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12月22日（一）

　　張清嶼身子微微發顫，他的指關節攥的發白，臉龐繃的死緊，沒有回頭看一眼。

　　煙火燃放，沖天炫目之色。

　　美妙景色再一次上演，這一次夏一回身處地方不同地方，所看見的景象自然不同。

　　之前只是覺得煙花燃放之景無比炫目，姹紫嫣紅的極其好看。

　　但現在夏一回就平躺在煙花正下方，入眼所及，天花板已經變成一片深藍色，有星星與月亮高高懸掛，煙花的斑駁交疊在其中，給人一種如夢如幻的美感。

　　除此之外，是撲面而來的寂寥之感。

　　宇宙之大，煙花之美，皆與他無關。

　　在這盛大之下，人就像燦爛宇宙之中的一紙孤瓢，飄飄蕩蕩找不到定點。

　　手被人輕輕碰觸，夏一回抬眸望去，心尖微微顫動了一下。

　　此時張清嶼正半蹲在他的身旁，臉色略微蒼白，下唇抿的死緊。

　　在張清嶼身後，是一片血光。

　　紅色的地毯被鮮血潤濕成深紅色，絨毛都帶著血漬，彷彿一腳踏上去，就能帶起滿腳鮮血，牽絲拉縷，黏膩可怖。

　　npc們酒不喝了，熱鬧也不看了，他們只尖叫的逃的老遠，正交頭接耳的朝這邊看。

　　張清嶼發飆了。

　　這是在場所有人的想法。

　　人在極度憤怒之下會做出怎樣的行為完全無法預計。直播間彈幕一片驚恐，眾人一面擔心夏一回的傷勢，一面擔心張清嶼會傷害到夏一回。

　　“啊啊啊啊感覺沒有辦法收場了，真的好恐怖……”

　　“張大神怎麼了啊，忽然動手嚇我一跳。之前我只是覺得他挺厲害的，結果剛剛那一手完全顛覆我的想像哇，勾勾指尖就能抹殺其他玩家，這、這副本裏還有人能對付他麼？”

　　“霧草夏夏吐血吐的好厲害，是不是剛剛打鬥的時候傷害到肺腑了？”

　　“啊啊啊啊直播間的大佬快出來分析一下啊，夏夏這傷到底咋樣，我咋看著感覺他病入膏肓命不久矣了55555555555”

　　“鬼牌和副本不一樣，副本結束了還有休息養傷的時間，但出了鬼牌就要再進一張鬼牌，天呐擼，這還讓不讓人活啦！”

　　“張大神會不會把夏夏一起宰了，天啊，他的眼神好恐怖5555555555”

　　一片擔心之中，有那麼一群人顯得格外淡定。

　　“別怕，恐怖只是相對的，張大神肯定是心疼了，絕對沒有錯！”

　　類似的彈幕數量不多，因此很容易就被大眾忽視掉了，大家依然沉溺與自己的世界之中，密切關注副本動態。

　　夏一回頓了一下，借著張清嶼的手搖搖晃晃站起，抹掉唇邊殘留血液，咬牙說：“我沒事。”

　　張清嶼說：“你這是沒事的樣子？”

　　夏一回苦笑：“放心，死不了的。苟活這麼久，吐一口血有什麼大不了？”

　　張清嶼像是氣極，深深看了夏一回一眼，轉身欲朝女裁判的方向走。

　　女裁判一直不敢靠近，看見兩人在交談，本已經放下心，現在一看張清嶼大有一種不依不饒的模樣，她頓時嚇得魂飛魄散，二話不說轉身就往樓下沖。

　　夏一回連忙拉住張清嶼，“等等！”

　　直播間觀眾瞧見他這般模樣，還以為夏一回善心大發，大家正準備勸阻之時，卻見夏一回老神在在道：“幫我扶一下手臂。”

