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季嬤嬤手上已搓勻了藥膏,問:「怎麼不要嬤嬤幫你了?」
陸蒔蘭道:「我想起來,明日要交的策論還未寫完,還得趕一陣再睡,嬤嬤先出去罷。」
桌案這邊沒有掌燈,原本就要暗一些,季嬤嬤還沒有發現端倪。
知道她辦公時不喜被人打攪,季嬤嬤也就出去了。走前道:「我先幫公子把燈點起來吧。」
先前以為陸蒔蘭要歇息了,屋裡便留的小燈,現下她要書寫,自然要點大燭。
陸蒔蘭卻是道:「不用,我自己來吧,嬤嬤。」
她往周圍看了看,的確是沒有人在,突然靈光一現,往左看去,果然見一道男子的身影穿過落地罩,不疾不餘從她書房裡走出來,跟在他自己府裡似的。
陸蒔蘭眉尖緊緊皺起,低聲道:「首輔幾時來的,先前為何不作聲?」
「我放了那樣多東西在你桌上,你自己沒注意看,怪我?」他也蹙眉反問。
陸蒔蘭便不再說話。
他又聲明:「我方才什麼也沒看見。」
陸蒔蘭只用意味深長的目光看看這位首輔,她才不相信他沒看見。
霍甯珘被陸蒔蘭的眼神給逗笑,保證道:「真的。」只是聽到她與季嬤嬤的對話,知道她在做什麼而已。
他隨即曲起手指落在那疊地志類書物上,輕叩兩下:「這些,夠不夠你研習嶺南風物?還需要向裴夙隱請教?」
「……夠了,不用再請教他人。謝謝首輔。」陸蒔蘭道。她本就是臨時扯的理由而已。
她又翻看一二,發現其中兩冊竟是全圖冊,將風俗民情描繪得栩栩如生,旁邊更有小楷詳解。
看到她這裝得正經的小模樣,他淡淡譏笑,突然捏住她的下巴抬高,目光相對,這才與她清算,問:「你特地去找裴夙隱,到底是要問什麼事?」
真當他信了她打聽嶺南風物?
陸蒔蘭怔一下,道:「真的就是想要閒聊。」她也不是隨口扯謊的,她正在瞭解的有名官員的確來自嶺南,就算霍寧珘要詳細問起,她也能說個來去。
「閒聊?我昨日放你的假,是讓你去找裴夙隱閒聊?」男子的聲音帶上幾分危險,他問:「既有閒聊的時間,那我們的事,你跟陸伯爺提了麼?」
陸蒔蘭考慮片刻,只好如實道:「沒有。我打算再過幾天告訴祖父。」
霍寧珘看她一眼,那便再多給她幾天時間。
他隨即稍微低頭,輕聞了聞,道:「怎麼沒有用上回我給你的那藥膏?」
他顯然是指她剛才揉按胸部的事。
陸蒔蘭有些臉熱,又感到驚訝,首輔一日萬機,居然還記得他送過的那盒藥膏的氣味,便說:「我自己的藥膏還沒用完。」
霍寧珘斂眉,所以,陸蒔蘭這是壓根還沒用過?他冷聲一笑,第一次拿東西討好別人,誰知人家根本不領情。再說,他給她的藥膏肯定要比她自己這個效果好。
他便板著臉問:「我那藥膏放哪裡去了?
陸蒔蘭只好打開桌案抽屜,將那藥盒找出來。霍寧珘打開圓盒一看,竟還原封不動,從未用過。
他沉默片刻,命令道:「你現在就用,我要看著你用。」
陸蒔蘭一聽,瞪圓了眼睛,不敢置信看向提出這種要求的首輔,道:「不行,萬一季嬤嬤進來看到,看到我……」
她腦中竟不受控制浮現出他所要求的一幕,是她為自己捏按胸房,而首輔坐在旁邊,好整以暇看著她的一舉一動,光是想想那羞恥的畫面,她就有奪門而逃的衝動。
若是被季嬤嬤看到,怕是要將嬤嬤氣暈過去。
男子唇角卻慢慢翹起,心情似乎極為愉悅,道:「陸御史這意思是,只要保證季嬤嬤看不到,就可以?」
陸蒔蘭一怔:「我不是這個意思!」
他存了心要逗她到底,她話剛落,他已轉過身去,滅了燈。陸蒔蘭便聽霍寧珘低沉的聲線在黑暗中鑽入她耳裡:「現在,嬤嬤看不到了。」
意思是,她可以抹上他給的藥膏,為她自己按摩了。
他甚至貼心地從黑漆漆的室內引著她來到床邊,兩人坐在一起,捉著她的手,貼心地那圓形琺瑯小盒放到她手心。
手指一觸及那琺瑯盒,陸蒔蘭又急又氣,想起上次在船上的一幕,害怕得反手一推道:「我不想要!」
那琺瑯小盒,下一瞬傳來落在床上的悶響。
陸蒔蘭微愣,趕緊去摸索,想撿回來再與首輔講道理。她並不是故意揮落藥膏的,她也知道,首輔送她藥膏她卻不用,他原本就生氣了,再把藥盒揮掉,他可能更要生氣。
隨意擱手處,便隔著衣料,摸到一個格外熾燙堅硬之物,她愣了愣。
霍寧珘也是一怔,被少女的手覆在那致命之地,這樣的感覺……他能清楚地感受,她的手有多柔軟,有多嬌小。
男子的呼吸在黑暗中凝住,隨即加重,唯有雙眼依舊冷銳明亮。
陸蒔蘭反應過來,被燙到般拿開手,腦中嗡嗡地響了起來,道:「首輔……我不是故意的。」
霍寧珘慢慢抬頭,注意著她模糊的纖麗輪廓,他當然知道她不是故意的。
他坐了片刻,只道:「月天說,給你的這藥膏能避免女子胸部生疾,記得,以後要堅持用。」
