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陸蒔蘭微微一笑:「臣只是不希望,冤枉了人的同時,放縱真凶逍遙法外,讓真相難以大白。那樣,非但不能讓嚴御史他們瞑目,還有可能有別的同僚遇害。」
「好。」蕭衝鄴又道:「走,先陪朕去賞荷罷,槿若。」他便帶陸蒔蘭沿著水上朱廊,往湖心閣而去。
兩人尚未去到閣中,梁同海突然小跑追上來,低聲在蕭衝鄴耳旁說了兩句。
蕭衝鄴便道:「槿若先在這邊賞荷,朕有點事,很快就回來。」
「是,皇上。」陸蒔蘭應下。賞荷本就要在早晨。水心廊閣中風景正好,石桌上茶水已備好,水晶碟裡盛放著時令水果。她看著風景等皇帝,也算是忙裡偷閒。
蕭衝鄴也沒有走得太遠,陸蒔蘭無意中轉過頭,便看到在岸邊,一名大臣正向蕭衝鄴行禮。
陸蒔蘭雖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麼,可是,當她看清那大臣的臉,卻是目光一頓。
是個中年男子,長相頗佳,陸蒔蘭打量著他的容貌,覺得眼熟。她再一思索,就明白了自己為何看這位大臣眼熟。
這個男人與自己房中的小姑娘阿眸,生得實在相似。想到阿眸是被人給拐賣的,陸蒔蘭心下漸緊……這人,會不會和阿眸是親人,甚至就是她的父親?都說女兒肖父……看年紀,也是對得上的。
那名大臣得了蕭衝鄴的示下,很快便退下。離開前,對方似乎感受到陸蒔蘭的注視,朝她看來一眼。
等蕭衝鄴走回來,陸蒔蘭便問:「皇上,剛才那位大人,不知是誰呢?」
「那個啊……」蕭衝鄴看了看陸蒔蘭,道:「是鎮南大將軍江照英。」
陸蒔蘭怔了怔,沒想到那竟是江善善的父親。如此顯赫的門庭,她又覺得自己是否想多了,江家似乎沒聽說乬過女兒,便道:「原來是……皇后娘娘的父親?」
陸蒔蘭這有些神思不屬的表現,卻讓蕭衝鄴誤以為她是失落所致。
蕭衝鄴眉宇登時緊皺,控制住想立即抱住陸蒔蘭安慰的衝動。他很想告訴她,就算他娶了江善善為皇后,但那只是權宜之計,他心裡的人,只有她一個。
等到有一天,他真正將權力都握在手裡……蕭衝鄴此時也只是頷首,道:「正是。」
陸蒔蘭便說:「江大將軍長得與江姑娘倒不大像。」
江善善相貌與其母相似,的確與父親不像。
「是啊。」蕭衝鄴隻簡短答了一句,並不想與陸蒔蘭討論江善善,就轉而說起了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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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在軍中時,霍寧珘早上有沐浴的習慣。尤其是夏季。
長驍侯府浴房裡的玉池修得極大,霍甯珘沐浴時不喜有人近身伺候,要等他出來了才讓人服侍。
王奚等在門外,覺得自家爺今日在浴房待得有些久,等霍甯珘隨意披著件袍子走出來,便趕緊讓侍女上前,拿柔軟的棉帕,為霍寧珘將滴著水的長髮給絞幹,再以簪挽發。
拾掇好了剛到書房,霍寧珘正準備看王奚新送來的一批奏摺,便見他皺著眉稟報:「七爺,陸御史今早被皇上召見,兩人一起在太液池賞荷。」
霍甯珘聞言,眯了眯眼,看向窗外片刻,似乎在將什麼情緒壓抑下去,最終隻淡淡道:「皇帝還真是越大越不像樣,跟塊膏藥似的,只知道粘著女人。」
「……」王奚突然想起自家主子前些天總是去找陸御史的時候。不過,也只有眼前這位敢評價皇帝為膏藥的。他想了想說:「七爺,您要不要進宮看看。」
霍甯珘靜默片刻,道:「不是跟你說了,以後有關陸槿若的事,不要再向我稟報?」
王奚微怔,雖然霍寧珘的確這樣說過,但他心裡還是不踏實,他瞅了瞅自家這位爺的神色。主要是他跟在霍寧珘身邊太久,若說這位爺主動跟在哪個姑娘身後轉,還真是破天荒頭一回。
他不也是擔心,說不得什麼時候,七爺突然就回心轉意了?而且,也的確覺得陸御史與自家主子是天造地設的般配。
王奚不得不道:「七爺的確說過,但我……擔心萬一七爺改主意呢?所以多問問。」霍寧珘的確不是個輕易更改決定的人,但他總覺得,對陸蒔蘭的事,似乎不能用以往的經驗來推測。