　　眾人愣住，存了幾分好奇的心思。

　　張清嶼瞬間明白夏一回的意思，他退後半步，左手支撐夏一回正常站立，右手扶住夏一回的右手，穩穩的端成一條直線。

　　兩人靠的幾近，卻沒有任何人在其中看出曖昧的意思，因為兩人現在端著的，是一把槍。

　　血液將夏一回的唇色染的鮮紅無比，此時的他就像深淵地獄中走出的惡鬼一般。

　　惡鬼笑的森寒，輕聲呢喃。

　　“怎麼辦，我更想親自動手呢。”

　　砰——

　　子彈穿越人群，外力使其不斷變道，在女裁判即將在樓梯道間拐彎時，乾脆俐落的穿過頭顱。

　　女裁判的腳步還未停下，上半身卻已經向前傾斜，與此同時，她的身邊爆出大把紅晶。

　　佈置陷阱的男子之前看見夏張兩人點燃煙花，原本他已經不抱有任何希望，此時看見那些紅晶，他愣了足足好幾秒，怪叫一聲連忙上去撿漏。

　　他的，都是他的。

　　這些紅晶都是他的！

　　玩家被張清嶼屠殺光，李白與梅有乾四人組早就集齊了紅晶，壓根就不在乎這些，而在場的npc更是噤若寒蟬，不敢動彈。

　　此時不搶，更待何時？

　　精瘦男子大喜，心中暗叫這波反水簡直是太值了，這簡直是他參加無限逃生遊戲後最值當的一次！

　　直播間彈幕一片叫好。

　　女裁判雖長得深眉高鼻一副好相貌，可是在眾人心中，她的形象已經變成毒婦般令人厭惡。忍了女裁判一整天，現在等於將對方幹掉了，還是親手幹掉。

　　除了一個爽字，再也沒有其他能形容直播間觀眾此時此刻的心情。

　　“奮起奮起！總算幹掉了這個傻逼，之前幾次都快把我氣死了！”

　　“忍了快一天，還好恁死了，不然今天晚上我肯定睡不著覺。”

　　“看見女裁判死了，我就心安了。”

　　“咦？快到零點的誒！”

　　正如直播間彈幕所說，電子音響起。

　　【煙花即將燃盡，半分鐘內玩家將脫離人偶舞會鬼牌。】

　　【距離一輪賭局還有半分鐘，請各位玩家做好準備。】

　　時間慢慢倒數。

　　張清嶼沒有鬆手，夏一回也沒有推開。

　　這個時候他傷勢已經極其嚴重，大部分是內傷，渾身無力又酸痛，若不是有張清嶼的攙扶，夏一回准要上演一出猛虎落地式跪拜。

　　【距離脫離副本還有20秒】

　　【距離零點還有20秒】

　　“下張鬼牌我們還會再見嗎？”

　　夏一回鬆開張清嶼的手，眼神罕見的有些躲閃。

　　他們之間還有許多事未曾解決、未曾弄清，若是就此離別之後各自為戰……

　　說實話，副本遊戲越來越難，誰知道後面又會有什麼奇葩遊戲呢，要是做最壞的打算，他可能活不到弄清事實的那一天。

　　【10……9……8……】

　　正當夏一回心思搖擺不定之時，耳旁傳來一個淡淡的聲音。

　　“會的。”張清嶼這樣說道。

　　沒有眼神交流，夏一回無從判斷張清嶼是以怎樣的情緒說出這句話的。

　　他只能從這短短兩個字去猜測。

　　聲音還是一如往常般清冽堅定，不像是安慰，倒像是在陳述一個事實。至於感情方面，夏一回不喜歡探尋別人的心理歷程，但之前已經考慮過了，他願意為了張清嶼破例。

　　【7……6……5……】

　　夏一回抬頭，眼神認真說：“鬼牌分配隨機，你我遇見一次已經很困難，為什麼你會這樣覺得我們會再次相遇？”