陸蒔蘭立即點頭:「知道了,首輔。」
霍寧珘又沉默片刻,起身離開。
陸蒔蘭在沒有燈的房間裡愣了好一會兒,這才趕緊去點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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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鐸的挑戰書卻沒有送到霍寧珩手裡,而是被霍寧珘截下。
若霍寧珩真接受這挑戰,在眾目睽睽下與宣鐸比武,無論輸贏,霍老夫人怕是真要當蕭慕微是禍水。
蕭衝鄴也並不同意宣鐸的比武,當場便言辭委婉地否定了宣鐸要比武的要求。
可宣鐸那邊終究得安撫,這畢竟還是大乾理虧。女真人數不多,但個個強悍。且宣鐸帶著一堆頂級貢品前來,誠意十足。
蕭衝鄴與宣鐸推杯換盞間,說了不少「真心」話,有意無意的暗示下,倒是讓宣鐸看出來,這位大乾皇帝對當前的勢不如人、形同傀儡,很是苦悶。
宣鐸便假借醉意道:「皇上的兩位舅舅,的確是權力過大了!皇上下了旨意的事,他們也能逼迫您收回成命,實在是目中無人!真龍居然被蛟蛇所縛……叫人可惜可歎!」
蕭衝鄴隻淡淡搖首,道:「不說了,宣鐸,是朕對不住你。」
宣鐸便低低道:「皇上,若您有需要,宣鐸願助你一臂之力!」
蕭衝鄴似醉似醒,只道了一個字:「好。」
兩人一見如故般,又喝了許久,談完結盟與佈局,宣鐸整個人已是熱血沸騰。
蕭衝鄴隨即又命人挑了兩名美豔的波斯美人給宣鐸,宣鐸收倒是收下了,心裡卻始終覺得憤懣難泄。
他也不敢去找蕭慕微,出宮後,繼續去了夢琅嬛喝酒,特意點那含璧出來見客。
宣鐸看著含璧彈奏琵琶得優美情態,對方一曲尚未奏完,他便來到她身邊,濃重的酒氣噴到含璧的臉上,道:
「喲,這位就是鼎鼎大名的含璧姑娘?我聽說,霍家的兩位爺,是你僅有的入幕之賓?」
含璧撥弦的手指微微一滯,她也有許久沒見過霍家兩兄弟了。一直以來,這兩個男人都令她身價高漲,身份獨特,從無人在她面前造次,令她賺得金銀滿缽。
可她沒有想到,居然有一天,會有人明知她與四爺七爺「交情匪淺」,還故意來挑釁。
宣鐸的確是醉得不輕,看著她嘖嘖道:「能讓霍家兩兄弟都上你的床,想必功夫尤其不一般?讓本王子今晚也來領教領教。」
含璧偏頭躲著他的酒氣,道:「王子,妾隻獻琴藝,並非娼妓。」
「哈哈哈。」宣鐸大笑:「頭一回見到,在這種地方的女人,說自己不是娼妓!」
含璧握著琵琶,緊緊抿唇,並不說話。
宣鐸打量著含璧,道:「怎麼,霍太傅可以睡你?本王子就不行?」
含璧有苦說不出,若是四爺碰過她,她還會待在這兒?這下卻只是垂淚,又不敢說四爺沒有碰過自己,以免這醉酒的女真王子真的要強迫她,更害怕他失控之下擰斷她的脖子。
宣鐸突然道:「去,告訴恪淑長公主,說你肚子裡揣上了霍四的種。否則,我殺了你。」
含璧震驚,她自是還不知霍寧珩打算要迎娶公主,只得答是,先保住自己現在的命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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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的長驍侯府中,王奚已接了消息,向霍寧珘稟報:「七爺,宣鐸在宮中與皇上對飲一個多時辰,剛往夢琅嬛去了,看來兩人已達成盟約。」
他又道:「七爺認為,皇上此次會留下宣鐸長期合作,還是隻利用當前呢?」
霍寧珘剛寫好一封信,遞給藺深用蠟封好,聲音沒有波瀾,道:「皇帝生性多疑謹慎,留著宣鐸放長線的可能很小。他定然會鼓動甚至協助宣鐸在離京時生亂,藉以取得禁衛軍十二營與五城兵馬司的部分兵權。」
王奚點點頭,亦是贊同。
「暫時不要有所動作,繼續盯著宣鐸便好。」霍寧珘道。
王奚聞言領命便下去了。
而含璧在宣鐸離開夢琅嬛後,在霍甯珘和霍寧珩之間猶豫一陣,決定去找霍寧珩。畢竟宣鐸好像恨的是四爺。
而且七爺明確告訴過她,他對她無意,給她重金,只是為了給生了腿疾的四爺偶爾獻藝。
「四爺,那宣鐸王子……」含璧來到國公府求見了霍寧珩,將宣鐸讓她去找蕭慕微的話,對他複述了一遍,又噙著淚道:「奴婢自是不敢對長公主胡言亂語,特來稟告四爺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