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二更）

　　這次期末考試黃主任异常重視。

　　大概是吃了上次的虧， 所以哪怕顧湯驊已經身在明珠班，不跟普通高考生競爭了， 但黃主任依舊對抄襲考生恨得牙癢癢。

　　這次雖然也是闌市重點高中聯考， 但是考試時間是全市統一的， 誰也沒有泄題的可能。

　　盛華把高二的老師也都派到高一去監考，一個考場要保證有三個老師同時盯著，幷且在考試之後，每個老師有負責檢查監控錄像的任務，一旦發現抄襲絕不姑息。

　　同時各個重點高中校長聯繫闌市網警， 端掉了好幾個聯考答案群和貼吧。

　　黃主任早一個星期召開年級大會， 在廣播裡進行了長達一個小時的宣傳教育，幷且意有所指的暗示某些班級。

　　「某些同學不要心存僥幸， 這次考試就能讓你們原形畢露！」

　　由於考前學校再三强調了抄襲的嚴重性，所以心裡有數的人也就不敢這次動心思。

　　可想而知， 這次考試成績出來之後，排名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放榜那天是個明媚的下午，連陽光都預示著宋青山輕鬆愉快的心情。

　　他原本不是那麽綳不住情緒的人， 但這次七班的成績實在是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宋青山在開班主任會議的時候都恨不得站起來跳個踢踏舞。

