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房間裡很安靜， 落地可聞針。陳妙剩下的那三分睡意全消散了，腦海裡再次想起那把在耳邊成熟好聽的女聲。

　　女人的第六感果然很准，那把聲音從顧亦居出去後， 時不時地從陳妙的神經裡跳出來。

　　若有似無，若隱若現....

　　此時陳妙慶倖之前因為沒有清理通訊錄，把楊華給清出去。

　　卻又惱火還留著楊華的通訊錄， 給她找到了機會來諷刺她。

　　相片裡的女人，真的很像陳欣。

　　像極了。

　　那些深埋在骨子裡的自卑，通通給浮了上來。在陳欣手裡她沒有贏過，而看著這個女人，陳妙自認自己不如她那般成熟， 尤其是她身上帶著的那種說不上來的韻味，連帶的紅色裙子給她加了很多的分數。

　　這也是陳妙很少駕馭的顏色。

　　現實中， 男人都喜歡這種女人吧，長得好看成熟有韻味，舉手投足都是風情。

　　而最重要的， 還像陳欣....

　　顧亦居這八年來發生了什麼， 有誰陪伴，躺在床上時身側的女人是誰，誰勾他馳騁， 誰為他羹湯， 誰在他難過的時候陪著他， 誰在家裡等他， 誰見到了他所經歷過的點點滴滴， 誰入他懷裡跟他登頂巔峰....

　　八年的時間，他有了自己的商業王國，多少人效忠於他。

　　這些。陳妙幾乎都是空白的。

　　八年前，顧亦居說了陳欣長得很漂亮。

　　八年時，顧亦居身邊多了一個像陳欣這麼漂亮的女人。

　　八年後，這個女人還跟著來到了海市，成為合作夥伴，電話裡縈繞著調侃，熟悉...

　　那些深藏的妒忌的蟲子爬滿了陳妙的四肢，陳妙落淚了。這種感覺太熟悉了，跟當初暗戀他那會兒一樣，自卑，不甘，妒忌，甚至是羡慕...羡慕陳欣那樣的長相，而近期相處時，那些小打小鬧，偶爾的凶相令他折服，就顯得那麼微不足道了。

　　那不過是她在找存在感而已，試圖想要證明她在他心裡有地位。

　　陳妙圈住自己的膝蓋。

　　感覺心被情緒給啃得七零八落。

　　他今晚出去，什麼都沒說。

　　知道她聽到電話裡的女聲，也沒解釋一下。此時快十二點了，他也沒來個信息。

　　陳妙這念頭一轉，又鑽牛角尖了。

　　其實。

　　她不喜歡這樣的情緒。

　　在父母的身邊，也是控制不住的有這些情緒，她只能一直一直堅強地把這些情緒全部丟出去，讓自己堅強，堅不可摧。

　　當初喜歡顧亦居那麼苦跟樂參半，後來太苦了，她就放棄了那些樂，一刀砍掉。

　　只有縮回自己的世界裡，沒有任何牽扯，才不會痛苦。

　　這樣相比起來。

　　跟周錄在一起那會兒，真的比較自在。

　　睡衣打濕了。

　　陳妙抽了床頭的紙巾擦了擦眼淚，從床上下來，她彎腰撿起地上的手機，將相片還有楊華的那段話截圖下來。

　　發送給顧亦居。

　　*

　　名苑酒莊。

　　將近淩晨。

　　談話告一段落，顧亦居喝了點兒酒，修長的指尖點了點桌子。手機恰好閃現了兩條微信出來。趙義笑著道：「小女孩催你回家了？」

　　顧亦居看到「陳妙」，勾唇笑了笑，拿起手機，點開。

　　兩條信息。

　　一張相片。

　　一張截圖。

　　沒有任何別的話。相片高清，他跟鐘瑤入境頭，兩個人明明坐對面，卻看起來挨得很近。隨後一張楊華的聊天記錄，只有楊華髮的那段話....

