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下午莫名開始陰天。

　　空氣中非但沒有凉爽一些，反倒又悶又潮。

　　季悠上學的時候路過避風塘店鋪，買了一杯冰奶茶。

　　回到座位上，她抽出一張紙巾墊在奶茶下面，省的打濕桌布。

　　袁秋妹的那封信被她放在了書桌堂下面，準備在晚自習之前送給顧湯驊。

　　裴南蹬了蹬她的椅子：「書呆子你英語作業是不是寫完了？」

　　季悠被震得寫不好字，將椅子往前提了提，無奈的轉回頭去。

　　「做什麽？」

　　裴南笑嘻嘻道：「借我抄一下唄，明兒你的奶茶我請。」

　　季悠搖搖頭：「不用。」但她還是把英語報從書包裡抽出來，遞給了裴南，叮囑道，「別給我弄壞了。」

　　報紙叠的整整齊齊，上面的小字清秀又漂亮。

　　裴南趕緊道：「不會不會，上課之前就還你。」

　　一邊的許博銳拍了他後背一下，擠眉弄眼道：「你總管季悠借作業，班裡英語好的女生又不止這一個，你什麽意思啊？」

　　裴南反手還了他一掌，怒道：「滾啊，你才有意思呢，老子喜歡辣妹，才不喜歡書呆子。」

　　坐在前面的季悠握住奶茶杯，狠狠的吸了一口，當做沒聽到。

　　趁著老師沒來，班裡亂成一鍋粥，相互打鬧的，閒聊八卦的，還有約著晚上去游戲廳的。

　　季悠兩耳不聞窗外事，安靜的伏案整理錯題集。

　　她的學習習慣一向很好，早在開學的時候就給每科準備了錯題集。

　　爲了加快速度，她用剪刀將卷子上的錯題裁下來，然後用膠棒貼在本子裡，再做好備注。

　　整理的差不多了，季悠向窗外望了一眼。

　　一道閃電閃過，低沉又悶響的雷聲隨之而來。

　　班裡的同學紛紛向外望著看熱鬧，發出興奮的驚呼。

　　大雨傾盆而下。

　　砸在玻璃窗上，密密麻麻像鼓點一般的脆響。

　　不一會兒，玻璃窗上的水珠凝成一股，蜿蜒的滑下去。

　　不知道誰拉開了窗戶，風一刮，雨水肆無忌憚的淋進來，帶進一股腥甜的潮氣。

　　靠窗的同學歡呼雀躍，恨不得被吹的滿臉水。

　　季悠趕緊將自己的本子壓住，省的被風刮跑了。

　　祁彧這時候才進教室。

　　他臉色不是很好，黑色外套濕淋淋的，頭髮上也滿是雨水。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氣場太强大，班裡原本歡騰的氣氛竟然降溫不少。

