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時光盯著短信看了好半晌， 於心不忍，還是提前過去了。

　　她換了外套， 拿上包，跟爺爺奶奶打了聲招呼。

　　時景岩：「我送你出去。」

　　時一盛站起來，「你接著看電視， 我送陶陶過去。」

　　時景岩看看四叔，沒再吱聲。

　　時光：「不用，就在門口。」

　　時一盛還是執意要送，已經拿了外套出來，時光只好隨他。

　　出了門， 時一盛把她的圍巾拉高，擋著耳朵，「冷不冷？」

　　時光搖頭，「吃了熱湯圓， 很暖，你試試我的手。」

　　時一盛試了試，一點都不冷。

　　這段路很長却又感覺很短。

　　蔚明海看到了從裡面出來的兩人， 他推門下車，執勤的人知道他來接誰，這才同意他將車停在門邊。

　　這是時一盛和蔚明海的第二次見面， 當著時光的面， 却是第一次。

　　兩人握手，見外的話就沒多說。

　　時一盛輕輕攬著時光的肩膀，「她小時候就盼著我能多回家幾次， 但太忙了，最長的有一次，因爲軍演，三個多月才回家。」

　　說著，他挺無奈的笑笑，「沒想到親爸，比我還忙。」

　　輕聲嘆氣，又拍拍她的肩膀。

　　蔚明海意會，「我以後儘量多抽時間在家。」

　　時一盛就是這個意思，他出來也是爲了說這些。

　　他是因爲那個位置上的責任和使命，沒法隨心所欲。

　　可蔚明海不一樣，他是賺錢，少賺點也不影響。

　　「快上去吧，外面冷。」時一盛輕輕推著她的後背，將她推至蔚明海那邊，像是把女兒親手交給蔚明海。

　　兩個男人再次握手，言別。

　　時光望著那個落寞的、越來越遠的背影，這個瞬間，她在成長的路上又往前邁了一步。

　　就爲了這個背影，爲了如此匆忙的父愛，她就不該再計較，不管秦明月怎樣，她應該回家去看看他，看看弟弟妹妹，再看看外公外婆。

　　蔚明海看著女兒，所有言語都失了色，他張開雙臂抱住她。

　　午夜夢回，想的全是這一幕。

　　「我們回家吧，爸爸給你煮湯圓吃。」他放開她，拉開車門。

　　時光上車時，從他脚上踏過去。

　　蔚明海：「......」

　　忍著疼，他笑了。

　　到了車上，時光也不跟他說話，她趴在副駕駛座椅的後背，看著車窗外。

　　今天元宵節，大街上格外熱鬧，過年的氛圍還沒散去。

　　整個春節，她就只有今天，感覺到了一絲年的味道，明明，年早就過去。

　　蔚明海主動移坐在中間，緊挨著她，「陶陶。」

　　時光頭也沒回，「不想跟你說話。」

　　蔚明海就不敢再煩她，他打開頂燈，把她的長髮從身前攏到後面，開始給她編辮子，先拿了其中一小縷，認真編起來。

　　正編著，他突然想起，「陶陶，你有扎頭髮的皮筋沒？」

　　時光沒好氣的問：「幹嘛？」

　　蔚明海：「給你編辮子用。」

　　時光已經感覺他在編小辮，剛才以爲他只是閒的無聊，再說，他哪裡會編。

　　「你要是把我頭髮弄亂了，我跟你不客氣的。」

　　說歸說，她還是從包裡拿了一根皮筋給他。

　　蔚明海現在逮到一絲機會就跟女兒說話，「怎麽不客氣？」

　　時光回過頭來，瞪他一眼，隨即又轉過去。

　　蔚明海特別享受女兒這麽對他，至少她還願意跟他撒嬌，空了兩個星期的心，終於一點點填補回來。

　　小辮子很快編好，細細的，花形很漂亮。

　　他把那個小辮放到她身前，「看看，怎麽樣？」

　　時光驚詫，偏頭看他，「你還會這個？」

　　蔚明海：「嗯，過年時跟視頻上學的，你房間裡所有的芭比娃娃，我都把頭髮給編起來了，你回家看看。」

　　這個春節，他過得最黑暗。

　　夜裡睡不著時，就去她房間待一會兒，那些需要拼的玩具全部拼好，他就給她整理洋娃娃，然後想起她說過，小時候只有閔璐給她編辮子，她都捨不得拆。

　　他就查視頻，照著視頻上一步步練習。

　　現在他會弄十幾種髮型，不過大多數已經不適合她了，都是小女孩的公主髮型。

