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這一場酒,一直喝到了戌時。
最後蕭阮眼看著他們都酩酊大醉了,只好讓下人們奪下了他們手中的酒碗,替他們灌了醒酒湯,讓下人們備了馬車把慕呈青送回了慕府。
藺北行的酒量比慕呈青稍好些,喝了醒酒湯之後便睡著了,幾個人把他抬到了床上,他的眼睛半開半閉了一瞬,抬手一擼,幾個下人猝不及防,差點跌個倒栽葱摔倒。
「去……」藺北行趕他們走,「阮……阮妹妹……來……」
這麽沉一個人,蕭阮怎麽搬得動,費了好大勁才把他從床邊上挪了一點到了中間,又打了水來用帕子替他擦了擦身子,忙得氣喘吁吁,這才在他身旁躺了下來。
許是蕭阮身上熟悉的氣息,藺北行睡得很香,嘴唇微翕著,呼吸聲有些粗重。
蕭阮半支著腦袋,定定地看著眼前這張臉龐,俯身在他鼻尖親了一下。
帶著酒氣的溫熱氣息縈繞在她的四周,是如此得讓人迷戀。
這個男人,知道她心中所想,願意爲了她想盡一切辦法,求得她的一生圓滿。
她何其有幸,得到了這個男人全心全意的愛。
心中的柔情蜜意,在這一刻仿佛要滿溢了出來,蕭阮把臉貼在了他的臉頰,輕輕摩挲了起來。
「藺大哥,你對我真好。」蕭阮喃喃地低語著,「我心裡真的太高興了,我……我……」
她「我」了半天,却還是羞於說出藏在心頭的愛語,剛要鑽進被子裡一起睡了,猛然之間,她的身上一沉。
藺北行不知道什麽時候睜開了眼睛,翻身壓在了她的身上。
蕭阮輕呼了一聲,捶著他的肩頭:「好啊,原來你剛才是在裝醉!」
「剛才是真的醉了大半,想不到……慕呈青這麽一個文弱書生,也有點酒量,」藺北行輕哼了一聲,「不過,還是沒有我厲害,他只怕要醉到明天早上才能醒了。」
連這個也要比一比,真是幼稚得可以了。
蕭阮嗔了他一眼:「你怎麽不和他比寫詩作賦?」
藺北行語塞,低頭在她鼻尖上咬了一口:「你怎麽胳膊肘往外拐?剛才在我耳邊念念叨叨的,是在說什麽?欺負我喝醉了聽不清楚嗎?」
蕭阮的臉有點燙:「誰念叨了?我怎麽什麽都沒聽見?」
藺北行眯起了眼:「好啊,學會撒謊了,這可不行。」
帶著酒氣的吻落了下來,在她的耳根脖頸留下了一個又一個的印記。許是酒意還沒有完全褪去,藺北行的吻和往常不太一樣,帶著一股不知輕重的粗暴感,蕭阮整個人都被桎梏住了,躲也沒處躲,只好承受著這狂風暴雨般的親吻。
「輕輕……」耳邊響起了藺北行低啞的聲音,「從前的本金,該收一收了……」
一晌貪歡,醒過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了。
藺北行早早地就上朝去了,以往蕭阮都會起來替他整理儀錶,這一次却怎麽也起不來了。
昨晚藺北行喝了酒,連帶著把她也染上了幾分醉意,兩人頗有些忘情。
