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是非
“起床了——起床了——”
大清早,殷無憂被傻鳥吵醒。他磨磨蹭蹭從被窩裡探出頭,眯著眼睛在屋內掃視一圈,沒有看到徒弟的身影,想來那人是已經出發找尋黃泉花去了。
殷無憂病怏怏的,跟著去只會成為累贅,前一晚也沒有堅持跟隨。他在被窩裡靜坐片刻,待完全清醒後便起床洗漱。
鸚鵡跟著他,幫著叼毛巾,叼梳子,叼發帶,像個貼心的小丫鬟。
等他打扮好之後,又提醒他:“喝藥——吃飯——”
殷無憂不喜這種被當小孩一樣的感覺,拖長聲音懨懨道:“別叫了,傻鳥。”
鸚鵡瞬間炸了毛:“人家叫阿花!阿花!”
殷無憂盯了它一眼:“說你傻鳥你就傻。”
這傻鳥是魏輕塵吹笛子喚來的。除了它,木屋外的那些仙鶴,以及後山裡的那群百靈,還有這山中各類鳥兒,許許多多都是被魏輕塵吸引而來。
魏輕塵擅音律,琴瑟笙簫,琵琶二胡……十八般樂器他起碼會大半,時不時給殷無憂吹個小曲彈個小調兒,常常能引來各種鳥雀與之和鳴。
這鸚鵡是其中最有靈性的一隻,因它生得紅紅火火恍恍惚惚,故而得名“阿花”,經過魏輕塵的□□已經可以當半個丫鬟用了。
只是殷無憂愛欺負它,老喊它“傻鳥”。
徒弟不在,殷無憂只能與阿花為伴,得虧阿花會說話,不然他得悶死。
大雪下了三日,殷無憂便獨守空房三日。他整天看著外面的漫天飛雪,心中牽掛著徒弟的安危。時間一天天過去,徒弟卻還沒回來,殷無憂漸漸後悔讓他獨自外出。
那小子出身魔宗,如今魔宗和劍仙一脈的關係雖不如之前惡劣,但也還是有一些所謂的正道人士老盯著魔宗的人不放,常常打著斬妖除魔的名號四處找人麻煩。
魏輕塵就因為魔族身份被高人在體內埋了八根定魂針,致使一身本事無法盡展,這是殷無憂遇到他之前發生的事了。
魏輕塵說,高人是怕他發狂傷人,所以才有此舉。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殷無憂聽了就氣,他曾試過為他取出定魂針,但那東西陰邪得很,需要一定功力才能取,取出來時又極為痛楚,殷無憂到目前只給徒弟拔了一半。
不過因禍得福的是,魏輕塵的魔氣被定魂針壓制,導致他額上的魔紋隱去,因此一般劍修無法看穿他的身份。
但,若是遇到高手就難說了。
念及此,殷無憂愈發擔憂,生怕徒弟讓人給殺了。只是他不知徒弟此時身在何處,也不好出門尋人。
到了第四日他實在悶得發慌,便打算去集市上轉轉,買幾壇好酒,給徒弟備著。外頭還飄著細雪,他拿了件雪白的毛領披風裹上,鎖好門後踏著一路的積雪下山。
*
已是暮色昏昏,山下集市一如既往的熱鬧,殷無憂一身白衣,抱著長劍穿行于眾生之中。路上時不時有人指著他竊竊私語,低聲道:“喏,是那個強了自己徒弟的無良劍修呢。”
“嘖嘖……敗壞德行,違背倫常,簡直是衣冠禽獸,呸!”
殷無憂一路被啐了好幾口,簡直火大。
什麼強啊強的……若真是把徒弟吃進了肚子裡,他樂得被罵。問題是,他根本沒怎樣啊!
他不過是在吃別人家酒席時突然身體不適,被徒弟帶去了空房間渡氣,中途他被魔念控制,翻身將徒弟壓在了身下,撬開他的貝齒無意識貪婪索取,還邪笑著說了幾句胡話。
後來有人無意間闖入,撞破了那一幕,轉頭就編排成禽獸師父佔有乖巧徒弟的驚天豔聞,傳遍了整個羿城。
從此,他身敗名裂。
罵就罵吧,殷無憂也不在乎。他是要成為舉世無雙大劍魔的人,豈會在意俗世指摘?
再說,雖然那日他那沒怎樣,但以後終究是要和徒弟怎樣怎樣的,提前挨駡也算不得什麼。
殷無憂心裡想著過去現在來日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不由自主放緩了腳步。
沒多久,旁邊巷子裡有人怯生生喊了一聲:“無憂真人。”
殷無憂扭頭一看,是魏輕塵的救命恩人張氏,後面還跟著張氏的孫女小曼。
據魏輕塵說,他數年前被正道追殺,逃到了張氏後院,幸得張氏庇護才躲過一劫。後來張氏也不忌憚他的魔族身份,全家上下對他細心照料。他傷好後無處可去就留在了張氏家中,幫著砍柴喂豬。朝夕相處下來,張氏一家也漸漸把他當作家人,對他關愛有加。
但魏輕塵拜了殷無憂為師後就很少回張家了。
殷無憂也自動將徒弟劃給自己,腦內把他記在了殷氏的族譜上——雖然他完全不記得他們殷家其他人的名字。
“張大娘。”殷無憂調轉方向朝她二人走過去。
張氏有些緊張,下意識地拉著孫女往後退了一步。她勉強保持鎮定,努力擠出了一個笑容,看著殷無憂道:“輕塵他……還好麼?”
