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陸蒔蘭有些奇怪,首輔歷來不大喜歡她的師兄,怎會突然來到他府中。且是帶著他的妹妹霍靈鈞來的。
不過,個性使然,她也不會多問。
霍靈鈞則不敢置信地睜大眼,又是這個小小御史……她便低聲在宋情耳邊道:「情姐姐,這就是那陸槿若了。」
宋情時常與霍靈鈞相處,自是聽說了不少關於這位陸御史的事,只是一直無緣得見。
看到陸蒔蘭,宋情也是有些怔愣,她第一次見到比女人還貌美的男子,而且是這樣纖細的身形。
她看了看,那把腰肢,怕是比自己和霍靈鈞的腰還要細。對方穿著一身淡藍色的錦袍,亭亭秀立,一雙明眸看來,清澈如碧水天光。
聽到裴夙隱招呼叫「師弟」,又看到少年頸線的那小結子,聽著對方微微沙啞的嗓音。才叫她確定這是個男子。
見是個少年,宋情便沒有太放在心上。
陸蒔蘭不知宋情的身份來歷,就更不會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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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說起霍寧珘在此的原因……還得談到裴夙隱前些日進宮,治好了太后的頭疾。
霍老夫人也有同樣的毛病,這次被氣暈倒之後,隔日頭頂痛得厲害。太后得知,便命裴夙隱去為霍老夫人醫治。
裴夙隱對霍老夫人施針之外,還用了內服藥物。
尤其是,他在藥物中加了一味叫紅蛇槁本的藥,不同於尋常槁本,這紅蛇槁本配伍在治療頭疾的方子中,效力極佳。
這藥草極為罕見,在他府中雖用一種紅壤培植了幾株,但是因這植物十分脆弱,很難存活,移株就更不易存活,霍府的藥師特地過來驗看。
誰也沒有想到,這位霍家的嫡小姐霍靈鈞,見到來為霍老夫人診疾的裴夙隱,竟是情竇初開,一見鍾情。
她好不容易在哥哥之外,看到個能入眼的男人,經過與裴夙隱一番交談,見識到對方的學識談吐後,心裡就更難以放下了。
霍靈鈞便以她最近也在學習藥理的藉口,拉著宋情一起跟著過來。且一過來,先是在裴夙隱的藥園子裡轉悠,後來又去向裴夙隱請教,壓根不願離開。
霍靈鈞平時是個眼比天高的,只看得到自己兩個嫡親哥哥,對別的男子不屑一顧,今日卻朝著裴夙隱笑得格外燦爛,那目光簡直在裴夙隱身上移不開。
在霍靈鈞看來,以霍家如今的地位,她挑上了何人做夫婿,都是那人天大的福分,必當感恩戴德應允的,傻子才會拒絕霍家女婿的身份。
因此,從她心儀裴夙隱的一瞬,她就已將這個男人看成自己的。
霍靈鈞的心思表現得這樣明顯,宋情哪能看不出來,想帶她走,卻是勸不動。宋情便立即派人給霍寧珘送信,讓他過來帶走這霍五姑娘。
因此,霍寧珘出現在此,純粹是過來帶走自己這個妹妹的。
這霍靈鈞現在比公主還要尊貴,在京裡,還真沒有幾個人能管得住她。
按理說,將這妹妹交給祖母管教最好,但霍老夫人因孫子親事被氣得暈倒,當然沒法管教孫女。霍寧珩又正有別的事,只有霍寧珘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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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夙隱見陸蒔蘭主動來找自己,唇邊帶笑,看著她道:「師弟怎麼突然過來了?」
陸蒔蘭道:「有點事情,想過來問問師兄。卻不知師兄有客人,倒是打擾了。要不我先回去,改日再來。」
陸蒔蘭難得過來,裴夙隱心裡也覺可惜。但他早已應承下來,今日還得去一趟肅國公府,再看看霍老夫人的情況,現在的確無法接待她。
裴夙隱正要說話,霍靈鈞突然道:「哎,裴大人,既然陸御史只是有點事情要問,那你便先回答完他,我們再走罷。畢竟陸御史特地跑一趟,也不容易。何必讓他改日再跑一回?」
霍靈鈞拿眼尾掃著陸蒔蘭,這個小白臉,讓她七哥,四哥,皇帝外甥全都另眼相看,在她眼裡與個男妖精無異。
現在居然叫她發現,連裴夙隱也與這陸槿若稱兄道弟,叫她如何還能安心。
尤其是,她聽到陸蒔蘭說改日再來找裴夙隱,更覺得對方是存著心勾引。
霍靈鈞又看向霍寧珘,柔聲道:「我不介意多等一會兒,相信七哥也是一樣。哥,你說是不是?」
霍甯珘淡淡應一聲,他知道霍靈鈞在想什麼,但也的確想聽聽,陸蒔蘭專程來找裴夙隱,是為了什麼事情。
可陸蒔蘭原本想問的,就是關於她的哥哥陸槿若。她哥的身份是個秘密,她怎麼可能當著霍寧珘幾人說出來。
她便遲疑了片刻。
裴夙隱看到陸蒔蘭遲疑的片刻,就知道她是想問陸槿若相關。
霍寧珘則眸色難辨,深深看她一眼。
陸蒔蘭注意到霍寧珘的注視,很快道:「我手裡有樁案子,涉及一人正是嶺南的。我只是想向師兄瞭解嶺南風物,不是什麼緊要的事。」
