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〇
一瓢道:“檀越何必欺老衲,倘司空老檀越在當年事後去世,檀越這雙眼何來,這張臉又怎麼能改變,如今的令尊又是何人?”
金大龍默然不語,但他旋又說道:“大和尚,這都是賈嘯雲說的?”
一瓢遲疑了一下,點頭說道:“是的,檀越。”
金大龍道:“那麼我只有告訴大和尚,司空神醫仍健在。”
一瓢道:“象司空老檀越這麼個人,該健在,他對檀越之恩,可稱得天高地厚,再造重生了。”
金大龍點頭說道:“是的,大和尚。”
一瓢略一沉默,突然抬手指向賈嘯雲,道:“請檀越移開賈老檀越屍體。”
金大龍呆了一呆,道:“大和尚,你要………”
一瓢道:“他身下墊有一物,那是老衲送給檀越的。”
金大龍道:“大和尚有物相贈?那是什麼?”
一瓢道:“請檀越移開他,自可看見。”
金大龍遲疑了一卞,抬手虛空平推,賈嘯雲的屍身隨勢往裡移了一尺,屍移見物,那是一塊摺著的羊皮。
金大龍凝目說道:“大和尚,這是……”
一瓢道:“那是一幅畫,畫旁有老衲題偈四句,檀越只要能解得畫意,悟得偈語,元兇立即現於眼前。”
金大龍抬手便去拿,一瓢及時說道:“檀越,請離此後冉看,這不是一朝一夕事,檀越雖穎悟,雖智慧高絕,恐怕也得化上一陣工夫,費上一陣腦力。”
金大龍道:“大和尚,何必那麼費事?”
一瓢道:“為報檀越消仇釋怨,手下留情,老衲已微洩天機,檀越該知足了。”
金大龍凝目說道:“大和尚,這是天機?”
一瓢點頭說道:“是的,檀越。”
金大龍道:“大和尚既能上窺天機,請答我一問,東方婉兒現在何處?”
一瓢遲疑了一下,道:“檀越,她在當年事後三個月就去世了。”
金大龍一震忙道:“大和尚,不對,如今……”
一瓢道:“老衲只能奉告檀越,東方姑娘已然去世。”
金大龍神色一動,道:“是的,東方婉兒已然去世,而如今的這位……”
一瓢截口說道:“她是檀越那冤之頭,債之主的夫人。”
金大龍神色難以言喻,道:“多謝大和尚,我明白了。”
一瓢道:“檀越能明白就好。”
金大龍道:“大和尚,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一瓢道:“誰,檀越是指……”
金大龍道:“她,東方婉兒。”
一瓢道:“檀越,東方姑娘已然去世了,她死得令人敬佩。”
金大龍道:“大和尚……”
一瓢道:“檀越,老衲只能說這麼多。”
金大龍沉默了一下,道:“那麼,大和尚那令人敬佩之語何解?”
一瓢道:“檀越,老衲無可奉告。”
金大龍道:“大和尚何……”
一瓢道:“檀越,你要知足。”
金大龍無可奈何,只得搖頭說道:“好吧,大和尚,我不問了。”
一瓢道:“多謝檀越,臨別老衲再奉贈一句‘冤有頭,債有主’,檀越盡可找那元兇,仔細解釋老衲奉贈的那幅畫,一旦解明偈解,元兇立現眼前,那幅畫,檀越最好謹加收藏,別讓第二個人知曉。”
金大龍凝目說道:“大和尚這是什麼意思?”
一瓢道:“檀越緊記住老衲的話就是。”
金大龍道:“大和尚,這也是天機?”
一瓢點頭說道:“可以這麼說,檀越。”
金大龍搖頭一笑,道:“好吧……”
緩緩站了起來,接道:“大和尚,臨走之前,我再請教一事……”
一瓢道:“檀越請說,能說的老衲無不奉知。”
金大龍道:“大和尚知道風塵六奇?”
一瓢道:“檀越問的可是六奇變節移志的原因?”
金大龍心頭一震,點頭說道:“正是,大和尚。”
一瓢道:“檀越當知不得已三字何解。”
金大龍道:“我懂,但總得有個理由。”
一瓢道:“檀越若要理由,那只有一個,皆因那位神秘夫人一人。”
金大龍道:“大和尚,何解?”
一瓢道:“檀越高智,何不自己去想?”
金大龍眉鋒微皺,道:“大和尚,難道這又是天機?”
一瓢微微點頭,道:“檀越,可以這麼說。”
金大龍微一搖頭,道:“大和尚,我告辭了。”
轉身行了出去。
只聽洞內一瓢道:“小徒已在洞外候駕,檀越好走,恕老衲不送了。”
金大龍謙遜了一句,人已出洞老遠。
出了洞,果然,那年輕樵夫已在洞外候駕,一見金大龍鑽出,他立即笑吟吟地迎前,道:“見過家師了麼?”
金大龍點頭說道:“見過了!”
那年輕樵夫道:“一切都明白了麼?”
金大龍點頭說道:“明白了,令師是位可敬可佩……”
那年輕樵夫一笑說道:“真正可敬可佩的人,該是慕容大俠。”
金大龍微一搖頭,道:“面對令師,我有自慚渺小之感。”
那年輕樵夫含笑說道:“那是慕容大俠太謙,請,我恭送慕容大俠下山。”
金大龍:“不用了,我自己會走。”
那年輕樵夫道:“慕容大俠,師令不可違。”
金大龍未再多說一句:“那麼,有勞了。”
飄然舉步往下行去。
送走了金大龍,年輕樵夫折回了摩雲壁,矮身鑽進了洞中,見到了一瓢,他恭謹躬身,叫了聲:“師父!”
一瓢道:“他走了麼?”
年輕樵夫道:“是的,師父!”
一瓢道:“那麼,你現在做兩件事,第一件事,帶這位賈老檀越到山下覓地入土,他能埋骨名山,應該含笑瞑目了……”
微頓,接道:“第二件,在埋好賈老檀越之後,你就立即動手,封死此洞各處的入口,別留絲毫縫隙……”
年輕樵夫一怔,驚聲說道:“師父,您這是干什麼?”
一瓢道:“為師已然算定,慕容奇去後不久,定有邪魔群丑大批來犯……”
年輕樵夫臉色一變,道:“您是指……”
一瓢道:“不許多問!”
年輕樵夫目閃寒芒,沉聲說道:“他們敢……”
說一瓢搖頭道:“為師自不會怕他們,無如他們的來意,只是在置為師於死地,而為師又不願再造殺孽,再沾血腥……”
年輕樵夫道:“那麼,師父,把他們交給我!”
一瓢沉聲說道:“為人在世,戒鋒芒太露,為師都不願再造殺孽,再沾血腥,豈會任你亂伸手?”
年輕人碰了個釘子,遲疑著道:“那麼,師父,封了各處入口,他們就……”
一瓢道:“我料他們絕不會相信,在入口封死的山腹之內還藏著有人。”
年輕樵夫遲疑了一下,道:“師父,那我怎麼辦?”
一瓢道:“在為師未來此之前,你是怎麼過的?”
年輕樵夫臉一紅,道:“那麼,師父我去做了。”
話落,抱起賈嘯雲屍身出洞而去。
須臾,一向寂靜的崆峒山上,響起子一陣陣悶雷般聲響,每一聲都持續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