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用計
“找我?”
年輕人眉頭微蹙,似乎有些疑惑。
魏輕塵點點頭,鎮定道:“嗯,我們想把酒錢還給你。”
“呵,不必客氣。”年輕人笑笑,拱手道,“在下春秋劍堂林青,幸會二位。”
“原來你是……”魏輕塵有些訝異,隨後也自報姓名,並介紹了自己師父。
“說來慚愧,”林青神情無奈,笑容苦澀,“林氏家道中落,我們春秋劍堂近年確實獨避風雨,沒有作為。今次青雀派往家中遞了請帖,父親本不欲派人前往,我為了得到機會出來遊歷,便主動請求前來道賀,沒想到……”
沒想到卻聽說青雀派做了諸多惡事。
他本不欲進來道賀,但先前已回了信說會來,如果缺席恐讓人覺得春秋劍堂禮數不周,到時候又會被父親責駡,因此只好硬著頭皮上門。
現在又遇到了這師徒倆,他只覺得自己恐怕會被當做與青雀派同流合污之輩,因此有些汗顏。他想好好解釋,又擔心過多解釋有撇清關係之嫌,更會叫人瞧不起。
但他話說一半不說了,殷無憂還以為他意指之前在酒肆被嘲諷之事。
說起來,殷無憂一張嘴否定了雲州所有門派,也算是在林青胸口補了一刀。但他保持著和善的笑容,假裝什麼都沒發生過。
反正他內心是毫不愧疚的。
倒是魏輕塵顧念著喝了人家的酒,不好讓林青難堪,便開口致歉,說自己師父不過一時憤慨,讓林青別往心裡去。
林青雖然年輕,卻沒有心高氣傲的毛病,他為人寬厚,否則也不會請兩人喝酒。
見魏輕塵致歉,他慌忙道:“二位不必介懷,你們說的有理,眼下雲州確實沒什麼能擔大任的門派,在下也看在眼裡,急在心裡,一直希望能重振春秋劍堂,讓林家能再度成為雲州名門,日後好庇護弱者,伸張正義。”
“好,”殷無憂拍了拍他肩膀,讚歎道,“小子看得清,有雄心,便是好事。我師徒二人在此祝貴派早日重回巔峰!”
他急著找小鳳,說完便要拉著徒弟走人。
魏輕塵卻說“等等”。
“林公子,”魏輕塵四處看看,見周遭沒有青雀弟子,便對林青道,“實不相瞞,我們師徒溜進來是為了救人。”
“救人?”林青也四處看看,而後壓低了聲音,“什麼人?”
魏輕塵將鳳家的事情說與他聽,末了,請求林青幫個小忙。
“但說無妨,”林青爽快道,“他們竟如此殘暴,我定當與你們合力救出小鳳姑娘。”
三人在角落裡一番合計,不多時,林青帶著二人前往青雀派會客大廳。他一人在前,師徒倆不遠不近地跟著。
*
前廳擺滿酒桌,每張桌上都放著精緻點心和美酒佳釀。還不到飯點,來賓們三五成群互相攀談,青雀弟子忙著招待。
林青在廳中轉了轉,尋到目標後,大步上前。他走到一個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身前,朝他作揖,並用周圍人都聽得到的音量道:“晚輩春秋劍堂林青,見過張前輩。”
原本那人是青雀派的掌門張雪峰。
見林青朝自己作揖,他連忙回禮:“哎喲,是林少宗主來了,老夫有失遠迎,還望見諒!”
春秋劍堂雖是沒落了,但好歹曾經也是雲州響噹噹的門派,加上林氏近年端得清高,甚少與人打交道,因而張雪峰還是給了林青幾分尊重,連同他身邊白鶴和鴻鵠兩派的掌門也都對他笑呵呵的。
林青先遞上了幾句好話,熨帖了三人的心窩。而後突然作出好奇的樣子,望著張雪峰道:“晚輩來時在酒肆裡聽說張前輩近日得了羿城鳳毛劍廬的三柄靈劍,據說威力無窮,無堅不摧。不知道張前輩可否請出寶劍,讓我等觀賞一番?”
不等三人答話,他又搶著道:“如果可以的話,晚輩還想與靈劍對上幾招,權當是給大夥兒助興。”
張雪峰下意識地與左右兩人對了對眼神,似乎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應對。
倒是那白鶴派掌門蒲永元反應更快,他面色和悅對林青道:“靈劍威力無窮不假,林公子想看,我馬上差弟子去取。只是過招就免了,這靈劍還未教化妥當,我怕它一時失控傷到大家。”
“靈劍會失控,只要人不失控就行了。”林青取下腰間佩劍,捧在雙掌上,又低下頭顱,抬高雙手使劍高於身體,到手臂能達的最高處,而後躬身對蒲永元道,“便請蒲前輩手持靈劍賜教,指點晚輩幾招。”
劍修本該立身如劍,不卑不亢,除卻父母尊長,即使身死也不能隨意向人低頭。
此刻林青捧高佩劍,低下頭顱,便是放下尊嚴,做的是道上最恭敬的請戰禮。若非情況特殊,一般不能拒絕。若拒絕便太過傷人尊嚴,會叫旁人指責。
眼下是三派結盟的大好日子,他如此誠懇,蒲永元斷不能公然回絕。
三位掌門眼神交流,似乎在意識空間討論著如何處理這狀況。
看他們猶猶豫豫,殷無憂也和魏輕塵對了一個眼神。
魏輕塵猜對了,那靈劍應該還未解除封印。
若持續施壓,讓他們下不來台,他們恐怕就會去逼迫小鳳解除封印。
那三位還未討論出什麼,突然有一名濃妝豔抹的女弟子站了出來,捏著嗓子叫道:“蒲掌門,您就答應林公子吧!我們也想看看春秋劍堂的春秋劍法呢~”
這話一出,其他賓客也紛紛附和。
林青仍是低著頭,面兒上倒是笑開了。“好。”他朗聲道,“只要蒲前輩肯賜教,在下一定盡展所學,讓大家看得盡興!”