　　不少人默默的看向他。

　　董珂珂壓低聲音問梁濃：「你說祁彧和咱們這届的徐烈誰更有威懾力？」

　　徐烈是跟她們一起從實驗中學升上來的。

　　當初在實驗中學就是橫行的校霸，誰也不敢惹他。

　　聽說徐烈以前跟人打仗，都是帶刀子上的，差點鬧出人命。

　　梁濃偷偷看了祁彧一眼，唏噓道：「還是徐烈吧，我聽說高三的都不敢惹他。」

　　董珂珂咬了咬嘴唇，喃喃道：「但是祁彧長得還是比徐烈好太多了。」

　　梁濃瞪了她一眼：「不然夏依芮能對他那麽殷勤，你可別打祁彧的主意，惹了夏依芮，你可能就是第二個季悠。」

　　董珂珂一縮脖子，膽怯道：「所以季悠是不是搶過夏依芮的男人啊？」

　　梁濃蹙眉，搖了搖頭：「不能吧，季悠那麽乖的孩子，怎麽可能早戀。」

　　-

　　祁彧回到座位上，抖了抖濕淋淋的運動衫，却沒有脫下來。

　　他心裡憋著一股火。

　　中午接到了他爸的電話。

　　老頭子說年級主任在電話裡表揚他了，說他要立志考清華北大，報效祖國。

　　祁首長緊跟著一句：「盛華的學習風氣是不錯，你總算有點你哥的樣子了。」

　　當時祁彧塞著耳機，冷冷一勾唇：「我跟我哥不一樣。」

　　祁衍就是個沒人性沒感情的變態，活脫脫一個工作狂，精英教育下的可怕産物。

　　祁首長沉默片刻，難得緩聲道：「你要是真想去清華北大，那就考國防生，再去軍校讀一兩年，將來拿兩個文憑，然後到部隊......」

　　「不可能。」祁彧毫不留情的打斷他爸的話。

　　祁首長抬高音量：「你說什麽！」

　　「我不去軍校，打死我都不去。」

　　說罷他就挂了電話。

　　一如既往的不歡而散。

　　祁彧放下手機，暗駡了一聲。

　　飯沒吃兩口，他就翻墻出了學校，在地圖上搜了個最近的網吧，泡了一中午。

　　誰想下午剛出來就趕上下雨，哪怕跑的再快，還是被淋了個透徹。

　　到了室內以後，連點兒風都沒有。

　　外套粘膩的貼在身上，別提多難受了。

　　突然。

　　一隻白晰纖細的手臂伸過來，將一袋沒開封的清風紙巾放在了他的桌面上。

　　然後快速的縮了回去。

　　季悠做完了這個動作，就默默的低下頭，繼續在錯題本上寫著備注。

　　可惜同桌之間也太近了，她用餘光還是能看到祁彧頓了一下。

　　再然後，脾氣不好的同桌扯開膠布，從裡面抽出一張紙，擦了擦臉上和頭髮上的雨水。

　　祁彧的外套很薄，沾了水之後，緊緊的貼在皮膚上。

　　他的肌肉綫條真的很漂亮，白色T恤近乎透明，能隱約看到腹肌的輪廓。

　　季悠覺得臉上有些燥熱，不由得捏起冰奶茶，喝了一口。

　　大概是放久了，奶茶已經不冰了，收效甚微。

　　祁彧用了三張紙，把脖子和頭上的水擦乾淨，就把剩下的紙巾給季悠扔了回來。

　　也不說聲謝謝，好像理所當然似的。

　　誰讓是她害他被老頭子誤會的。

　　小紙包正砸在季悠剛粘好的一道題上。

　　季悠的筆頓住，目光落在用剩的紙上，然後乖順的把它放到一邊。

　　她能感到祁彧正盯著她看，氣氛有點不自在。

　　裴南用英語報撩了撩她的頭髮：「給你給你，我抄完了。」

　　季悠長出一口氣，總算有個緩衝了。

　　她立刻回頭接過自己的報紙，甚至感激的彎了彎眼睛。

　　黑亮的眸子透出些笑意。

　　裴南看的怔了怔，張著嘴，甚至忘了鬆手。

　　任誰跟美女對視都會心動一下子，何况還是又乖又學習好的季悠。

　　某擦乾淨的落湯鶏突然低氣壓的駡了聲「操」。

　　下午的課程很枯燥，一節數學一節物理。

　　全是需要精神集中的重點課程。

　　季悠也聽的有些疲憊，下課的空隙，她抽時間趴在桌子上休息了一會兒，也沒精力關注祁彧在做什麽。

　　好不容易等到了放學，她把老師發下來的卷子折好，從書桌堂裡抽出了那封信。

　　用字典壓了一下午，信封平整了許多。

　　袁秋妹大概很喜歡顧湯驊了，還在信封背面畫了兩個紅心。

　　季悠低著頭，捏著信封，低調的出了教室。

　　顧湯驊在明珠班，是盛華的留學班。

　　這個班裡的同學都是要到國外讀大學的，教學方式和普通班級也不太一樣。

　　他們更輕鬆一點，平時的課外活動也多，還配了外教。

　　當然，明珠班裡的學生也都是富家子弟，花錢跟流水一樣，是盛華攀比最厲害的地方。

　　走到明珠班門口，季悠有些躊躇。

　　她沒有明珠班的朋友，也更不認識顧湯驊。

　　正巧一個男生捏著手機準備出門，一眼看到了季悠。

　　他的眼睛一亮。

　　「同學你有事嗎？」