　　顧亦居心口一顫。

　　神色立即冷了下來，他眼眸裡凝聚了戾氣，抬起頭在酒莊裡如刀似地掃了一眼。

　　他的氣勢突然壓人。

　　在座的三個人立即嚴肅了起來。趙義本想再調侃，話到嘴邊全咽了下去。成厲下意識地往後靠。

　　三個人彼此對視了一眼。

　　發生什麼事了？

　　下一秒，顧亦居起身，走向陳欣跟楊華的那一沙發。

　　沙發卡座是前後排的，他來到陳欣的身後，一把抓住陳欣的頭髮，往後狠狠一拽。

　　陳欣措不及防，大叫了一聲，一仰頭就對上顧亦居那雙陰冷的眼眸。

　　顧亦居居高臨下，冷冷地看著她，五指收攏。

　　「啊啊啊啊疼疼疼.....」陳欣狂叫。

　　顧亦居嗓音冷得跟地獄裡來似的：「我看你是不想混了.....」

　　酒莊裡剩餘的人全都亂了起來。

　　鐘瑤一行人全起身，往這邊走來。顧亦居掀起眼皮看成厲一眼，成厲抓住楊華的手臂，把她給提了起來。

　　楊華叫了起來：「放開我！」

　　鐘瑤上前，對顧亦居道：「顧爺，我來，別傷了你的手。」

　　說完，也不等顧亦居鬆手，一巴掌就扇上陳欣的臉，隨後更加熟悉地拽住了陳欣的頭髮，把她也給提了起來。

　　顧亦居鬆了手，接過趙義遞來的雪茄，咬著，「我先回去，你們處理。」

　　至於怎麼處理，都心知肚明。

　　趙義跟著顧亦居出來，叫了的士，匆匆地詢問：「她們做了什麼事兒？」

　　顧亦居把手機遞給趙義，鑽進車裡。

　　司機啟動車子，飛馳出大路。

　　趙義站在臺階上，低著頭翻了眼微信。

　　一看。

　　操了一聲，收了手機，回身指使道：「弄死她們。」

　　酒莊的老闆都不敢動，瑟瑟發抖。

　　*

　　的士車融入黑暗裡。

　　顧亦居用另外一個號碼打電話給陳妙，但是沒人接。他下意識地捏緊手機，八年前，女孩帶著一身吻痕，站在門口，以死相逼的畫面跳了出來。

　　他指尖微微發抖。

　　車廂裡安靜而壓抑，司機從內視鏡裡看了眼那氣勢強勢的俊美男人，略有些害怕，油門反射性地加踩。

　　車子很快到達小區外面。

　　顧亦居下車，大步地往D棟走去，上樓。

　　來到家門口，他腳步微頓，看著那指紋鎖，好一會，他修長的手指按上那個鎖。

　　哢嚓一聲。

　　門開了。

　　一聲很細小的喵叫傳來。

　　他看了眼地上踮腳的小橘，小橘歪著腦袋看他，金色的眼睛帶著些許的無辜。

　　下一秒。

　　他大步地往房間裡走去，一把推開半掩的門。

　　裡面空蕩蕩的。

　　空氣中還有點兒沐浴香的味道。

　　「小女孩？」

　　「陳妙？」

　　「妙妙.....」

　　他喊了幾聲，沒有人應。

　　衣櫃被他一把拉開，那今天他掛上去的衣服的位置，空白一片，那些衣服都不見了。他搭在衣櫃門上的手，一個用力，衣櫃發出咯吱一聲。

　　顧亦居轉身走出房間。

　　推開了這套房子的每個門。

　　「陳妙！」

　　他低吼了聲，那一刻，有什麼無形的感覺攥緊了他的心。

　　生疼生疼。

　　*

　　一輛黑色的卡宴從地下車庫開出來，直奔玉蘭公寓。車子刹停，穿著黑色襯衫的顧亦居走了出來。

　　他來到門衛這兒，門衛攔住他。

　　顧亦居居高臨下地看著對方，眼眸森冷，門衛遲疑了下，還是低聲道：「這位先生...不住在這裡的話不能隨意進去....」

　　顧亦居沒吭聲，拿出手機，撥打了一個號碼。

　　大約一分鐘後。

　　門衛恭敬地給他開了小門。

　　「門卡。」顧亦居伸手。

　　門衛立即也拿出一玻璃門卡給顧亦居，他接過來，走上臺階。