　　他意氣風發的走進教室， 抖了抖手裡的榜單， 深吸一口氣：「成績下來了！」

　　然後就裂開嘴情不自禁的笑了起來。

　　他一笑， 整個班級都鬆了一口氣。

　　能讓宋青山笑成這樣，那說明成績不是一般的好，誰不想過個好暑假呢。

　　「安靜安靜啊， 我快點把成績讀一遍，然後你們就出去，我要開家長會。」

　　下午三點半的家長會是校長規定的，現在大部分的家長已經等在了教室外面，正伸著脖子透過門後的小窗口看裡面的情形。

　　盛華的學生家長大部分事業有成，有身份有地位，平時在公司裡說一不二，雷厲風行的。

　　但在學校的老師面前，他們也只是一個擔憂孩子成績的普通人，難以掩飾臉上的焦慮和急切。

　　「這次我們班的成績考的非常好，有幾位同學進步的十分突出......」

　　宋青山說要公布成績，但還是孜孜不倦的鋪墊著。

　　季悠緊張的坐直了身子，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

　　雖然她經常考第一，但畢竟高處不勝寒，越是第一壓力就越大，她只要稍稍退步一點點看起來就十分顯眼了。

　　祁彧懶洋洋的靠在椅子上，耳朵裡塞著耳機，手機裡放著一首舒緩的英文歌。

　　他的手指漫不經心的跟著歌曲打著拍子，就好像他正坐在午後悠閒的咖啡廳裡，而不是一個將要公布成績的教室。

　　季悠其實挺佩服他的。

　　她真不理解祁彧爲什麽那麽自信，好像沒有什麽能讓他焦慮一樣。

　　哪怕她從來都是年級第一，在面對這樣的場合依舊會腎上腺素飈升，但祁彧就跟沒事人一樣。

　　「季悠，年級第一。」

　　宋青山念完，抬頭朝季悠笑了一下。

　　班裡霎時響起羡慕的哀嘆聲，能次次保持在第一，完全是靠真實的水平了。

　　季悠聽完這六個字，緊綳的後背才鬆弛下來，她鼓了鼓嘴，長出一口氣。

　　還好還好，保持住了。

　　祁彧哪怕帶著耳機，還是能聽到宋青山的聲音。

　　他微一勾唇，把耳機扯了下來，借著周圍雜音的遮掩，輕聲道：「我媳婦兒真厲害。」

　　季悠不好意思的咬住了下唇，臉頰微熱，但仍然是開心的。

　　她輕輕扯了扯祁彧的袖子，算是回應他的贊美。

　　「不過......」祁彧欲言又止。

　　季悠睜大眼睛，望向他。

　　「不過，下次第一就不一定是你啦。」祁彧的手指輕輕敲打著手機屏幕，朝季悠意味深長的一眨眼。

　　季悠正百思不得其解，就聽宋青山拔高了聲音道：「祁彧，年級第二，真不錯，好好保持！」

　　班裡的哀嘆聲瞬間轉爲了吸冷氣的聲音。

　　哪怕是季悠也瞠目結舌的望著祁彧。

　　難道這世界上真的有人能幾百幾十的往前跳嗎？

　　這得是多麽可怕的吸收能力，才能在這麽短的時間裡迅速越過那麽多實力强勁的對手。

　　更何况，沒人比季悠更瞭解祁彧的學習計劃了。

　　如果非要找個進步的理由，那就只能說是天賦了。

　　所以他說的是真的，下一次考試，第一就真不一定是季悠了。

　　祁彧有點不樂意，捏了捏季悠軟綿綿的掌心：「嘖，這什麽眼神兒，看不起你老公？」

　　「沒有...」季悠小聲嘟囔。

　　「那就是害怕我超過你？」他故意逗她。

　　季悠無奈：「才不是呢。」

　　這世上如果非找出一個人超過她，還能讓她甘之如飴的，那大概就是祁彧了吧。

　　更何况人外有人，比她優秀的多的是呢，害怕管什麽用。

　　宋青山聽著抽氣聲降了下來，這才緩緩道：「祁彧也不要驕傲啊，你跟季悠還差著二十分呢，主要是你們倆中間沒人了，這要是放到全市甚至是全省，差距就拉開了。」

　　祁彧漫不經心的笑，好像這根本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

　　也是，要是按他現在這種進步速度，等到了高三，大概就把省狀元拿到手了吧。

　　「孟逸亓，年級第八，也不錯，很穩定，保持在前十清北就沒問題。」

　　「丁洛，年級第十，梁濃，年級十三，都進步很大啊，不容易。」

　　「顧靜楠，年級三十七......」

　　怪不得這次考試把宋青山樂成這樣，年級前十他一個班級就占了四個，快要百分之五十了，而且第一第二還都是他班的，再這麽下去，就要一家獨大了。

　　宋青山在班級裡念著成績，其實門外的家長們也都聽得到。

　　自然是有人歡喜有人憂，順便互相恭維客套兩句，留個聯繫方式。

　　「好了，你們快點收拾東西，換家長們進來吧，哦，季悠，祁彧，丁洛，孟逸亓，梁濃留下，等會兒分享一下學習心得。」

　　季悠和孟逸亓作爲常年的年級前十，祁彧，丁洛，梁濃作爲這次考試進步最大的學生，都算是特別有代表性的。

　　讓他們分享下經驗，也能刺激著其他學生家長回去嚴格要求。

　　所以其餘人快速的收拾東西出去，他們五個人則留在了教室裡。

　　祁首長雖然也是學生家長，但是他就不用到現場來開家長會了，反正校長和班主任都會主動給他打電話彙報祁彧的情况。

　　也正好，祁厲泓還不知道怎麽面對季立輝。

　　顯然季立輝一直被蒙在鼓裡，還什麽都不知道。

　　這種不是親家疑似親家的詭异關係，祁厲泓還真沒想好怎麽處理。

　　等所有家長落座，季悠他們開始依次分享學習經驗。

　　由於季立輝還坐在下面，季悠不想說自己太累，讓爸爸擔心。

　　所以她的整體發言全都圍繞著一個主題——基礎。

　　「我基礎真的很好，所以學很多知識都比較省力，就能空餘出更多的時間練習。」

　　這就沒辦法效仿了，在座的家長都知道，自家孩子肯定沒這麽好的基礎。

　　季立輝欣慰的朝季悠笑了笑，季悠不經意的晃了晃手指，算是跟爸爸打招呼。

　　祁彧則更狂了，他的發言特別簡單明瞭，核心也是只有兩個字——智商。

　　「當然是我智商高，非常高。」

　　他說這話季悠是相信的，畢竟他的成績和努力肯定是不成正比的。

　　但是下面的家長可就沒辦法認可了，智商高這算什麽學習心得？

　　難不成他們家孩子都是傻子？

　　孟逸亓的成績只能算是穩定，對她來說幷沒有質的飛躍，所以她的情緒也不算高漲。

　　大概就是一句：「我不行，我還差的多，我還要努力。」

　　梁濃算是這幾個人裡面最老實的，她雖然不是成績最好，但却把自己的學習安排講了一遍。

　　雖然同樣的學習安排幷不一定適合每個人，但起碼從她的例子裡能看得出來，努力是一定有收穫的。

　　丁洛在別人講話的時候一直在神游。

　　她甚至沒心情聽考的比她好的人是怎麽說的，也甚至沒看坐在下面的媽媽一眼。

　　直到季悠拽了拽她，她才緩過神來，迷迷糊糊的站在了講臺中間。

　　看著五十多個抬起眼睛目不轉睛的家長，丁洛嗓子有些發幹。

　　她緊張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宋青山解圍道：「就講一下你平時是怎麽複習的就可以，尤其是備考這段時間。」

　　備考這段時間......

　　丁洛用手撑著講臺的邊緣，嘴唇動了動，眼前變得有些模糊。

　　「我，我這段時間學習很辛苦。以前我經常中午出去吃飯，一整個中午都不學習，但期末前的一個月我都沒出去了，以前我一個月就要用掉八十多的電話費，但最近我手機都停機了。

　　我中午寫作業，下課也不出去放鬆，衛生間都要跑著去，晚飯也不吃了，餓了就吃點蘋果，困了就到後面站著學，每天一回家我就睡著了，根本什麽都不記得，我連手機都忘記看了。」

　　丁洛越說越哽咽，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流。

　　季悠擔憂的抓住了丁洛的胳膊，不知所措的看向祁彧。

　　她不知道爲什麽丁洛的壓力這麽大，不知道爲什麽她這麽委屈。

　　但她現在沒辦法安慰她，也無從安慰她。

　　丁洛抽了抽鼻涕，像打開了話匣子一樣，止都止不住。

　　「我這次考的真好，特別特別好，我從來沒進過年級前十，我沒時間說話，沒時間睡覺，也沒時間吃飯，我覺得這個成績對得起我的努力，但是......」

　　她突然說不下去了，眼睛紅的像染了黃昏的霞光。

　　她的手指死死攥著桌子的棱角，掌心被硌出一道深深的棱子。

　　她帶著稀裡糊塗的眼泪和掩飾不住的委屈哽咽道：「但是......」

　　我把鬱晏丟了。

　　她頓了頓，抬手狠狠抹了一把眼睛，細不可聞道：「沒什麽，我只是太開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