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盛情難却， 時景岩只好告訴蔚明海他們在哪家醫院。

　　時光聽到蔚明海要來看她，心裡犯嘀咕， 也不知道蔚明海唱的哪出戲。

　　她故作風輕雲淡道：「哥，你跟蔚總關係這麽好啊？」

　　時景岩：「一般。」他自己也百思不得其解，蔚明海怎麽忽然就對他這麽熱情， 甚至有絲討好的意味。

　　這已經是蔚明海第二次主動給他打電話。

　　要說蔚明海是礙於他身後時家和葉家的背景，好像也不至於，因爲蔚明海的關係網已經足够强勢。

　　而且蔚明海這人最不屑的，就是趨炎附勢。

　　時景岩讓時光休息，「蔚明海來了我叫你。」

　　時光假裝聽話：「好的。」眯上眼後也沒睡。

　　時景岩的手機又響了， 這次是閔璐。

　　閔璐約他晚上吃飯，準確說，不是閔璐約他，是蔚藍約他。

　　時景岩就回了兩個字：「沒空。」

　　閔璐受不了他這樣：「你就不能等我把話說完嗎？我都還沒說蔚藍約你爲什麽事呢。」

　　時景岩反問：「除了想讓時宇資本入駐， 她還能有什麽事？」另外特意强調：「我既然决定了的，就沒有回旋的餘地。」

　　閔璐猜測：「蔚藍應該是同意了你的條件，可能是覺得讓我說服你沒有希望， 她那邊也等不及，就直接讓我約你。」

　　順便趁這次見面，她把自己的職業去向定下來。

　　這幾天她一直在糾結， 到底是選擇留在AI摸， 還是回到老東家。

　　她從蔚藍那裡打聽到確切消息，蔚明海留在國內，他的大本營已經安在北京， 以後一年有一半的時間都會在北京。

　　她要是回到老東家，說不定一年都見不到蔚明海一面。

　　可留在AI摸，她又討厭蔚藍。

　　閔璐已經補好妝，對著鏡子照了照，還不錯，啪一下把擋板掀上去，發動車子：「我這就去你公司。」

　　時景岩：「我在醫院。」

　　閔璐蹙眉，還以爲自己沒注意聽錯了，「醫院？」

　　「嗯。」

　　「你去醫院幹什麽？病了？」

　　時景岩：「是陶陶，發燒。」

　　閔璐聽說是小可愛發燒，「那我去醫院。」

　　時景岩拋出一句：「蔚明海一會兒也過來。」

　　電話裡安靜片刻，閔璐反應過來後，爆了句粗話：「我草！你他媽也不早說。」

　　她瞅瞅自己身上的衣服，一點特色都沒有。

　　熄了火，她一路跑著回到家裡。

　　半小時後，閔璐出現在醫院的輸液室，蔚明海還沒到。

　　時光被閔璐給驚艶到了，她穿一條性感黑色長裙，很難駕馭的姨媽色口紅給她增添了幾分强勢。

　　閔璐向她走來時，她有一種錯覺，好像是在看大片裡的慢鏡頭。

　　「雯雯姐。」時光衝她擺擺手。

　　走近，閔璐用自己的額頭碰碰時光的，「還有點燙。」她把時光頭髮給理好：「怎麽搞的？夜裡著凉了？」

　　時光點頭，「睡著忘了蓋被子。」

　　閔璐：「多喝熱水，夏天感冒最難受。」

　　兩人一直聊著。

　　時景岩的手還是維持之前那個姿勢，時光以爲閔璐來了他會放下來，結果他還是抓著她的手。

　　她的手心已經出汗了。

　　她們聊了一會兒，時景岩才說話：「你穿這麽隆重幹什麽？又不是走秀。」

　　閔璐睨他，臉上分明寫著：老娘樂意！

　　她轉臉問時光：「我今天怎麽樣？好不好看？」

　　時光給她竪個大拇指，「最美女王范。」

　　閔璐也不避諱時光在場，她問時景岩，「蔚明海到底什麽時候到？」

　　時景岩看看手錶：「可能堵車。」不然應該早就到了。

　　閔璐前後左右看看，踢一脚時景岩，讓他起開，「我坐在這裡給小可愛拖著手，你到我這邊坐。」

　　時景岩沒有要讓開的意思，他下巴對著她邊上那個空位揚了揚：「蔚明海來了肯定坐那，不是正合你意？」

　　閔璐才不想坐他邊上，「我要坐他對面，我得讓他多看我兩眼。」

　　時景岩：「......」

　　蔚明海過來後看到的一幕就是，時景岩坐在時光對面，正看手機，時光靠在椅背上好像睡著了，而閔璐，正給時光輕輕揉著手背，難得見她這麽柔軟溫和的一面。

　　最先看到他的是閔璐，她明知他要來，看到的那一瞬還是掩飾不住的驚訝，驚訝他今天竟然不是穿的正裝。

