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酸啊
“你們也要走了麼?”
小鳳看著眼前的兩個人,一個“也”字透露出心中的不舍。
正是正月十二,還有三天就是上元夜,她和元斐往書院送了封信就留在了酒館做客,本打算在這裡和大家過完節再回去,沒想到師徒倆倒是趕在他們前面說了告別。
這會兒酒館裡已恢復了平日的忙碌和熱鬧,兩個大人和兩個小孩在花園的涼亭裡閒談,聽到師徒倆也要走,小鳳本是有些不舍,但她向來懂事,很快又恢復了笑意,對他們表達了祝福。
唐甜甜聞訊趕來,勸道:“真要走也不急在這一時啊,過完節再走唄。”
殷無憂有點不好意思:“叨擾你太久了……”
唐甜甜雙手交叉抱拳:“別這麼說,我還指望著你倆幫我幹活兒呢。有幾個夥計家裡有事還沒回來上工,你們看這忙的,快幫幫我。”
於是師徒倆又多留了幾日,他們本來打算元宵節那天給唐甜甜當最後一次壯丁,然後跑路。沒想到正月十五等了一上午根本沒客人來喝酒。
殷無憂驚了:“咱們店是要倒閉了麼?”
旁邊的夥計撲哧一笑:“不怪你們兩個新來的不知道,咱們這兒逢年過節都是不開張的。老闆怕過節時候人太多,把我們累壞了,所以乾脆不做生意,讓我們好好兒休息,這規矩已經傳了幾十年了。”
殷無憂看了徒弟一眼:“小機靈鬼,這你沒打聽清楚?”
誰能想到世間有這麼奇葩的店啊,魏輕塵是真的沒刻意去打聽。
當天店裡所有夥計一起為自己服務,輕輕鬆松休息,開開心心過節。到了晚上,唐甜甜還準備了諸多獎品,舉辦了猜燈謎等活動。殷魏師徒憑藉著見多識廣,博學多聞成功贏得了下一段旅程的盤纏。
聽說他倆天一亮就要走,大夥兒紛紛端起酒杯來給這兩個臨時工餞行。因為殷無憂總是帶著極具感染力的溫柔笑容,導致大夥兒都愛與之親近,一個個都要跟他喝。魏輕塵生怕師父喝醉了又當眾發瘋說些沒羞沒躁的話,於是只好以師父病體纏身為由,替他擋酒。
“我沒事,”殷無憂伸手要去拿酒壺,“我還能……”
話還沒說完,徒弟一個嚴厲的眼神瞪過來,殷無憂趕緊把手縮了回去,又刻意蹙眉作出歉疚的模樣,不情不願道:“嗯,對,我不能喝了。抱歉。”
心裡卻是忍不住想:到底誰是師父誰是徒弟啊?到底誰管著誰啊?我這師父是不是做的太窩囊了?
轉念一想,窩囊就窩囊吧……
被喜歡的人管著還是很開心的。男人嘛,就是要被老婆管著的。嘻嘻。
他在後面笑嘻嘻,魏輕塵擋在他前面卻是慘了。平日裡他一身黑衣,生人勿近的模樣。現如今逮著機會灌他,大家怎會輕易放過?
再說這兒可是修真界最有名的酒館,過個節都不撂倒個把人可說不過去。吃到一半大家就把他給灌醉了,殷無憂只好先背著徒弟去休息。
難得給他個照顧徒弟的機會,他格外珍惜,又十分享受。進了房間,他將徒弟丟在床上,先好好欣賞了一番他的醉態,然後去打水給他擦洗身子。
中途魏輕塵半睜開眼,突然喊了他一聲“師父”。
“在呢。”殷無憂一邊給他擦手,一邊應了一聲。
之後魏輕塵時不時就喊他一聲,殷無憂被喊得一陣熨帖,每次都認真回應。等他躺到床上,見徒弟迷迷糊糊煞是可愛,突然起了壞心思,開始逗他。他伸出一根食指,點在徒弟鼻尖,對他道:“說你愛我。”
魏輕塵眼皮子沉甸甸地翻了翻:“你……你愛我……”
“是啊,我愛你啊。”殷無憂手指壓了壓他鼻尖,繼續誘導,“說‘我愛你’。”
“我……”魏輕塵嘴唇動了動,“我愛你……”
終於聽到了想聽的話,殷無憂開心得在床上打滾,滾著滾著,突然聽到徒弟發出了奇怪的聲音——
“衡……”
*
“什麼橫?”殷無憂一個激靈,馬上撐起身子盯著徒弟的臉,緊張地問,“那是誰?什麼橫??”
魏輕塵費力地轉動眼珠看著他,眼神迷離,辨不清那裡沉著什麼。他下意識地抬起手,輕貼殷無憂的臉頰,又喊了一聲那個名字,偏偏前面一個字仍是發音太輕,不曉得說的是什麼,後一個字還是念做“橫”。
什麼橫。
殷無憂口中念念,還在捉摸著是哪兩個字。魏輕塵又看著他問了句:“你……還疼麼?”
疼什麼疼?哪裡疼?
殷無憂細細一想,瞬間想捶床,我踏馬疼啊,心裡疼!
