺愛。
對於蕭慕微的進門,霍家的女眷們,其實並不是那麼滿意。從霍老夫人到霍靈鈞,對這一樁親事都不大欣悅,只有容夫人是真高興。
陸蒔蘭也跟出來看新娘子與迎親隊伍。她也準備了賀禮呢,是自己親手畫的一幅鸞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