　　時光輕攆著那個小辮，很像雯雯姐給她編的，她眼角掃他，「別以爲煽煽情，我就會心軟。」

　　蔚明海溫和的笑著，她說什麽就是什麽，又問她，「還有沒有多餘的皮筋？我給你再編種不一樣的。」

　　時光搖搖頭，她平時很少扎頭髮，這根皮筋隨身携帶是因爲有時跟時景岩接吻，頭髮礙事，她要扎起來。

　　小辮子的話題到此結束，她又繼續不搭理他。

　　蔚明海盯著她看了會兒，覺得她廋了不少。

　　他伸手蹭蹭她的側臉，「晚上有沒有繼續喝牛奶？」

　　半晌，時光『嗯』了聲。

　　之後，又是冷場。

　　蔚明海拿出手機，「陶陶，你把爸爸的微信加回去行不行？」

　　時光：「過了考察期再說。」

　　蔚明海看著她倔强地臉龐，「我保證，不用考察期。」

　　時光側臉，枕在自己手臂上，望著漂亮的街景，「你的保證就是烟火，一閃即逝，信不得。」

　　蔚明海：「...那石頭剪刀布，我贏了的話，你就加行不行？」

　　時光坐直，轉臉看他時，他眼神很無助，却又不知道要怎麽辦。

　　她忽然又心軟了，問他：「你出什麽？」

　　蔚明海：「石頭吧。」

　　時光說了個三二一，兩人伸手，蔚明海真就出了石頭，時光是剪刀，然後打開手機二維碼，「喏，趕緊掃一下，過時不候。」

　　蔚明海攥著她的手，聲音都發啞，「謝謝。」她就是故意輸給他的。

　　時光瞅了眼他的手機屏幕，還是她之前給他設置的那個。

　　微信加回來了，蔚明海又問她，「你不是有自拍照嗎？能不能把我跟你的合照，發一張給我？我換個頭像。」

　　時光一直看著他，「也不是不行。」

　　蔚明海聽出了話外音，「讓我替你辦事？」

　　時光：「嗯。」

　　蔚明海看她狡黠的樣子，就笑了，「說吧。」

　　時光：「給我做份項目計劃書。」

　　蔚明海思忖片刻，「做可以，但沒法保證適合你，我對服裝這個行業不是很瞭解，沒時間去做盡調。」

　　他跟她商量：「我能不能吩咐給陳秘書？給你的絕對是行業內最新的一手數據資料，靠我自己，工作量太大，不過大方向上我替你把握。」

　　時光沒那麽較真，不是說讓他做，就不能有其他人參與。

　　她點頭，「可以。」

　　蔚明海關心道：「决定自己創業？」

　　「嗯。」

　　「辦公地點呢？」

　　時光告訴他，具體在哪。

　　蔚明海：「那邊靠你學校近，也方便，等以後上規模了，到爸爸那邊。」

　　時光沒打算去，「不合適。」

　　蔚明海：「gk大厦有ab兩座。」

　　時光之前沒注意，「兩座？」

　　蔚明海頷首，gk是在a座，b座全部出租了。

　　「到時你想要哪幾層，我跟陳秘書說，租約到期後就不對外出租了，給你留著。」

　　時光想到以後time跟gk緊鄰，總覺得底氣不足，「那個地方太高檔了。」

　　蔚明海：「高端寫字樓，帶給人的動力和激情也是不一樣的，你辦公室靠爸爸近，什麽都方便，以後你那邊的員工可以到gk員工食堂用餐，這些隱形福利你得考慮。」

　　時光沒拒絕，想了想，「36—40層給我留著。」要是有那個規模，那time就能走向國際市場了，是不是太貪心了點？

　　「算了，就留39和40層吧，我辦公室放在40層。」

　　蔚明海：「都給你留著。」問道：「怎麽就選40層了？」

　　時光眼睛微眯，不爽的望著他，「在你四十歲的時候，我遇到你，留個念，免得我到時候一不小心就忘了。這種不重要的日子，我估計過幾天就不記得了。」

　　她岔開說道：「聽說四十不惑，果然啊，你看你都沒活明白。」

　　蔚明海失笑，伸手揉揉她的腦袋，「謝謝。」把那麽重要的地方，用了跟他有關的數字。

　　時光甩掉他的手，警告他：「以後不許再揉我頭，都被你們給按的不長了。」這段時間，誰都會晃晃她的腦袋，有時一天要被揉好幾次。

　　蔚明海把她的頭髮給整理好，繼續聊創業，「人員呢？組建了沒？」

　　時光：「這個要等開學再說，需要你的地方，我不會不好意思的。」

　　蔚明海：「我覺得你還得抽點時間瞭解一下金融知識，以後肯定用得到，爸爸又給你挑了四本書，我每天給你讀點。」

