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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們寵我上天的日常》第5章
第 5 章

  全家人都呆住了,膳房中鴉雀無聲。

  蕭釗的臉色鐵青,沉聲道:「吃飯。」

  他率先吃了兩口,隨即把碗筷往桌上重重一放,顯然是氣得吃不下。

  「老爺……」蕭秦氏哽咽著道,「你別氣壞了身子,都是我不好,我這就去給大長公主賠不是,她打我駡我都行,就是別遷怒老爺……」

  蕭翊和蕭陳氏對視一眼,蕭翊嘆了一口氣,無奈地道:「姨娘你別哭了,母親也是一時在氣頭上,日後在母親面前注意點言行就是了。」

  蕭秦氏大放悲聲:「翊兒……我……我這些年盡心盡力,自問對老爺對你們都問心無愧,爲何……爲何大長公主就是不喜歡我?」

  三房的蕭炳和妻子扶住了她,輕聲安慰,幾個孫輩也面有不忍之色。

  蕭阮暗自心驚。

  前世,蕭秦氏在家中也是頗得人緣,她是蕭釗的表妹,和蕭家沾親帶故,比起普通的妾室來自然而然多了一層親切,再加上蕭陳氏和蕭翊家教甚嚴、脾氣又好,對這位姨奶奶甚是客氣。

  那會兒周荇宜見到這和樂融融的一家人,不知道心裡是什麽滋味,怪不得從一開始就住進了公主府,眼不見爲淨。

  現在她抽離出來冷眼旁觀,才發現這位姨奶奶幷不是個省油的燈,處處不著痕迹地給周荇宜上眼藥,周荇宜生性高傲,不屑於和她爭風吃醋,正好落入了她的坑裡。

  「祖父,你先別生氣,」蕭阮站了起來,柔聲道,「祖母平常待人寬厚、性子平和,就算有人冒犯了她,她也常常一笑置之,斷不會這樣發脾氣的。」

  「那……那你說她爲何這樣?好好的一頓飯,弄得不歡而散,她這是存了心要讓我……我們全家都難堪嗎?」蕭釗氣得不打一處來。

  蕭阮抿唇一笑:「自是因爲祖母在意祖父,才會如此斤斤計較。」

  蕭釗一怔,滿腔的怒意一下子被針尖扎了個洞,慢慢地泄露了出來。

  「更何况,祖母說的話雖不中聽,却也不是全沒有道理,祖父仔細想想便能明白了,」蕭阮瞟了一眼蕭秦氏,笑吟吟地道,「祖父,我去勸勸祖母,你再用些飯菜,稍等些時候再回房吧。」

  蕭阮出了膳房,沿著抄手游廊緩步而行,不一會兒就到了蕭釗居住的邠蘭軒。

  站在門口,蕭阮對著「邠蘭軒」三個字凝視了片刻,心中一陣酸楚。

  邠州就在江南中部,大乾最爲富庶的郡縣之一,也是昌樂大長公主的封地。周荇宜對當年和蕭釗的舊事諱莫如深,她曾經探聽過幾次,却沒有結果,只知道當初是明帝賜的婚。

  兩人三十多年的夫妻,又怎麽會中途决裂了十年,到最後又天人永隔呢?

  她深吸了一口氣,進了院子。

  院子裡靜悄悄的,有人從月洞門裡走了出來,是孫嬤嬤和錢嬤嬤。

  「今兒可算出了一口惡氣。」

  「這個不要臉的女人,大長公主早就該狠狠地掌她的嘴!」

  「殺了她都不解氣。」

  ……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壓低聲音說著話。

  「她做了什麽?」蕭阮冷不定地問了一聲。

  「呸,不要臉地一定要纏著太傅,還……」錢嬤嬤回過神來,慌忙捂住了嘴。

  孫嬤嬤趕緊笑著道:「二姑娘快進去吧,大長公主看起來心情不太好。」

  周荇宜治下極嚴,底下人從來不敢亂嚼舌頭,蕭阮也不爲難兩位嬤嬤,快步到前廳。臥房的門虛掩著,一絲燈光從門縫中透了出來,蕭阮推門而入,只見周荇宜靠在貴妃榻上,拿著一本書懶懶地翻著。

  蕭阮在她面前半跪了下來,替她揉捏起腿來。

  周荇宜轉過頭來看著她,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是不是在心裡笑話祖母了?」

  「是啊,」蕭阮俏皮地笑了笑,學著她的口吻,雲淡風輕地道,「輕輕,你是大乾昌樂大長公主最疼愛最看重的孫女,自然不是那些凡夫俗子能够比擬的,需得寵辱不驚、自有氣度。」

