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三
玲瓏低下了頭,再抬起頭時,氣消了不少:“您既來找我,派我以重任,表示您知道我,就不該有後頭那一句。”
“玲瓏,我委你以重任,很可能,我也會送了你的命。”
“三少爺,我姓韓,我是我爹的女兒。”
花三郎沉默了一下:“你知道那地方嗎?”
“知道,知道有那麼個地方,可不是他自己告訴我的,更別提他會讓我去了。”
“能打聽出來嗎?”
“不能也得能,是不是,三少爺。”
“好打聽嗎?”
“那是我的事,您就別管了。”
“不能不管,不能讓他覺察。”
“我就那麼笨嗎?要真是那樣,您也不會來找我了.”
“玲瓏,別怪我,實在是事關重大。”
“我知道,我會全力以赴,只問,您要些什麼。”
“玲瓏,這樣,你打聽出所在來,其他的,讓我來。”
“別搶我的功,三少爺,要就讓我一個人幹到底。”
花三郎沉默了一下:“好吧,玲瓏,我就在內行廠附近,一有動靜,我會立即馳援。”
“太遠了,三少爺,我給您安排個地方,您就在內行廠裡待著,一旦到了手,我也好盡快交給您。”
“那是最好不過,什麼地方?”
“我房裡這衣櫥裡。”
“衣櫥?”花三郎一怔,轉眼望衣櫥,衣櫥就在玲瓏的床腳。
玲瓏笑了笑:“您跟我來。”
她站起走了過去。
花三郎自然跟了過去。
打開衣櫥的門,裡頭竟有夾層板,挪開夾層板,衣櫃後竟有一條秘道。
花三郎看怔了。
“他的確很鍾愛我,為我防著呢,萬一有驚,從這兒躲進去,沒有出路卻能暫時保身。”
花三郎定過了神:“我真沒想到——”
“您三餐吃喝,我親自給您送,或許有時候會錯過,得委屈您忍著點兒。”
“吃喝小事——”
“小事?人是鐵,飯是鋼,餓壞了您,您還能接應我?”
玲瓏說的是理。
花三郎沒說話。
玲瓏關上了衣櫥,兩個人走回去坐下。
“還沒告訴我,都是些什麼?”
“重大的罪證,凡是重大的罪證,我都要。”
“好,我記下了。”
“玲瓏,恐怕要快,項剛把你忘了,要一等他想起你,那就什麼都完了。”
“我會盡快,最遲不超過三天,您看行嗎?”
不行也得行。
花三郎點頭道:“行。”
“我爹那邊——”
“他也在等消息。”
“三少爺,一旦東西交到了您手裡——”
“你不能再在這兒多待一刻,馬上走,我送你走。”
玲瓏忽一笑:“要我走,我還真有點捨不得,他是朝廷及天下百姓心目中的賊,可是對我,還的確不錯。”
花三郎驚聲道:“玲瓏——”
“不過,三少爺,到了那時候,我要是再不走,他就會要我的命了,您說是不是?”
花三郎暗籲一口氣:“你知道就好。”
“我走,您送我走,那麼您呢?”
“回家。”
“朝廷一定會對您——”
“功成身退,何必居功!”
玲瓏目閃奇光,深深一瞥:“您永遠是那麼令人敬佩——”
話鋒微頓,凝目接道:“您不會一個人回去吧。”
花三郎心裡一跳:“不會,剛跟你說過,南宮玉跟肖嬙,在城外等我。”
玲瓏緩緩道:“同樣是人,上天對人卻是那麼不公平。”
花三郎心一緊,微整臉色:“玲瓏——”
玲瓏嫣然一笑:“三少爺,說句話,不知道您信不信。”
“什麼話?”
“在城外等您的,是有兩位,可是到時候跟您走的,只有—位。”
“你這話什麼意思?又是說誰?”
“那位肖姑娘,論輩份,我該叫她一聲姑娘。”
花三郎心頭一陣跳動:“肖嬙怎麼了?”
“以她的心性為人,有那麼個遭遇,您想她能跟您走進華家大門嗎?”
花三郎差點沒跳起來:“玲瓏,你、你是怎麼知道的?”
“跟聽說他有密室一樣,聽說了,可卻不夠詳盡。”
花三郎沉默了片刻:“她重情義,我欠她良多,說什麼也要帶她回去。”
“的確,欠人家的是該還,尤其是女兒家的情意。”
她顯然另有所指。
“玲瓏——”
小姑娘她滑溜的又把話岔開了:“您是一定要帶她回去,可是不可能,我敢擔保。”
花三郎目光微慍。
“我無意幸災樂禍,我不敢,同是姑娘家,我也不忍,我樂於見神仙眷屬,一修數好,我只是提醒您。”
花三郎心裡不快沒了:“我知道,謝謝你。”
玲瓏忽然一笑:“三少爺,我忽發奇想。”
“什麼?”
“要是我乘機勒索,說得難聽叫勒索,在這節骨眼上跟您談條件,我接受您交付的重任,事成以後,您也帶我走,您怎麼辦?”
花三郎站了起來。
“您能不能先不動氣。”
花三郎忍了忍:“玲瓏,這是最正經不過的大事。”
“我說這事,也不小啊。”
花三郎猛轉身。
“您還沒說呢,您怎麼辦?”
“不可能,我不答應。”
“那……恐怕您就拿不到他的罪證了,恐怕您就要落個不忠不孝的罪名了。”
“未必,我自己想辦法。”
“好,那您就自己想辦法吧。”
“玲——瓏!”
“怎麼?”
“你真打算這樣?”
“您看,我像跟您逗著玩兒的嗎?”
花三郎不禁暗暗叫苦,他知道,玲瓏不是不明大義、不懂事理的姑娘家,但是玲瓏也是個極端任性的女孩子,眼前的情勢,恐怕是非她不可,絕不能為一時之小不忍,置整個大明朝廷於不顧。
可是,他能答應她的要求麼?
偏偏又是不能,而且是絕不能。
真要是那樣的話,那跟亂倫又有什麼兩樣?
花三郎意念轉動,忍了忍心裡的氣與急躁,緩緩說道:“玲瓏,你可知道,咱們認識有多久了?”
俏玲瓏美眸轉動了一下:“沒多久啊,三少爺。”
“那麼,你可知道,華、韓兩家認識多久了?”
玲瓏沉默了一下:“恐怕有幾十年了。”
這倒是實情。
花三郎又道:“不沖別的,單沖華、韓兩家這份淵源,只要是能答應你的事,我絕不會不答應。”
“這有什麼難答應的,兩片嘴唇一碰,您說一句,不就行了嗎?”
“話是不錯,可是你知道,我說出口的話,我要負責任!”
“是呀,那當然,許下的諾言,當然要履行啊!”
“我不能許下這種諾言。”
“那不要緊,我並不敢勉強您。”
“玲瓏,”花三郎不得不仍耐著性子:“你要知道,我叫你爹一聲大哥——”
“那是您硬要叫的,沒人讓您這麼叫,其實也八桿子打不著。”
“你得叫我一聲叔叔。”
“我不願意,也沒這個必要。”
“玲瓏——”
“三少爺,您才比我大幾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