　　她認識他快六年，每次看到都是商務裝，今天竟然穿了休閒襯衫，平時拒人千里的氣場也斂去很多。

　　她眼裡一閃而過的驚訝，蔚明海還是捕捉到了。

　　閔璐淡淡笑了笑：「好久不見。」

　　這四個字背後的辛酸，只有經歷過的人才懂。

　　102天，她沒見到他了。

　　當然，他肯定不知道，也不想見她。

　　蔚明海該有的風度還是有的，他微微頷首：「你好。」

　　聽到聲音，時景岩抬頭，「蔚總。」他起身跟蔚明海握手寒暄。

　　時光一點都不想睜眼，她不是一個合格的表演家，就怕自己做家教的事情在時景岩那裡露餡。

　　可不睜眼也不行，閔璐喊她了：「陶陶。」

　　蔚明海：「不用喊，讓她多睡會兒。」

　　時光已經睜開眼，「蔚叔叔，謝謝您來看我。」

　　蔚明海把手裡的紅茶給她，還是熱的，他親自去買的。

　　來之前他特意換了衣服，不想穿的那麽正式。

　　路上，他又糾結要買什麽禮物來看時光。

　　陳秘書意會錯了，以爲他對時光有什麽想法，「紅玫瑰。」

　　他覷了一眼陳秘書：「時光在我眼裡就是個孩子，跟我女兒一樣大。」末了又加了一句：「跟她很像，第一次見時光，差點就以爲是我跟她的女兒。」

　　陳秘書知道自己失言，難怪蔚明海能推了工作來醫院。

　　他建議：「買杯喝的吧，別太有距離感。」

　　過了片刻，陳秘書建議他：要是真跟那孩子投緣，認她做乾女兒吧。

　　至少這輩子還有個精神寄托。

　　他自己也想，可是時家有權有勢，更不缺錢，他貿然要認時光做乾女兒，時家人會怎麽想？

　　原本的感情就會變了味。

　　蔚明海和時光沒話題聊，而時光也想極力表現的和他很陌生，他感覺得出。

　　「出去抽支烟？」他跟時景岩說。

　　時景岩意會，是有正事要聊。

　　這裡是醫院，他們出去了也沒抽烟。

　　找個人少的地方站了會兒。

　　蔚明海不喜歡拐彎抹角，直接道明來意，說有個不情之請，家裡的侄女今年高三，就是他上次在酒店門口看到的那個。

　　「來來知道時光的成績後，想要讓時光給她補課，一開始我也沒當真，昨天又催我了。」

　　這下時景岩明白了，蔚明海是爲了自己侄女才主動給他打電話。

　　蔚明海對家人好，疼自己的侄子侄女，圈裡都知道。

　　時景岩不好一口答應，他不知道陶陶的想法，如果陶陶不樂意，那也只能讓蔚明海失望了。

　　他迂回道：「我晚上回家問問時光，尊重她的意見。」

　　蔚明海表示理解：「這個不能强求孩子，她得自己樂意，不然也教不好。」

　　時光做家教的事情，他就這麽給圓滿解决了，時光也不用擔心會被拆穿。

　　蔚明海公司還有一攤子事，沒法久留，他又回到輸液室看看時光才告辭。

　　閔璐站起來，跟時景岩說：「你看著陶陶，我替你送送蔚總。」

　　時光看著閔璐，一絲心酸在心裡漫延開來。

　　她不知道到底是什麽執念，能讓閔璐這樣驕傲的女人，追了蔚明海六年，始終沒有結果。

　　剛才她問閔璐：「雯雯姐，你喜歡蔚總多久了？」

　　閔璐：「還有一個月零五天就六年了。」

　　出了輸液室所在的大樓，蔚明海讓她止步：「謝謝。」

　　閔璐凝望著他：「你還打算一個人？」

　　蔚明海：「要找我不會等到現在。」

　　今天因爲時光的原因，他多說了幾句：「閔璐，你不是不諳世事的小女孩，及時止損，你這種執念不會給你帶來任何你想要的結果。」

　　閔璐笑了笑，心酸的那部分她掩飾了。

　　他早就拒絕了她，一開始她追他時他就拒絕了。

　　無所謂。

　　她很快整理好心情：「今年元旦你應該在北京吧，知道你是大忙人，今年提前跟你預約，三十一號那晚，陪我吃頓生日飯吧。」

　　怕他拒絕，她提醒他：「你以前欠我一頓飯，沒忘吧？」

　　她約他，可那晚他忘了，沒去。

　　蔚明海記得那頓飯，沒打算賴掉，不過那天不行：「換個時間，三十一號晚到二號淩晨之前，我都沒空。」

　　閔璐似笑不笑：「怎麽，佳人有約了？」

　　蔚明海：「那天我在家，哪都不去。」

　　其他的，他沒再多言。

　　他女兒在元旦那天出生，一次生日都還沒過過。

　　他要在家等著，萬一女兒想他了，回家就能看到他。