　　她舔了舔有些發幹的嘴唇，凑上前去，喏喏道：「請問顧湯驊在你們班裡嗎？」

　　男生樂了，靠著墻，把手機插在褲兜裡。

　　「我就是顧湯驊，你是季悠吧，我聽說過你。」

　　三大美女之一嘛。

　　雖然低調了一點，但是長得實在好看。

　　這種看起來又奶又乖的小女生，誰不想占有呢。

　　季悠一怔，手心裡出了些汗。

　　她默默的往後蹭了蹭，把那封信拿了出來：「我有個東西......」

　　顧湯驊一挑眉，看向那細白的手指。

　　「你跟我到樓梯拐角去說。」

　　現在正是吃晚飯的時間，走廊裡人雜又吵，明珠班的樓上是教師辦公室，相對安靜一些。

　　季悠蹙了蹙眉，不得不跟著顧湯驊走。

　　到了樓梯拐角的平臺，就只有他們兩個人。

　　季悠又把那封信拿了出來：「這是袁秋妹讓我交給你的信，她說想跟你見一面。」

　　顧湯驊一皺眉，興趣頓時减了一半。

　　他早就不想著袁秋妹了，當初軍訓之所以在七班隊伍邊晃，才不是因爲袁秋妹。

　　他是聽說明博初中考過來一個小美女，打算看看有多美。

　　誰想季悠美是够美，就是太乖太畏縮了，整天待在隊伍裡不出去，也不怎麽說話，根本沒法接觸。

　　倒是袁秋妹一打眼看上了他，立刻傻兮兮的投懷送抱。

　　他覺得不要白不要，這才跟袁秋妹好了幾天。

　　沒想到這傻妞當真了。

　　也不想想，就她又窮又土的模樣，要不是豁的出去獻身，自己怎麽可能看上她。

　　顧湯驊冷笑一聲：「不是吧，你就爲了給她送信。」

　　季悠能察覺到他語氣裡的嘲諷，有些心疼袁秋妹。

　　她低頭輕聲道：「她爲了你，要去讀啓明職高了。」

　　顧湯驊心中有些煩，語氣暴躁：「跟我有什麽關係，她自己願意的，誰要她的破信。」

　　季悠深吸了一口氣，攥著信的手指有些發抖。

　　「你拿著吧，送完信我就回去了。」

　　顧湯驊抽過信封，看了看上面的兩顆紅心，連拆都沒拆，三兩下就將信連同信封一起撕了。

　　隨手甩在了地上。

　　季悠抬起眸子震驚的望著他。

　　顧湯驊滿不在乎的笑，開誠布公。

　　「季悠，其實你挺漂亮的。」

　　「我回去了。」

　　季悠向後退了一大步，然後轉身往樓下走。

　　「我覺得你比沈櫻芝漂亮，怎麽樣，考慮考慮吧。」顧湯驊衝著她的背影道。

　　沈櫻芝是他現在的女朋友，倆人剛好上兩天。

　　但顧湯驊幷不珍惜她，因爲沈櫻芝仗著長得好看，平時有點傲。

　　又不讓親又不讓碰的，談著沒意思。

　　更何况沈櫻芝學習不好，是個小太妹，之前在實驗中學備胎一大堆，最蠻不講理的徐烈就是一個，給他招惹了不少麻煩。

　　雖然他媽是年級主任，但盛華有權有勢的家庭多了去了，也就袁秋妹那樣的特招生可以隨意擺弄。

　　季悠脚步沒停，刻意忽略顧湯驊的話，徑直回到了班級裡。

　　早知道。

　　她就不當這個送信人了。

　　可她又心疼袁秋妹，那姑娘還傻傻的等著顧湯驊的回信。

　　教室裡人很少，大部分都去吃飯了。

　　季悠吃不下去，抽出數學卷子準備寫作業。

　　可惜對著一道題看了好久，心思完全不在題上。

　　她有些煩躁的抓了抓頭髮，往桌子上一趴，準備睡一下。

　　一歪頭，正看到祁彧的桌面。

　　他人不在，留了副耳機。

　　耳機綫淩亂歪曲的占滿整張桌子，季悠不由得想起祁彧戴著耳機聽歌的模樣。

　　她眨了眨眼睛，心裡竟然平靜了很多。

　　大概是早晨起床太早了，心裡一放鬆，她就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夢裡很安寧，沒有噩夢也沒有驚醒。

　　她是被人搖醒的。

　　迷蒙的睜開眼睛，胳膊有些發麻。

　　丁洛站在她身邊，一臉擔憂的望著她。

　　季悠爬起來，揉揉眼睛，糯糯道：「怎麽啦？」

　　剛睡醒的小奶音有些沙啞，但却格外乖巧服帖。

　　丁洛皺著眉望向門外，小聲道：「悠悠，沈櫻芝她...叫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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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祁彧：同桌對別人笑我爲什麽會生氣？

　　季•單純•悠：可能因爲我得罪過你，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