蕭阮躺在床上想了片刻,臉上不自覺地便紅了起來,把頭埋進了被子裡。
中午的時候下了一場雷陣雨,酷暑隨之减輕了很多,蕭阮忽然想了起來,自從她回來之後諸事忙碌,倒是忘了去拜訪念空禪師了,昨日慕王氏這一提,她便惦記著這件事情,趁著天氣凉快,正好帶著小團兒去一趟龍潜寺探望一下念空禪師,順便也好替小團兒祈福。
一行人收拾好東西,帶著給念空禪師的禮物,正要出門,在府門口剛好碰到了賀平寧。
賀平寧也是住在王府裡的,不過,他在禁軍中領了職,負責整編、訓練南衙禁軍,公務繁忙,幾乎天天都是早出晚歸,和蕭阮她們很少碰得上面。
「賀大人今天這麽早回來了?」蕭阮打了聲招呼。
賀平寧上前見了禮,把手中的一個籃子遞了上去:「王妃,底下有人送來了蜜瓜,挺甜的,我拿回來給你們嘗嘗鮮。」
蕭阮有些吃驚。
自從那日提親未果之後,賀平寧有很長一段時間都繞著她和禾蕙走,最近才稍好了一些,今天居然特意送瓜過來,實在是有點稀奇。
「多謝賀大人了。」蕭阮示意身後的人收了起來。
「王妃這是要出去嗎?」賀平寧問了一句。
「是,我們去龍潜寺禮佛。」蕭阮笑著道。
「小王爺在,還是小心爲上,」賀平寧正色道,「左右我也沒事,就陪王妃一起過去吧。」
憑空多了一個侍衛,還是個原來有些齟齬的賀平寧,一路上,禾蕙他們都有些拘束了起來。還好,靖安王府離龍潜寺幷不遠,下了馬車之後,沿途一路往裡走去,蕭阮和幾個嬤嬤抱著孩子走在中間,木琉則興衝衝地和楊澤衝一起看著沿街的新鮮玩意兒,兩個人時不時地交頭接耳,很是親密。
蕭阮早就發現了,最近木琉和楊澤衝有些异於平常的親密,木琉做雙鞋子給楊澤衝,楊澤衝買個鐲子給木琉……大家都瞧出來了,偏偏他們兩個人還自以爲瞞得很好。
若是兩個人真的能成一對,蕭阮樂見其成。
再往旁邊一看,賀平寧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到禾蕙身旁去了,禾蕙皺著眉頭加快了脚步,賀平寧却亦步亦趨緊跟其後。
「禾蕙姑娘,這糖葫蘆酸酸甜甜的,你要不要嘗一串?」
禾蕙搖頭。
「那邊的糖人呢?」
「小孩子才喜歡這玩意兒吧。」
「那你喜歡什麽?我送給你。」
「我沒什麽喜歡的,勞煩賀大人了。」
禾蕙客氣地敷衍著,快步到了蕭阮旁邊:「秦嬤嬤,我來抱小團兒吧。」
這下賀平寧沒法凑過來了,只好跟在了後面,眼神略略有些沮喪。
蕭阮心裡真納了悶了。
這賀平寧是什麽意思?前一陣子已經和禾蕙差不多形同陌路了,怎麽今天忽然就又獻起了殷勤?這好好壞壞的,怎麽有點摸不透他在想什麽了?
這一段路幷不長,很快,龍潜寺便到了。
故地重游,一草一木都透著一股親切、梵音鐘聲都聽起來分外悅耳。
蕭阮上了香、添了香油,爲自己的親朋好友挨個祈禱了個遍,末了自己都忍不住想笑:她這麽貪心,佛祖會不會責怪她的貪念?