裴夙隱頷首回應她,道:「嶺南風物若要細細說來,怕是得講許久。既然如此,師弟還是先回去罷,下回再見。」
陸蒔蘭就又看了霍寧珘一眼,見首輔靜默無言,不知在想什麼,道:「首輔,那下官先回去了。」
霍寧珘看著她,隻回了一個字:「好。」
陸蒔蘭便同眾人走向門外,一起出門時,霍靈鈞又忍不住問:「裴大人,你與陸御史很熟麼?怎麼不見門房通傳,他便進來了?」
霍靈鈞就是希望自家七哥也看清,這陸槿若可不是個安分的。
裴夙隱微微皺眉,道:「既然叫她『師弟』,自是熟悉。」至於門房通傳什麼的,也不打算解釋。
霍靈鈞又道:「哥,都這個時辰了,要不我們四個在前邊的飛瓊館用了膳再走可好?」她特地說明了四個人,就是暗示那陸槿若,不要加進來。
在霍靈鈞看來,她自己配裴夙隱配,宋情配自家的七哥,正好是兩對天作之合,以後就是一家人。當然不希望多個礙眼的。
以霍甯珘與裴夙隱的精明,豈會看不出她對陸蒔蘭明顯的排擠,神色都冷了下來。
那邊的陸蒔蘭,恍若未聞,似乎也沒有想跟誰湊對兒的意思,道完別,便上了自己的馬車。
看了看那道消失在馬車裡的水藍色袍角,霍寧珘轉眸看向霍靈鈞,慢慢道:「祖母還病著,你身為孫女,就只想著自己吃喝?看來,祖母平素是白白疼你。」
說完,徑直上了馬車。
他的語氣不重,這話裡的內容,卻是很重。
簡直就是在說霍靈鈞不孝,而且是在她心儀的裴夙隱面前。
霍靈鈞不敢置信,說一個姑娘不孝,這是多麼否定的評價,居然是對她諸多愛護的七哥說出來的。她頓時就有了想哭的衝動,一張臉漲得通紅,都不敢去看裴夙隱的表情。
連宋情也愣了一下,趕緊拍拍霍靈鈞的背,道:「好了,靈鈞,我們先上車去,有什麼回去再說。」
「情姐姐!我哥他……他怎麼能這樣!我哪裡有不關心祖母的意思!」霍靈鈞委屈極了。
宋情卻是有些明白,霍靈鈞一個姑娘家,這般不矜持地追著初見的男人,任是哪家的兄長都不會放縱。直接在裴夙隱面前點出
霍靈鈞的確是被國公夫人寵壞,加之原先長年受軍中風氣感染,做派直接大膽。
漸漸地不哭了,便悄聲告訴宋情,道:「情姐姐,我覺得,裴修撰這個人還真的不錯。」
宋情清楚她的意思,道:「靈鈞,你的親事,可是得老夫人和夫人他們做主的。」
霍靈鈞撇撇嘴,沉默一會兒,說:「四哥都可以不顧家裡的意見,要娶恪淑長公主,我想自己挑夫婿,怎麼就不行?」
宋情也不怕得罪霍靈鈞,直言道:「靈鈞,你說,你與四哥之能,可以比嗎?」
霍靈鈞想了想,便不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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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著有蕭衝鄴派人私下有意透露,宣鐸王子的人很快打聽到,他的美人兒公主明明都到了嘴邊,是怎麼又飛走的。
原來是因為霍家老四,如今的太傅霍寧珩。
宣鐸王子笑得一臉殘戾,他就說,太后明明是鐵了心將蕭慕微嫁給他,在滿殿的皇室女眷前宣佈婚訊,居然不出幾日就變卦了。
他甚至看得出來,太后對蕭慕微壓根不喜,巴不得將她嫁到女真。
若非霍甯珩從中作梗,又怎麼會突然改了旨意。
哪怕天已入夜,宣鐸王子也立即入宮見蕭衝鄴,恰好太后也在,宣鐸當即道:
「皇上也不用瞞著我了!我已知道,恪淑長公主不是與我八字不合,而是有人存心要壞我的大好姻緣!」
蕭衝鄴皺著眉,似乎憂心忡忡,並不說話。
宣鐸繼續道:「便按照我們那邊爭奪女人的方式,我已命人給霍太傅送去戰書!要與這霍太傅堂堂正正比試一番,看看是誰,更有資格迎娶公主。」
宣鐸此言,令太后一驚,立即擔心起自家弟弟來。
這女真蠻子莫非還能跟她四弟比文?肯定是要求比武!
誰不知她家老四從前是經文緯武,天之驕子,可後頭傷了腿,這才恢復如常人,功夫是大不如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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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蒔蘭洗漱好了,從淨室出來。
自己坐在床上,解開中衣,纖纖手指略微托起胸脯,搽了藥膏,剛剛揉按起來,季嬤嬤便進了屋,要幫著她捏按。
陸蒔蘭今日也有些累了,就躺了下來,側首要閉目時,卻看到自己靠窗的書案上不知何時被人擺了個鏤空小竹簍,隔著那簍條間隙,還能看到裡面裝著嶺南蜜桔,龍眼。
她趕緊掩好中衣衣襟,遮住自己。穿了鞋到書案前一看,旁邊還放著幾本書,她翻了一翻,正是嶺南的地志、風土志等。
她的心頓時緊張起來,朝周圍看了看,道:「嬤嬤,你先出去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