  周荇宜擰了一下她的臉頰:「調皮。」

  蕭阮蹭了蹭她的手,小聲道:「祖母,我知道你剛才發火是爲了我,她那些上不得檯面的小動作,你才不屑於和她計較呢。」

  周荇宜心懷大慰,這孫女,真是沒有白疼。

  「她那樣小門小戶出來的人家,自然只能看到眼前的利益,就好像天底下只有選個好夫婿這樣的一件事情了似的,深怕行差踏錯。」她的臉色凝重了起來,「輕輕,你一定要記住,若是因爲什麽流言蜚語就對你有了成見的男子,必定不是真心喜歡你的,你不必去委曲求全。做你自己便好,自有懂你的男兒喜歡你,祖母別的不能擔保,但一定會讓你自己做主挑選個稱心如意的。」

  蕭阮點了點頭。

  這話,前世祖母也對她說過,和周衛熹定下婚約後,祖母一度憂心不已,反復詢問了她的意見之後才放了手。

  「太子殿下雖然龍章鳳姿,但我却怕他不是你的良配。」

  後來果然讓祖母說中了。

  周荇宜看著她,眼中的憂慮一閃而過:「你天性重情,祖母擔心你太過赤誠,容易被人哄了去,你記著,位高權重幷不一定真心,才華橫溢也幷不一定專情,若是喜歡上了便全心以待,但若是男子薄情負心,你也不必覺得好像天塌了似的,左右你的身份擺在這裡,也可逍遙自在。」

  蕭阮小心翼翼地問:「祖母是在說祖父嗎?」

  周荇宜也不隱瞞:「是,文人墨客,十成中有四成優柔寡斷,四成多情風流,還有一成是窮酸,只會憑著一股莫須有的傲氣誇誇其談。」

  蕭阮「噗嗤」樂了,朝著身後看了看:「可不能被祖父聽到了,氣壞了他怎麽辦?」

  「那就由著他氣壞吧,」周荇宜淡淡地道,「省得來煩我了。」

  蕭阮有些糊塗了。

  看著周荇宜這雲淡風輕的模樣,若不是前世看到過她精心保管的梳妝匣,蕭阮真的要覺得她已經把祖父放下了。

  其實,周荇宜在江南的時候過得很是瀟灑,時常有三五好友過來探望,偶爾興致來了便外出游玩、拜訪隱士名流,江南四周的山河大川幾乎都走遍了。偶爾興之所至寫的詩詞歌賦雖然不算絕品,但頂著大長公主的名號,倒也很受坊間歡迎,也有歌姬譜曲彈唱,堪稱風流。

  若是像現在這樣困囿於後宅,去和一個上不了檯面的妾室爭寵,倒真好像是折了翅膀的鳳凰。

  祖孫倆又說了一會兒話,孫嬤嬤進來了,小聲道:「大長公主,太傅在外面喝茶。」

  「哦,」周荇宜應了一聲,「有事嗎?」

  「這個……」孫嬤嬤有點尷尬,「這也是太傅的臥房。」

  蕭阮趕緊告辭:「祖母,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出了臥房,果然,蕭釗坐在太師椅上,手裡捧著一杯茶,眼睛却往臥房門處瞟,一見蕭阮出來,他立刻精神一振:「阮兒,你祖母怎麽樣?」

  蕭阮有些心虛:「祖母她……她還好。祖父,我先告辭了。」

  蕭釗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起身往臥房走去,蕭阮忙不迭地出門去了,還沒走到月洞門,便聽到孫嬤嬤的聲音隱約傳來:「……書房……辛苦幾日……」

  這一瞬間,蕭阮覺得祖父好像有那麽一絲可憐。

  在家中休養了幾日,蕭阮的身體養得差不多了。和前世不同,因爲周荇宜住在了府裡,蕭阮不用再惦記祖母,和家人相處的時間多了很多。

  蕭陳氏和蕭翊心疼這個離別了十年的女兒,各種吃穿用度都流水般地搬進了萱蘭苑,蕭亦珩也很喜歡這個說話輕柔、談吐不俗的妹妹,只是不知道爲什麽,幾個小的都對蕭阮幷不親密,蕭玨那就不用提了,父母給了蕭阮什麽,她必定也是要一份的,在父母跟前她還裝裝樣子叫上一聲「姐姐」,但平常在園子裡碰見了,十有八九就是冷言冷語刺上一句。

