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霆劍
“你們在幹什麼?!”
張雪峰趁眾人觀戰之時不動聲色走到了魏輕塵身後,猛地戳了一下他後腰,壓低聲音:“嗯?!”
媽的,這兩個傻比怎麼把小丫頭帶了過來?!自己不是派了大徒弟去找他們嗎?那傢伙人呢?!
——他可憐的大徒弟當然是被神勇的師徒倆吊打一頓後埋在了雪地裡。
魏輕塵抱著小鳳,傻愣愣道:“我們久等不到大師兄,這小妹妹又說疼得不行了,所以我們來找人給她看病啊。”
他刻意裝成一個智障青年,聲音也粗聲粗氣,一開口就吸引了諸多人的注意。
大家扭頭看了過來。
魏輕塵趁機道:“各位大叔大嬸,大爺大媽,你們誰會看病啊?我們掌門宅心仁厚撿了這這個小妹妹,近日卻忙於準備結盟大會,顧不上給小妹妹治病,勞煩你們給看看。”
好一個“宅心仁厚”貼在了自己腦門上,張雪峰老臉一紅,隨即笑開了。
“啊,對,”他堆出滿臉和善,看著眾人道,“其實不是顧不上,人命關天,別的都可以放在一邊。只是這小丫頭身中奇毒,前幾日老夫一直想不到解毒之法,愁得頭髮都白了幾根。不過今日胡掌門得空看過後已經為小丫頭診治過了,這可憐的孩童不日就會康復,諸位不用擔心。”
聽他說胡鴻飛能救,魏輕塵心中暗笑。
張雪峰說完又朝他招招手,裝作嚴肅的樣子:“傻小子,外面風大,你快把她送回去。”
“噢。”
魏輕塵剛聽話地踏出一步,懷裡的小女孩突然掙扎起來,不斷呼痛,周圍人皆揪心不已,投去了關切的眼神。魏輕塵連忙看向張雪峰,慌慌張張道:“掌門,這咋辦?小妹妹要死了!!”
“胡掌門!你快給小妹妹看看!”殷無憂早已不動聲色來到了胡鴻飛身後,此時趁機一把將其推了出去,催促道,“快看看!”
張雪峰氣得吹鬍子瞪眼,恨不得把這沒胸還無腦的女弟子打死!
他急忙朝抱著孩子的智障弟子伸出手,沉聲道:“快把她給我!此處風大,我們帶她進屋調養。”
“啊呀!來不及啦!”沒胸無腦的“女弟子”殷無憂大大咧咧地抓著胡鴻飛的袖子,盯著魏輕塵懷裡的小女孩,急道,“我看她撐不到進屋了!就在這裡吧!來來,大家靠攏幫著擋擋風。”
人命關天,況且還是個小孩,眾人一聽趕緊將胡鴻飛和魏輕塵圍在了裡面。張雪峰則是被前不凸後卻翹的濃妝女弟子一屁股擠到了人群外,連裡頭是何種情形都看不到。
對,他矮。
三個掌門中最老實的胡鴻飛獨自被圍在了裡頭,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換了是張雪峰和蒲永元,估計能想出七八個法子突出重圍,但胡鴻飛向來嘴笨,又不擅長交際,此刻大夥兒都殷切地盼著他給小女孩治病,他冷汗直冒,慌亂不已。
他微微抬頭,無助地喊著:“那雪峰兄,我先……我先救了啊。”
操!
都什麼時候了還問這種話?!
張雪峰在外面繞著人群快步走動,急急燥燥圓話:“你當然是先救人啊,老胡!你急糊塗了?還問我作甚?你趕緊的!”