　　這個問題有些尖銳，張清嶼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之中。

　　時間還在繼續往前走，周圍一片寂靜。

　　【4……3……2……】

　　正當夏一回以為永遠得不到回答之時，他感覺自己的手被緩緩攥緊。

　　那溫度透過指尖，一點點鑽入皮膚深層，順著血液脈搏一直連接到心臟。

　　癢癢的，還有一點甜。

　　【……1】

　　在倒數結束以前，遲來的回答終於降臨。

　　“有求必應功能鬼牌。”張清嶼的眼神飄散，看東看西就是無法凝聚到夏一回的臉上，他壓低聲音，快速從口中一下子帶過：“我求的是與你相伴。”

　　夏一回一愣，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這句話的意思，電子音倒數就已經結束。

　　伴隨一聲尖銳的口哨聲，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不見，指尖的溫度也逐漸消退。

　　【午夜零時已到，第一輪賭局結束。】

　　【統共4146萬玩家載入鬼牌副本，其中共有1380萬玩家成功點亮鬼牌，其餘未點亮鬼牌者，淘汰。】

　　【首輪賭場鬼牌考驗結束，即將開始第二輪賭場鬼牌考驗。】

　　【此時玩家手中均已拿到名為‘12月22日’鬼牌，第二輪考驗內容為：選擇此張鬼牌，前300個晉級者通關鬼牌副本。】

　　【當300晉級者滿員時，其餘未選擇此鬼牌者，點亮五張鬼牌直接晉級，未滿五張鬼牌者，淘汰。】

　　夏一回撐著桌子緩了好一會，方才回神。

　　方才張清嶼說的話……是他想像的意思麼？

　　——與我相伴。

　　夏一回的唇齒細細咀嚼這四個字，整個人霎時動容。

　　相處這麼久，夏一回也算大致瞭解張清嶼的為人。後者什麼都好，但性子決定他低調處事，這也就是說，如果張清嶼對一個人好，會無止境的做對那個人好的事。

　　他可能不會說出口，只管悶著頭去做，去對那個人好。

　　而現在，夏一回就幸運的成為‘那個人’，那個讓張清嶼捧在心尖的人。

　　這種感覺很奇怪，不是不舒服，恰恰相反，夏一回現在心裏十分舒坦，舒坦到他盯著一片黑暗都能笑出來。

　　附近還是賭場的模樣，草綠色的賭桌乾乾淨淨，上面只放了零散的幾張鬼牌。

　　名為‘人偶舞會’的鬼牌懸浮在空中，其上泛起點點星光，在空中不斷跳躍，看起來清靈活潑，十分神奇。

　　待光芒過後，人偶舞會鬼牌與校園鬼牌疊到一起，荷官發牌，夏一回又拿到了一張全新的鬼牌。

　　——深海恐懼。

　　這張地點牌僅僅是用肉眼觀看，也能感覺到一股撲面而來的壓抑氣息，就像是被沉到萬丈海底，壓迫襲擊人的大腦，讓人壓根無法翻身。

　　也正是因為這種頗為極端的壓迫感才使得夏一回忽然醒神，後知後覺的發現第一輪賭局早已結束。

　　粗略算了一下晉級人數，夏一回面色微微一變，暗自咂舌。

　　僅僅是一天時間，這第一輪賭局竟然整整淘汰掉三分之二的人。

　　而接下來，戰況全面升級。

　　點亮鬼牌難度之大眾所皆知，兩者相較取其輕，可想而知，到時候很有可能幾百萬人共同聚首12月22日鬼牌！

　　二輪賭局一過，餘下人……

　　“不足一千。”

　　夏一回面色微沉，現在他就好像站在一條岔路口上，需要面臨一個巨大抉擇。

　　往左邊的道路走，他要趕在300人完成任務以前，再點亮三張鬼牌湊齊五張，妖魔鬼怪魑魅魍魎，他都需要一一戰勝一一克服，其中危險性不必再提。

　　若是往右邊……那可是有足足近千萬人千萬人正等著他！

　　“……真是豪賭。”

　　夏一回感到一陣窒息。

　　為什麼他感覺無論往哪邊走，看樣子貌似都是一條死路呀？！

　　作者有話要說：下一張鬼牌貌似會很玄幻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