“他出遠門了,不日便會回來。”殷無憂如實相告。寒風從深巷裡奔騰而來,嗆得他一陣咳嗽。他到底是還未好透,身子有些虛,吹不得。
張氏見他臉色慘白,又咳嗽不止,猜想他是身體有恙,便不好耽擱時間,待他氣息緩下來就遞上手中拿著的粗布包裹,局促道:“輕塵說真人愛吃柿餅,這是我們自家曬的,還望真人不要嫌棄……”
殷無憂微微一愣,而後雙手接過:“大娘費心了,多謝。”
“不謝不謝。”張氏擺擺手,她避開殷無憂的目光,看著他不染塵埃的衣袍,明明有話說,卻講不出口。
殷無憂也不好抬腿走人。
他無意間和張氏身後八歲的小曼對上了視線,小曼嚇得往姥姥身後一縮,又冒出頭裡對他低罵:“禽獸!”
“小曼!”張氏大驚,連忙扭身捂住了小曼的嘴,還不住教訓。
小曼卻是被激起了怒火,忘卻了慌張,扒開了姥姥的手,盯著殷無憂破口大駡:“殷無憂,你不要臉!你下流!你是修真界的恥辱!你這個魔頭,快放了我哥哥!”
殷無憂輕咳一聲,故意把劍從披風裡露出一個柄。
小曼立刻嚇跑了。
“唉呀!這!”張氏大驚失色,想去追孫女,又慌慌張張扭身向殷無憂求饒,一聲聲喚他“真人”,讓他不要跟小孩子一般見識。
殷無憂雖自詡邪魔,好歹還是一個有底線有品格的邪魔,不至於和一個小孩子計較,不過有些話還是要強調:“我對塵兒一片真心,任何閒言碎語無法撼動。大娘不必擔心,我自會好生待他。”
“無憂真人不在乎輕塵魔族身份,好心收留,傾囊相授,我自是相信您對他的真心,只是……”張氏努力斟酌詞句,明明頗為害怕,卻還是鼓起勇氣道,“只是他自己作何感想,是否願意……還望真人多多考慮他的想法,給他一些寬容。”
“他只要從了我,萬事我皆可寬容。其他的,我不許他有多餘想法。”殷無憂將那包柿餅還給了張氏,“告辭。”
言罷他轉身大步離開,留張氏在後面急切呼喊。
好嘛,全天下都反對他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好氣!
*
殷無憂胸中一陣煩悶,連步子都踩得氣衝衝的。外面的世界實在是太不友好了!買酒!回去!
他就近找了酒肆,買了一壇陳年的秋白露,而後便踏上回家的路。路過西風巷時,他往裡看了一眼,沒看到張氏,倒看到於小曼邁著小細腿晃著倆沖天鬏撒丫子跑了出來。
殷無憂看到這小丫頭片子就煩,馬上抬腿就走。
於小曼卻沖著他高喊:“無憂真人——請留步!”
殷無憂一愣,遂停下來腳步等著她。
“無憂真人!”跑近後,小曼扶著牆大喘氣,指著自己來的方向道,“小鳳……小鳳被青雀派的壞人抓走了!你快去救救她!”
殷無憂冷笑:“我不是大魔頭麼?”
小曼噗通給他一跪,高傲的小腦袋猛地往地上一磕:“您是舉世無雙大劍仙!”
下一瞬,小曼突然發現自己整個身體離了地。
原來是殷無憂將她提了起來,禦劍飛在空中。小曼連忙給劍仙大老爺指路:“那邊,那邊!”她喘了口氣急急介紹前情,“小鳳的爹爹前不久鑄了把靈劍,他原本——”
她話還沒說完殷無憂已經帶著她闖入了一條長街,街上聚集著許多穿青衫的劍修,其中二人挾持著一個小女孩,那女孩掙扎不已,喊著救命,一旁的商販路人忌憚他們手中的長劍,無人敢上前。
殷無憂意念一動,足下長劍鏘然出鞘,一道白光霎時襲向其中一人。
只聽“啊”的一聲慘叫,那男子手臂見血,瞬間放開了小鳳。
“誰?!”
一群人齊刷刷扭頭。
殷無憂落在地上,將手中吃的喝的全遞給了小曼,讓她拿著。而後他挺身而出,用劍鞘指向對手,淡淡道:“把那小丫頭片子放了。”
小曼踏前一步,抱著他的酒罈,盯著那群壞人,跟著他橫眉豎眼一聲吼:“把那小丫頭片子給我放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