若他能與胡鴻飛意識交流,或者心靈相通,他定要讓胡鴻飛救人救一半,畢竟這小丫頭還有用處呢!一次性救好了,回頭還得再毒一次,麻煩。
可他實在無法與胡鴻飛意識交流,那人又耿直不過,聽了他的話以為他讓自己救人救到底,於是立刻在地上盤腿坐下,抓起小鳳的手,與之對掌,開始運功為其療傷。
小鳳無法靠自身的力量打坐,魏輕塵便伸出一掌在她背心支撐著她。
其實小鳳根本不是中了毒,而是被下了惡咒。這惡咒剛好是胡鴻飛在張雪峰的授意下施的,他自己也是有兒有女的人,並不欲對一個孩子下毒手,無奈形勢所迫,不得不為惡。
這幾日他良心不安,頗為煎熬,時常詢問張雪峰何時為小鳳解咒,張雪峰卻道“不急不急”。蒲永元更殘忍,還讓他再加重惡咒,進一步摧殘小女孩的身體。胡鴻飛時常懷疑這人要遭天打雷劈。
或許,連同他自己也會。
眼下張雪峰讓他救人,他連忙傾盡全力解咒。
眾人眼中,詭異的藍紫色氣流將兩人包裹,間或有奇異的圖形和線條遊蕩其中。二者雙眼緊閉,皆是滿頭大汗。小女嘴唇和脖頸上的烏青逐漸往下移動,很快便通過二人相貼的雙掌逐漸轉移到了張雪峰身上。
不久,小女孩面貌恢復乾淨蒼白,胡鴻飛的嘴唇卻是略顯烏青。
待小女孩完全恢復如常後,胡鴻飛收了功法,道了聲:“好了。”
小鳳身體虛弱,倒在了魏輕塵懷裡。魏輕塵連忙用袖口幫她擦拭額上的汗水。
“好了?”殷無憂擠過來,作驚喜狀,又追問道,“完全好了麼?”
胡鴻飛扶著自家弟子的手臂搖搖晃晃站起來,臉色慘白道:“完全好了。”
“哇,真是太好了!”殷無憂做作的跳起來,還帶頭給胡鴻飛鼓掌,周圍人也都欣喜不已,跟著誇讚胡掌門棒棒棒。
剛好到了飯點,下人們已經將熱菜擺上了桌,充當人牆的賓客們快速散開,三五成群走向前廳去吃飯。
大家散時,蒲永元和林青還在半空中對著甩劍氣,鬥得難分難舍。有人喊他倆下來吃飯,也不見他們回應。大家笑笑,只好不管他們了。
張雪峰留在後面,他怕那兩個新來的愚蠢的弟子再給自己添什麼麻煩,於是喚來了自己的二弟子和三弟子,讓他們二人將小鳳送回老地方。
魏輕塵立刻和師父對了一個眼神。
不能讓他們把小鳳帶走,說不定轉頭又給施上什麼殘忍手段。
於是魏輕塵對小鳳耳語一聲“走了”,便打算立刻帶著她跑路。
他正要抱著小鳳起身,卻突然被小鳳按住了手臂。
他只當小鳳是害怕得抓住了他,一旁的殷無憂卻注意到,小鳳的眼神變了。
那孩子澄澈的雙眸此刻沉著一潭死水。
那種眼神殷無憂見過。
在自家徒弟身上見過。
他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忽然——
“啊”的一聲慘叫,如驚雷般自空中劈下,炸響在每個人耳畔!
眾人抬頭一看,只見蒲永元胸口插著一柄長劍,自高空急墜而下!
*
“蒲前輩!”
林青連忙飛身去拉他,蒲永元胸口的長劍卻突然自己彈出,而後調頭向他襲來。
林青一驚,立刻抬劍招架,他本戰至疲敝,眼下生生被一柄劍攔住了去勢。就這麼一耽擱,蒲永元的身子已然轟然墜落,在堅硬的地上摔得頭破血流,腦漿迸裂!
血腥味瞬間彌漫開來,眾人皆是震驚不已。
“老弟!”
“蒲兄!”
張雪峰和胡鴻飛接連痛呼,瞬間閃身出現在蒲永元身邊。然,腦漿塗地已是無力回天。
同盟橫屍眼前,兩人皆是渾身發顫,不敢置信。胡鴻飛下意識地蹲下身,還企圖將蒲永元的屍身拼起來。張雪峰已是髮指眥裂,怒不可遏。
“林公子,你為何……”胡鴻飛只當是林青錯手傷人,忍不住眼含熱淚出聲詰問。
張雪峰卻是看得明明白白,那劍是自己突然失控,捅進了蒲永元的心窩!能做到這一點的,只有小鳳!
“臭丫頭,找死!”