徒弟在他身下摸著他的臉對著他喊著別人的名字,還關切地問那個人疼不疼!他簡直心碎一地。你說他疼不疼?
他想問,那人是誰啊?跟我們家塵兒什麼關係?是活著還是死了?
正當他疑惑不解時,魏輕塵又大著舌頭略顯慌亂地問他:“你怎麼不說話……你是不是……生氣了?你怎麼還不走?”
“我走哪兒去啊我?”殷無憂沒好氣道。
“你不走……會死的。”魏輕塵說著,竟瞬間紅了眼眶。
哎呀不得了啊不得了!
殷無憂連忙伸出兩根食指分別抵著徒弟的外眼角,不許他為除了自己以外的人流淚。實際上他也捨不得徒弟為徒弟哭,但更不能忍他為別人情緒波動如此之大!
但是,眼淚和愛意一樣,都是堵不住的。
指尖被溫熱的液體打濕,隨後又很快被奔流不息的淚水淹沒,殷無憂徹底慌了。“哎呀,你別哭。”他左看看右看看,又急又氣又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不等他冷靜下來,又突然被徒弟抱住了。
魏輕塵雙手環著他的脖子,將他身子往下摁,而後埋在他頸窩一陣嗚咽,像只滿身傷痕,受盡委屈的小獸。一邊哭著,還一邊嗷嗷喊著那個名字。
這回他離得這麼近,就在自己耳邊,殷無憂聽清了,他喊的是“玉衡”。
喊“玉衡”就算了,他還一會兒喊“玉衡”,一會兒喊“師父”,這過分了啊!心裡還能裝著兩個人啊咋地?!這可說不過去!
殷無憂被羡慕嫉妒恨三種情緒沖昏了頭腦,使勁掙脫對方。結果魏輕塵慌了,趕緊箍著他,不讓他走,還喊著“別丟下我”這種話。殷無憂一聽簡直滿肚子酸水兒。
哼哼,看起來徒弟有過一個喜歡的人,這種人俗世間一般稱之為白月光。搞不好他就叫白玉衡呢。
貌似徒弟還是追求對方的那一個,姿態挺低的。可能他倆掰了,導致徒弟到現在還意難平,對其念念不忘,所以平日裡老是拒絕自己的示愛。
哦豁,完了。
大家都知道白月光是不可戰勝的,殷無憂頓時覺得自己沒戲了。
他停止掙扎,盯著徒弟問:“我是誰?”
魏輕塵摸了摸他的臉,呆呆地喊著:“玉衡。”
殷無憂眼神一暗,又問:“哪個玉衡?玉衡是誰?”
魏輕塵張了張嘴。
不等他給出答案,殷無憂又忽然捂住了他的嘴,不讓他說了。
他突然不想知道是哪個玉衡以及玉衡是誰了。不管是哪個,不管是誰。就當“他”,或者“她”死了吧。
這四年裡,那個人從未出現過。現在陪在魏輕塵身邊的,是他。以後能常伴他的,也只有他,也只能是他。
魏輕塵被他捂得難受,拿開了他的手,又抱住了他,生怕他逃走似的還雙腿環在他腰上,然後又開始對著他瞎幾把亂叫,一會兒喊“玉衡”,一會兒喊“師父”,喊得他火冒三丈。
他怒不可遏,突然心生一計,打算趁今夜把徒弟給辦了,先這樣這樣,再那樣那樣,讓他徹底成為自己的人。明日也不去遊歷了,帶他回鳳鳴山,將他拴著,不准他在想東想西想什麼玉衡。
呸呸呸,他自己也要忘掉那個不能再提的名字,就當做從未聽見過,就當什麼都不知道。
這麼想著,他瞬間扯了徒弟的衣帶。
那個結,是一刻鐘前他才系上的,現在又被他扯開了。他只猶豫了一瞬就捏著那根帶子,掀開了那片衣衫,然後身子微微往上,對著徒弟修長的脖子張開了嘴。
本想“哢”,狠狠給他來一口,讓他知道疼,讓他以後再不敢一會兒喊自己,一會兒喊別人,但下嘴的時候又沒敢用力,於是從“咬”變成了“銜”,又從“銜”,變成了“抿”。
魏輕塵迷迷糊糊,不知他在做什麼,手無力地搭在他腦袋上,含糊不清說了個“癢。”
癢就對了。
你師父確實恨得牙癢癢。
殷無憂鬆開雙唇,磨了磨牙,又抬起頭來居高臨下地看著徒弟。這人已經閉上雙眼,好像睡著了,他嘴唇紅潤,胸膛結實,腰身緊致……真俊呀。
越看越俊。
殷無憂多欣賞了一會兒,然後又默默把徒弟衣帶給系上了。
倒不是他慫了,鼎鼎大名的魔宗第一大壞壞怎麼會認慫呢?
他只是深思熟慮一番後,還是覺得,比起徒弟的身體,他更想得到徒弟的心。他怕強佔了徒弟,這小子馬上去找那個不能說的名字,所以還是打算慢慢來。
只是,這註定是一個難眠的夜晚。
同床共枕,近在咫尺,卻不能住進他心裡。恨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