到了最後的藥王殿時,念空禪師的徒弟了悟在殿門口等著她,遞上了一封信箋。
「念空禪師呢?」蕭阮迫不及待地問,「我有很多話想和他說。」
她想問問前世和藺北行的因果、想知道阿卓最後的去向、更想請念空禪師指點一下將來的迷津。
「師父他去雲游了,」了悟笑著道,「這是師父留給王妃的。」
蕭阮打開信箋,上面只有一個龍飛鳳舞的大字:「緣。」
「師父還讓我給王妃留了一句話,他說,此生王妃福緣深厚,是天下蒼生之幸。」了悟雙掌合十,懸了一聲佛號。
蕭阮輕籲了一口氣,定定的看著那個字半晌,好像隱隱明白了什麽。
佛家最講究個緣法,她要做的,就做好自己,不要再刻意去追尋什麽了,或者在將來的某一天,所有的答案都會不期而至,給她一個驚喜。
回到王府已經時近黃昏,蕭阮把禾蕙和木琉都叫到了前廳。
今天這一外出,倒是讓她想起了以前一直記挂在心的事情來,禾蕙和木琉的親事,已經迫在眉睫了。
這兩人打小就跟著她,現在已經二十出頭了,最好的年華都在公主府和王府度過,不能再蹉跎下去了。到京城的這兩個月,她一直忙碌不已,這件事拖了又拖,現在國喪已過,手頭上的事也都辦得差不多了,終於可以抽出時間了把這樁心事了一了了。
木琉一聽蕭阮的話,臉頰上飛起了紅雲,小聲道:「我才不想嫁人呢,我要一直陪著王妃。」
蕭阮啞然失笑:「瞧你說得嘴硬,真要把你留在身邊一輩子,只怕你就要躲在被窩裡偷偷哭了。」
旁邊的幾個嬤嬤都笑了起來,打趣道:「是啊,木琉,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
木琉跺脚:「才不是呢。」
「心裡有喜歡的人了嗎?」蕭阮故意問,「要是沒有,我就替你張羅一下,王爺手下的黑甲軍中有個姓張的校尉托人來問過我,說是很喜歡你,還有,從前給蕭府送藥材的那家少東家……」
話音未落,楊澤衝在門外憋不住了,快步走了進來,臉憋得通紅:「王妃……你看……我怎麽樣?」
「你?我怕木琉不喜歡你呀。」蕭阮一臉爲難地道,「你成天舞槍弄劍的,也不會說什麽甜言蜜語。」
「不是的,」木琉心直口快,連忙接過了話茬幫楊澤衝說話,「楊侍衛他人很好啊,武藝高强,爲人正派,比很多會甜言蜜語的男子都好多——」
她倏然停了口,看著一臉促狹的蕭阮,一下子捂住了臉。
「好好好,知道你們倆個心心相印了,」蕭阮笑著道,「那就這樣定了,澤衝,你就趕緊準備提親吧。」
楊澤衝大喜,連忙叩謝蕭阮,衆人都上前恭喜,禾蕙和木琉的感情最深,木琉立刻拉著禾蕙的手,央求道:「王妃,那禾蕙的親事呢?你也幫她找個如意郎君吧。」
「我不用。」禾蕙連忙道,「你若是不在了,我也走了,王妃跟前都沒個可心的人伺候了。」
「好了,這就不用你操心了,」蕭阮笑著道,「木琉和澤衝成了親,這不還是在王府裡嗎?倒是你,你的那個竹馬等了你那麽久了,不能再讓他等了,趕明兒我讓人去他那裡提個醒,把你們倆的婚事辦了,風風光光地送你出嫁。」
禾蕙楞了一下,遲疑著道:「王妃……其實……」
「王妃,萬萬不可!」有人在門口急促地叫了一聲,快步走了進來。
蕭阮一看,居然是賀平寧。
她的頭有點疼。
這位賀大人是要幹什麽?總不能要當場搶親吧?這也要看禾蕙願不願意才行啊。
「賀大人,你這是什麽意思?」
「王妃,禾蕙那個有婚約的男人,早就已經成親了!」賀平寧一臉惱怒地道,「這種負心薄幸的男人不值得牽挂,還是趕緊忘了。」
蕭阮整個人都楞住了:「什麽?這……這怎麽可能?」
「我今天早上剛剛查到的,」賀平寧矜持地邀功,「放心,我已經替你教訓過他了,他只怕要一兩個月都下不了——」
「你……你瘋了嗎?打他幹嗎!」禾蕙倏地瞪大了眼睛,又氣又急地打斷了他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