  這一開始姐妹倆就有了齟齬,再想把蕭玨的性子扳正就難了。

  蕭阮只好暫時把這位三妹的事情放在了一邊。

  這一日清晨,蕭阮剛從祖母的房裡問安出來,蕭亦珩興衝衝地過來了:「二妹妹,祖父說了,今日讓我帶你去書院,走,去換身衣裳。」

  一霄書院坐落在城南,毗鄰龍潜寺,是大乾最具名氣的書院之一,素有北一霄、南西林之稱。自啓元朝以來,這十八年間就已經出了六名三鼎甲,前三甲更是無數,京畿之地的學子們都以入一霄書院就學爲榮。

  蕭府的馬車一到了書院前,蕭阮便迫不及待地跳下了馬車,蕭亦珩慌忙地跟著下來了:「二……二弟,你小心些,要是傷到了哪裡,祖母可要唯我是問的。」

  蕭阮抿著唇笑了:「大哥,你放心吧,我又不是紙糊的。」

  蕭亦珩瞧了一眼妹妹,只見她面如冠玉、身姿隽挺,一頭青絲用墨玉簪子束起,五官被不著痕迹地化過了,多了些棱角,少了點柔美;原本嬌小的肩膀上墊了點東西,月白色長衫穿在身上也不覺得羸弱,反倒有一種別致的風流姿態,若不是身高略矮了些,這走在大街上,只怕要迷了一些姑娘們的眼。

  蕭亦珩哭笑不得:「你這是駕輕就熟啊,在江南的時候也這樣出去?」

  蕭阮連忙凑到他耳邊小聲告饒:「大哥千萬不可在父親、母親面前提起,要不然我的耳朵只怕要被念叨得生繭。」

  蕭亦珩心軟了:「行行行,我知道。」

  兩人說說笑笑往裡走去,一路碰見了好幾個蕭亦珩的同窗。

  「亦珩,今兒來晚了。」

  「這位瞧著眼生,是哪家的公子?」

  蕭亦珩一一介紹了過去:「這是我家江南來的遠親。」

  蕭阮拱手致意:「諸位哥哥們好,鄙姓蕭,名爾沅,任爾東西南北風的爾,沅芷澧蘭的沅。早就聽聞一霄書院的大名,今日特意過來長長見識,還請哥哥們多多指正。」

  她刻意壓低了聲音,但一字一句依然有種脆生生的動聽感覺,幸好,這個年紀尚未變聲也屬正常,也無人生疑。

  幾個哥哥都是蕭亦珩交好的,年輕人聊上幾句話就熟了,一起簇擁著蕭阮和蕭亦珩進了平水齋。

  平水齋是書院最高等級的學堂,學子們大多都是世家貴族中的佼佼者,看上去十六七八歲的年紀,即將參加在四月底舉行的春闈。

  世家貴族雖然有五花八門的入仕途徑,但從科舉入仕是最爲正統的,也容易得到天子和百官的認可和青睞,因此,書院的學位一席難求。

  蕭阮坐在了後排的空位上,蕭亦珩則在左前方,朝著她比了個安心的手勢。

  忽然,蕭阮的眼前一亮:有人從前門緩步而入,白衣勝雪,衣袂飄飄,那姿態隽挺風流,仿佛謫仙一般。

  蕭阮屏住了呼吸。

  她平生最喜歡的就是斯文溫雅的男子,前世會上了周衛熹的當,也是因爲周衛熹無論從外貌還是言談舉止上都很合她的喜好,再加上皇后待她的確很好,因此,她一直將周衛熹視爲良人。

  眼前這位男子也就只不過十七八歲的年紀,比起周衛熹來,更加蕭蕭肅肅、霞姿月韵,乍一入眼,她的心口猛然間怦怦亂跳了起來。

  年輕人進門之後退了一步,恭立在了門前;隨後,說笑聲傳來,幾位師長走了進來,爲首的正是書院的院長一鶴居士白飛帛。

  學子們齊聲問好,白飛帛微笑著示意那年輕人過來:「這位便是你們新來的同窗,寧國公家的小公子慕呈青。」

  慕呈青鞠躬行禮,隨後由白飛帛領到了後面,在蕭阮身旁的空位坐了下來。

  蕭阮腦中「嗡」的一聲,下意識地就偏過了臉去。

  這人前世她雖然沒有見過,但名字却如雷貫耳。

  啓元十九年的新科狀元,最爲風流倜儻、恃才傲物的京城第一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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