　　來到陳妙跟柳英居住的房子前面。

　　他按了門鈴。

　　按了很久，久到對面的租戶開了門出來探頭。

　　看到一高大的帥哥，那租戶愣了下，臉有些紅，縮了回去。

　　顧亦居神色冷淡，一直按著那門鈴。

　　但是一直沒有人回應。

　　那租戶又再次打開門，小心翼翼地喊了聲：「那個....」

　　半側著臉的男人轉過頭來，抿著唇神情冷漠地看著那租戶，就那眼神，足夠租戶腿腳發軟。

　　她臉再次紅了紅，鼓起勇氣道：「住在這裡的有位小姐，姓柳的，她出差了好像....」

　　顧亦居沉默地看著她。

　　她雖然怕，繼續說：「另外一位，我有一個星期沒看見她了，好像也是出差了。」

　　「她沒回來？」男人總算開口了，嗓音很低沉，跟大提琴似的好聽。

　　租戶臉更紅，搖了搖頭，「沒有啊，我準備睡覺了才把門關上，一直沒聽到對面有什麼動靜。」

　　顧亦居伸手，拽了下勒得緊的領口。

　　本是想解開扣子，突地動作微頓，放開了手，任由那扣子緊緊地束縛著他。

　　下一秒。

　　他狠狠踹了下那扇門。

　　嚇得租戶砰地一聲，把門關上。

　　嚇死嚇死了。

　　*

　　海市機場的酒店裡。

　　柳英泡了一條熱毛巾走出來，遞給陳妙。

　　陳妙接過來，敷上臉。

　　柳英在床邊坐下，看了眼兩個並排的行李箱，又回頭，伸手抱了抱陳妙。

　　「不哭。」

　　陳妙拿開毛巾，笑了聲：「沒哭。」

　　柳英：「你這是哭過了來找我的，我剛剛加買了機票，幸好你運氣好，有人半夜退票...」

　　陳妙看向柳英：「說得好像是我非要跟著你去一樣。」

　　柳英一聽，嘿嘿一笑。

　　她要去京都出差，見那個喜歡打檯球的客戶，有點兒緊張，就叫陳妙陪著她。本來以為開開玩笑，誰知道陳妙卻答應了。

　　再一見面，看到陳妙的神情。

　　就知道出事兒了。

　　「你怎麼想啊？」柳英知道，除了陳妙的父母，也只有顧爺能讓她這麼失控。

　　陳妙捏著毛巾動作一頓，她說：「不知道，但是我不喜歡那種感覺....」

　　不喜歡那種情緒。

　　太害怕了，太沒有安全感了....

　　柳英：「手機拿來我看看。」

　　陳妙把手機遞給柳英，柳英這會兒好好看，好好研究，許久後：「真的跟你姐姐很像，而且這女的，看著就知道，她應該是喜歡顧男神..顧爺的，妙妙...其實你不比她差啊，不要總是那麼自卑。」

　　陳妙拉過枕頭抱著，說：「這八年來，他總不能守身如玉吧？有這麼一個漂亮的女人跟著....」

　　柳英：「你介意嗎？」

　　陳妙一梗，許久後，白著臉慘笑道：「見到了就介意了....」

　　其實不像陳欣還好，像了就不好了，像了就介意了，她真的就這麼小心眼。

　　柳英：「懂你。」

　　陳欣就是陳妙心頭的一根刺。

　　顧亦居身邊跟著這麼一個女人，這不是往陳妙的心口又加一根刺嗎....

　　他總不會眼瞎到看不清這個女人的長相吧。

　　柳英把手機還給陳妙，看了眼時間：「我們再坐一會兒，等下航班到了，就走吧，去散散心。」

　　陳妙嗯了一聲。

　　這時。

　　柳英放在桌子上的手機猛地響了起來，柳英探頭一看，是海市的一個號碼，她看了眼陳妙。

　　陳妙眯眼。

　　柳英任由那手機響，對陳妙說：「我接一下。」

　　陳妙：「好。」

　　柳英按了接聽鍵。

　　那頭。

　　顧亦居的嗓音帶著一絲壓抑的戾氣，直接了當：「她在你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