蒲永元雖然保持微笑,眼神卻如刀般地剜了張雪峰一眼,內心在罵:操尼瑪!你從哪兒找的這傻比弟子?!
張雪峰讀懂了他的眼神,眨眨眼回應:操尼瑪!我怎麼知道?!
他看了那女弟子一眼,完全不知自己門中何時來了這麼漂亮的姑娘。對方雖是濃妝,卻不顯俗豔。她肌膚瓷白,身材高挑,眉心貼著紅梅花鈿,狹長的鳳眸漾著天真無邪的笑容,讓人一看見她就挪不開眼。
不說張雪峰,在場所有男人的目光都被這人吸引。尤其是他身後留著八字鬍的那一位,眼睛都恨不得長到她身上去。
雖是萬眾矚目,卻不見這姑娘有半分羞赧,她仍是保持笑容,抬頭挺胸大大方方地站在那裡,任人觀賞。
啊不……她沒有胸。
看著她平坦的胸部,張雪峰略感遺憾。不過美人嘛,有的地方翹一點,有的地方平一點也是正常的,不然就該叫做完人了。
招生一事不是張雪峰這個掌門負責的,再加上青雀派近來擴建,招了不少人,他對此人沒印象也正常,但此後他就有印象了。
不僅有了印象,還將其放在了心上。
咳……
眼下已到了騎虎難下的局面,若他們再不答應,便等同於要和春秋劍堂撕破臉。
張雪峰給了蒲永元一個眼神,蒲永元立刻解下配劍,也學林青一般雙手將劍捧起,舉到最高處,而後沉聲道:“林公子快請起,你的邀戰,老夫接了!”
“好!”濃妝豔抹的殷無憂捏著嗓子叫了一聲,還學做女兒家的樣子輕輕拍手,引得其他人也被帶動,跟著啪啪啪。
見徒弟的計謀奏效,他忍不住扭頭看了他一眼,送上一個贊許的眼神。
他突然回頭,魏輕塵先是微微一愣,而後伸出一根手指,按了按師父額上將要脫落的花鈿。
殷無憂也抬手幫他按了按微微浮起的假鬍鬚。
二人畢竟與青雀派的人交過手,其中還有生者逃了回來,他們實在不好大搖大擺混到宴席上,於是便想辦法喬裝了一番。
至於殷無憂為何不像徒弟一樣弄兩片鬍子貼上,乃是找不到多餘的假鬍子了,便只好委屈未來的大劍魔扮一回花姑娘。
不過殷無憂即使女裝,內心也是認定自己是天底下最靚的妞兒。故而從他神態來看,不見他有多委屈。
這師徒二人還在眉來眼去之時,另一邊的林青則在忠實地執行著任務。
他直起身來,連聲對蒲永元道謝。
蒲永元本就怠慢了人,哪好接受這謝意。他找藉口說靈劍封在青雀派的劍塚,來回需要點時間,讓林青稍等片刻,而後留鴻鵠掌門胡鴻飛招待大家,自己則是和張雪峰一同去取劍。
張雪峰笑呵呵對眾人說著“失陪失陪”,走之前朝先前那冒失發言的弟子招了招手,讓她跟上。
殷無憂趕緊歡天喜地地跟了過去。
魏輕塵見狀也立馬緊隨。
——又是個不認識的。
張雪松愣了一下,又不好當著賓客的面兒暴露自己不認識門中的弟子,便只好讓這青年跟著。
青雀派其他弟子早發現這兩人是新面孔,但他們門中近來招攬了不少新人,很多人都互相不認識。見掌門親自招手把人帶走,他們只當二人是掌門的新寵,也不好沖上去問三問四。
*
離開大廳,兩位掌門帶著兩個弟子走向西邊長廊。剛轉過拐角張雪峰就轉身繞到殷無憂身後,朝著他屁股狠狠踹了一腳。
殷無憂猝不及防,“啊”的一聲嬌呼,猛地撲倒在地。
魏輕塵眉頭一皺,看向張雪峰的眼神滿是殺意。
“要你多嘴!”張雪峰瞪著地上“哎喲哎喲”連聲呼痛之人,氣衝衝道,“怎麼這麼不懂規矩?誰要你多嘴的?”
殷無憂躺在地上,一副委委屈屈的小模樣:“人家哪裡做錯了嘛,掌門?人家還不是不樂見咱們聯盟讓人看不起……”
魏輕塵繞過兩位掌門走過去將自家師父扶起,低著頭極為心疼地幫他拍打羅裙上的灰塵,忍著殺人的心思裝作傻不愣登的樣子,粗聲粗氣問道:“靈劍在哪裡啊,掌門?咱們儘快去取來,讓蒲掌門好好教訓教訓那個林青。哼,他當自己是誰?還敢向蒲掌門請教,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哼哼!”
經他提醒,張雪峰意識到林青還在等著,現在事態緊急,不是教訓傻比弟子的時候。
他看了看蒲永元,對他道:“你去把小丫頭帶出來,我去取劍,咱們在花園裡見。”
蒲永元一點頭:“好。”而後轉身走向北邊的院子。
魏輕塵馬上拉著殷無憂跟上他。
“哎,你們三個人擠一塊兒作甚?”張雪峰對殷無憂招手,“你你你……你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