霍寧珘轉眸看了看王奚。這人倒不愧是跟他這樣多年,既是個人精,又是最擅於揣測人心思。他卻是仍舊沒有要進宮的意思,隻拿筆開始在奏摺上勾畫。
王奚見狀,便不再說話。
霍寧珘一個上午,都沒有問起陸蒔蘭。他處理公務的速度快,一本接一本奏摺,一目十行,卻總是能迅速抓住關鍵點,作出最妥當的批示。
直到晌午過後,霍寧珘去了關押昨晚刺客的暗室一趟。回來又親自寫了兩封信,命人發往西北兩地,才從一疊奏章裡抽出一本薄冊來,道:「王奚,都察院這份巡察光祿寺的報告寫得不清不楚,派人讓陸槿若過來一趟,解釋清楚。」
王奚答:「陸御史恐怕不方便過來。她尚在宮裡伴駕。」總不好去宮裡請人。
想想又說:「七爺,我挺不放心陸御史的。上回在芙蓉園的事……你說,皇上這次將陸御史留在宮裡這樣久……」
霍寧珘沒有說話,隻冷笑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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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在行宮避暑,不在宮禁中。霍寧珘也不來過問陸蒔蘭,蕭衝鄴哪裡會輕易放她走。
他甚至想說動陸蒔蘭,等三法司官員遇害一案了結後,還是調到御前。蕭衝鄴已經改變想法,他不求暫時能讓陸蒔蘭為他恢復為女裝。因為,他也不敢保證自己能儘快收攏權力。
但是,他可以讓陸蒔蘭以男裝的身份在身邊,這其實更為方便……比如,像現在這樣,他在辦公務,陸蒔蘭則可以為他研墨,紅袖添香,也可以為他出謀劃策,還可以……將她抱到龍椅或是龍案上……
之前蕭衝鄴擔心霍寧珘知道「陸槿若」是女子,但現在,陸蒔蘭的男裝,反而成了便利他的「好事」。
蕭衝鄴想著,霍寧珘總不能直接公佈陸蒔蘭其實是個女子,是他的未婚妻。那豈非把陸家的欺君之罪攤給所有人看麼?
蕭衝鄴便看了看一旁幫他做朱批記錄的陸蒔蘭,梁同海卻是道有官員求見。
是吏部送來各部新擬任官員的候選名單,大致人選都已經定了,只是請蕭衝鄴在其中做二選一,或是三選一,蕭衝鄴想了想,道:「請首輔進宮一趟。」
蕭衝鄴沒有讓陸蒔蘭回避。他要調陸蒔蘭到御前,終究要過霍甯珘這關的。
蕭衝鄴看到不疾不餘邁步進殿的男人,便道:「小舅舅來了。」
「嗯。」霍寧珘見禮後,目光在一旁添桌後寫字的陸蒔蘭身上略微停留。
陸蒔蘭也立即起身,過來拜見首輔。
霍寧珘看看她,也坐到一旁皇帝命人為他專設的位置。
蕭衝鄴便拿出吏部給的名單,在與霍寧珘討論了一番六部的職務後,道:「小舅舅,怎麼,此次吏部沒有擬都察院都御史的候選麼?」
「嗯。臣打算等連頌心半年後從東南回來,讓他擔任都御史一職。這段時日,便由臣暫管著。」
「小舅舅打算暫兼都御史,直管都察院?」蕭衝鄴琢磨著霍寧珘這話的意思。
「不錯。」霍寧珘慢慢端起茶盞。
這下連陸蒔蘭都驚訝了,隨即她又想到,看來是因為毛方晉的案子,首輔對都察院的工作很不滿意,決定要親自抓一抓。
的確,僉都御史都出了這樣的事,可見都察院對內執紀鬆散。身為御史,卻做不到嚴以律己,自己都身不正,如何去監督他人?」
陸蒔蘭面容愈發嚴肅地點了點頭。看來,以後的公務得更加忙碌。不過,她倒也不怕。
蕭衝鄴則是沉默片刻,他也清楚,毛方晉這案子,不止毛方晉本人不乾淨,拔出蘿蔔還帶出泥,牽扯出另兩個都察院官員。因此霍寧珘才讓都察院自己來辦這案子,給都察院挽回些威信顏面。
但以前那樣久,霍寧珘也沒有打算要暫兼都御史。為什麼現在就要了?
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除了因為陸蒔蘭,還能因為誰?
蕭衝鄴心中升起一股強烈慍怒,他的音調倒是如常,只是卻不同意:「我知道小舅舅對都察院現在的情形不滿意,但也用不著親自兼任罷?這樣太辛苦小舅舅了。你本就百務纏身,怎能再抓都察院的事務?」
霍寧珘慢慢對上蕭衝鄴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