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鬼僧談·無極》番外《痴》
去宮外……瀛公子睜大眼睛,這可怎麼成?魏風卻認真起來:「你此處也無幾人,我們只出去一兩時辰,沒人會發現。」
瀛公子哪有這種膽子,不住搖頭。魏風勸他不成,也覺沒趣,翻過身起來,從窗子離開了。
同樣的夜晚,秋陽宮里,燈火通明。
身披黑色盔甲的武士如地府的鬼使,站立於宮道的兩側。漆木案上放著一隻斷了半截的箭,一隻手將它拿到眼前,靜靜地打量。火光映著鄭侯的側顏,想當年,先齊天子曾將他比作春君蘇闔,只是鄭侯積威過重,煞氣太盛,樣貌反是不值得一提了。
他的指腹摩挲著箭頭,揮發的毒使箭頭都發黑了。在前頭,一個黑甲武士跪著,玄鐵面具遮住了臉。此地算上宮人的話,想是有百來人,可就是沒有一丁點的聲音。
鄭侯猛地把箭狠狠掃進邊上的火盆,火盆打翻來,星火燒到了紅幔上,幾個內侍和宮娥忙過來把火給踩滅。
鄭侯站起來時,不論是殿內還是殿外,所有人都跪下來。
「再等。」他的影子,是籠罩在這整座王宮的陰影,「都別動手。」
瀛公子靜養了一段時日,身上的傷逐漸好全。這陣子,公子夜裡不發噩夢,白日也不見什麼可怕的幻覺,合該算是過得異常舒心,非要說什麼不要,那就是魏風有好些天沒來了。
往日里也不能說常來尋公子,可當夜二人也算是不歡而散,瀛公子難免在意,撥著琴時,也免不了走神。他並不覺自己有錯,王父之言猶在耳邊,若出了何事,只怕好多人得受他牽連。作為公子,怎可這般任性妄為。
公子暗思魏風年紀略小他一二年,自己當哄一哄他便也是了,何必直接拂了他的美意,想想便又自責到自己頭上來。
今兒瀛公子心不在焉地撥了會兒弦,猜那少年今日亦不會來,這般想時,就聽見了奇怪的聲音,像是吹笛聲,又似吹嘴哨,公子忙跟著聲音快步走過去,果然見到他想念了幾日的人。魏風手裡拿著一片葉子,那聲音原來是吹葉子發出來的。
他又翻著窗扉進來,公子與他一塊走著:「你剛才那聲音是怎麼吹出來的?」兩人一起在坐在席上,魏風也不說話,自去撥了撥公子的琴。瀛公子看他這模樣,便知少年還在生自己的氣,又看他在弦上胡撥一氣,怕會將人引來,就把琴給挪開:「你何必和這琴過不去,若生我的氣,責問我就是了。」
魏風聽了一笑:「公子真愛說笑,小人如何敢責問公子?」
瀛公子看他肯和自己說話了,想是有些鬆動,便忍不住高興:「你莫再惱我,我便彈琴給你聽。」
鄭侯的幾位公子里,唯有大公子半點也沒遺傳到他王父的英武和威厲,可他在詩詞樂賦的造詣卻遠在旁人之上。因此,常有人說,大公子這是生錯在帝王家,若是尋常富貴門戶,也不算枉費這身才華。魏風也鍾愛聽公子彈琴,只看這瀛公子面目雖不能說秀美如女子,但也非一般地清秀,他氣質乾淨,必定是被人護到了極致,不明險惡,這才這般幼稚青澀。
公子撥弦時,一隻手鬼使神差地覆來。瀛公子回頭時,便見魏風挨得極近。兩個十幾少年幾乎是鼻尖相抵,公子紅唇輕啓時,魏風就稍一湊前,便親了他。
瀛公子不知是愣住還是如何,由著魏風以唇試探,輕輕地碰了幾下,就用舌來頂開唇瓣,要更加親近時,猛地「唰」地一聲。
瀛公子站起來了,他看著魏風,半晌,轉身快步走回了內室裡頭。
男風也非鮮見,單說鄭侯,便是男女不忌,甚至更為鐘意男子。瀛公子和少年互生好感,若生出什麼事情,也是情難自禁,可到了真的發生的時候,公子卻又將人推至門外。
公子輾轉難眠了一整夜。他只道對魏風的喜愛,非是那般感情,可又放不下那少年,不知是何謂。瀛公子不曾通人事,心慌慌地過了一晚,到四更才勉強睡下,好在也無做夢,翌日起得比平時都晚。
瀛公子起身之後,去打開窗扉,就見窗邊有一物,是用葉子編的草蚱蜢。
公子自然知道這玩意兒是出自誰人之手,他將它把玩一會兒,心中卻是甜蜜與苦澀交織,不知道該如何自處。
——只不過,他這樣的煩惱,也沒持續多少天。若非後來經歷的一切,瀛公子尚不知,原來世間也可以這般地荒誕和難以預測。
一日晌午,一個內侍走進來:「大公子,國主傳見。」
大公子便忙換了衣服,沒有半點地猜疑,就跟著那內侍走了。走到半道兒時,公子就察覺到了異樣:「此路並非是去秋陽宮的路。」
內侍恭敬道:「公子莫憂,跟著奴婢就是。」
這時候,瀛公子的內心,才漸漸地升起了一股不詳的預感。他暗暗揪緊了衣袖,暗中思量自己還乾了什麼,可又曾招惹了王父不快?……種種的胡思亂想,等到了他們該去的地方時,全都化為了震驚——
那是死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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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數2.0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