他目光一暗,身子一晃瞬間沖向小鳳。
不待他靠近,魏輕塵連忙抱著小鳳閃身。
“傻子!”張雪峰指著魏輕塵大吼,“快把她——”
他話說一半,那柄靈劍忽然朝著他疾飛而來,緊接著便狠辣至極一套連招,逼得他吞了後半句話,連忙閃避。
靈劍威力無窮,此刻狂性大發,張雪峰不敢大意,立刻拔劍應付。
他見小鳳嘴唇囁嚅,念念有詞,急著沖魏輕塵大吼:“快讓那丫頭閉嘴!”
魏輕塵裝傻充楞搖頭三連,而後抱著小鳳滿院子亂跑。
這突然死了人,又突然打了起來,來賓們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是好。就在眾人摸不著頭腦時,突聞一聲鳥啼,繼而一隻色彩斑斕的鸚鵡飛到了眾人頭頂,用高昂的聲音憤然叫道:
“青雀派,不要臉!殺人爹,搶人劍!
白鶴派,是辣雞!殺人夫,搶□□!
鴻鵠派,大傻比!害別人小孩遭雷劈!”
“臭鳥!找死!”聽見鸚鵡揭露自己門派的醜聞,三派弟子連忙揮劍去砍。那鳥兒嚇得啊啊叫,慌忙飛得更高。
它明明怕得要死,卻還拼命振翅在眾人頭頂盤桓,繼續重複那段順口溜。
眼看著它飛不動了落在了自家漂亮師妹手臂上,青雀弟子立刻道:“師妹!快讓它閉嘴!”
“別啊。”漂亮“師妹”殷無憂往阿花嘴裡喂了幾顆堅果,笑著道,“它叫得多好聽啊,讓它繼續叫唄。”
弟子們慌忙撲過來,殷無憂立刻護著阿花靈巧躲避。
阿花一邊逃,一邊叫:“我的名字叫小鳳!雲州羽城劍廬人;我爹鑄就三靈劍,三派弟子來相借;說好要去行俠義,轉身卻把弱小欺!我爹憤慨封靈劍,三大惡人強相逼!我爹誓死不從命,轉眼便成劍下魂!”
喊到這句,一道劍光突然擊中了它,削掉了它幾根華麗麗的羽毛。
阿花大喊救命,一頭紮進了殷無憂懷裡。
殷無憂護著它,低聲道:“最後一句!”
阿花縮在他懷裡,顫抖著,悽楚地喊:“小鳳今年才八歲,從此孤苦又伶仃!啊!世道……可真無情!”
當它唱完最後一句,小鳳雙眸淚水奔流。
她年紀尚小,還沒來得及跟爹爹學好靈劍術,此刻她已力竭,勉強靠靈劍支撐著自己弱小單薄的身體。那張雪峰卻還在活蹦亂跳,她怕是報不了仇了。
“世道……可真是無情。”
她稚嫩的聲音咬牙重複了那句話,只覺得寒風吹過,錐心刺骨。
不待她過多沉浸在悲痛中,忽然被強有力的臂膀撈起,而後輾轉到了於小曼家的魔族哥哥的背上。
“抱緊了。”
對方微微扭頭提醒了一句,緊接著開始並起劍指,低念劍訣。
張雪峰不知他在搞什麼鬼,此時也已看出對方明顯不是自己人。他正要不管不顧先殺了小鳳再說,突然感到一道淩厲劍氣自身後襲向自己背心。
張雪峰面色一沉,立刻閃身避開。
錯身的刹那,他瞧見那是一柄製作精巧,通體全黑的劍。
它帶著毀天滅地的殺意,擦過他的面頰,飛到了魏輕塵手上。
魏輕塵帶著小鳳騰空躍起。他足尖點著小鳳的靈劍,于高處睥睨眾人。黑劍在他掌中躁動不已,周身湧動著黑色的雲,閃爍著刺眼的光,似醞釀著驚天雷霆。
天,不知何時暗了下來。
魏輕塵長髮狂亂,臉上帶著一絲冰冷的笑。
下一瞬,他手腕反轉,單掌猛地一推!黑劍帶著電閃雷鳴,刹時劈向地面!
——“這天打雷劈,還給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