　　時光：「我沒時間回你那邊住，等開學太忙了。」

　　蔚明海知道她肯定忙的沒時間回家，「你睡覺前，我給你打電話，我在電話裡給你讀。」

　　時光跟他對視片刻，最後點點頭。

　　蔚明海主動問：「你需要我怎麽幫你？你是想自己真正體會一下創業的過程，還是想要一個你滿意的結果？」

　　想要過程，他就陪著她去經歷，去成長。

　　如果只是想要一個服裝公司，他找一個團隊給她做，保證幾年之內，會給她一個她滿意的公司。

　　時光：「過程，和我自己努力出來的品牌。我要是想要一個公司，直接讓你把AI摸買給我不就行了？我還至於這樣糟心？」

　　其實也不用他買，時景岩的股份就足以讓她在AI摸橫著走，可那樣終究沒有什麽意義。

　　她創辦公司，不是爲了跟蔚藍爭個高低，只是想做自己的東西，享受拼搏之後的那份喜悅。

　　不管是蔚明海還是時景岩，給她再多的錢和股份，對她來說，都是一種享樂，而不是快樂。

　　就像她高考的文化課成績出來時，那種快樂，錢買不來，也永遠屬自己，誰都拿不走。

　　蔚明海：「那爸爸就陪著你。」

　　小時候沒機會帶她，錯過了她的成長，還好，還有事業這個機會。

　　突然時光話鋒一轉，問他：「我想要AI摸的話，你會買給我嗎？」

　　蔚明海很無奈，「我之前不是問過你，想不想去AI摸？想的話，我投資，讓你去做股東，你不是不願意？」

　　時光想起來了，他在他辦公室說過，「不記得，忘了。」

　　蔚明海敲敲她的腦門，聊了這麽多，他還一直記著，「還沒有其他要吩咐我做的了？」

　　時光：「暫時沒有，開學後會有。」

　　蔚明海指指她的手機，「那你現在能把照片發給我了吧？」

　　時光：「......」

　　她挑了一張最好看的，在家裡的書房，當時蔚明海正在處理工作，她在他書房看書，看累了，就趴在他背上休息了會兒，閒著無聊，她自拍了一張。

　　蔚明海很喜歡這張照片，收到後就立馬換成自己的頭像。

　　時光問：「你之前那個不用了？」之前那個應該是跟媽媽有關，一本書，扉頁上面有『海闊天空』這四個字，字大概是媽媽寫的。

　　蔚明海：「換著用，這個月用你的，下個月就用你媽媽的。」

　　之後蔚明海看手機，時光又趴在椅背上往外看，忽然眉心微蹙，「爸爸，怎麽上二環路了？」這不是回家的方向。

　　蔚明海也看向窗外，他也不知道啊。

　　是司機擅自决定的，剛才看他們父女倆聊的那麽好，他怕停車會破壞氛圍，反正時光也是吃過了晚飯，一時半會兒也不餓，他就把車開到了二環。

　　司機解釋：「剛才那邊堵車，我就繞路繞到這邊。」

　　蔚明海多看了一眼司機，也沒多說什麽。

　　這條回家的路很長，兩個多小時後才到家。

　　到了別墅門口，蔚明海沒急著進去，拉著時光的手，「先把指紋錄進去。」雖然她可能一次都用不著，因爲家裡時時都有人。

　　時光想抽回手，蔚明海攥得緊，她沒抽回來。

　　蔚明海看著她：「就我跟你的指紋，還有管家的。以後家裡不管誰過來，都得先給管家打招呼。」

　　時光這才願意錄，蔚明海跟她說，「小區以後不用門禁卡，安全系統升級了，人臉識別就能進來，等你有空讓管家帶你過去採集信息。」

　　時光：「這麽先進？」

　　蔚明海：「嗯。」他掏錢給整個小區升級的，就算有門禁，也有忘記帶的時候，人臉識別比門禁卡更安全。

　　到了別墅裡，蔚明海脫下大衣，把她的衣服也接過來，「你去洗手，先吃點水果，爸爸給你煮湯圓。」

　　蔚明海去了厨房，時光坐在餐廳吃著水果。

　　時景岩發來信息：【什麽時候回來？】

　　時光：「......」

　　才剛到家呢。

　　【還要再有一會兒。】

　　時景岩：【蔚明海是不是把湯圓包成盆那麽大？兩個半小時過去了，一個湯圓還沒啃完？】

　　時光：「......」

　　她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