　　閔璐看著他離開的背影，明明氣場那麽强勢，却有著說不出的落寞。

　　她不知道這個男人到底經歷了什麽，他心狠手辣，他黑暗無情，可她偏偏就迷戀上了他。

　　他不找別的女人就行，她樂意等。

　　之前她跟一幫發小聚餐，席間有人開玩笑，說這輩子最怕什麽。

　　有個异性朋友喝了不少酒，話多了點，便說：不怕她不愛我，就怕她愛上別人。

　　她何嘗不是啊，不怕蔚明海不喜歡她，就怕有天他突然遇到了他心儀的那個女人。

　　閔璐回到輸液室，時光已經打完點滴，剛拔針，時景岩正給她摁著針眼的地方。

　　時光把那杯紅茶給她：「雯雯姐，給你喝，我有溫水。」

　　閔璐一點都不客氣，「還是小可愛疼我。」這是蔚明海買的，她竟然有點不捨得喝，想回家放冰箱裡。

　　時光去洗手間了，閔璐和時景岩在大樓外面等她。

　　閔璐盯著那杯紅茶看了好半晌，翻來覆去的看。

　　時景岩瞥她：「你幾歲？沒見過紅茶？」

　　閔璐：「戀愛中的女人，永遠十八，你懂個屁！」

　　她最終沒捨得把紅茶喝了，放進包裡。

　　「晚上在哪見面？你定吧，定了後我跟蔚藍回話。」

　　時景岩：「你跟蔚藍一塊吃吧，我不過去，晚點我找你們，就在會所。」

　　閔璐以爲他晚上有應酬：「你幾點結束？」

　　時景岩也不確定：「晚上把陶陶送學校，再去超市給她買點零食。」

　　閔璐受不了了：「時景岩，你煩不煩？小可愛也想有自己的空間，她這麽漂亮，肯定有不少男生追，讓她好好享受一下戀愛的感覺，你沒事就去學校晃，哪個男生有勇氣表白？」

　　時景岩沒再接話，晚上還是親自把時光送去學校。

　　去學校的路上，時景岩把蔚明海的想法說給她，徵求她意見。

　　他以爲她會不樂意，沒想到答應的那麽爽快。

　　時光：「我的學習方法說不定能幫到蔚來，這不是一件好事麽。」

　　表面上鎮定，心裡還是虛的。

　　時景岩：「別耽誤專業課就行。」

　　時光保證：「不會。」

　　她在心裡鬆了口氣，原來今天蔚明海專程到醫院，是爲了給她解决這個麻煩。

　　到了宿舍樓下，時景岩把一大包零食給她，叮囑她早點睡覺。

　　時光不緊不慢的朝宿舍大門走去，她想著時景岩應該去停車的地方了，她轉身想看看他。

　　沒想到他還站在原地，雙手抄兜，望著的就是她這個方向。

　　這一天裡，她的心跳已經亂了三次。

　　她衝時景岩揮揮手：「哥，你回去吧。」

　　時景岩微微頷首，「進去吧。」

　　時光不知道他什麽時候走的，後來她就沒敢轉身。

　　到了宿舍，室友不是在刷手機就是在看電腦視頻。

　　唐蜜最先看到她：「還以爲你今天不回來了呢？」她瞅著時光：「你回家過了兩天怎麽還廋了呢？」臉色也不太好。

　　時光把打點滴那隻手伸給她看：「發燒了。」

　　唐蜜：「小可憐。」問道：「好點沒？」

　　時光：「再吃一天藥，應該就差不多了。」

　　她放下背包，把超市購物袋的零食拿出來，宿舍的每個人都分了一些，買的時候時景岩就多給她買了不少，說分給室友一塊吃。

　　之後幾分鐘，宿舍裡全是『咯吱咯吱』的聲音。

　　唐蜜啃著薯片，「陶陶，你生病了你六哥怎麽也不來看你呀？」

　　另一個室友笑著調侃：「人家在家裡看了不行呀。」

　　唐蜜翻個白眼：「你討厭哦！」

　　時光已經兩天沒跟時晏朗聯繫，他周末也沒去爺爺家，不知道在忙什麽。

　　她拿上手機，故意裝作要打電話，去了陽臺那邊。

　　樓下，已經看不到時景岩的身影。

　　時景岩離開學校後直奔會所，到了包間時，閔璐和蔚藍早就到了，她們正在唱歌。

　　這麽多年閔璐隻唱一首歌，蔚明海手機鈴聲那首。

　　閔璐示意蔚藍，「你們倆聊，我繼續唱。」

　　時景岩跟蔚藍不陌生，蔚藍是蔚明海集團的法律顧問之一，之前跟蔚明海合作項目，蔚藍也在場。

　　有那首粵語歌曲做背景，蔚藍面對時景岩時壓力沒那麽大。

　　時景岩把西裝紐扣解開，沒脫下，他沒打算久留。

　　蔚藍表面上鎮定自如，問時景岩：「時總喝點什麽？」

　　時景岩：「白水就行。」

　　沒有過多的客氣，蔚藍談及AI摸的合作事宜。

　　時景岩輕靠在沙發背上，雙腿交叠，期間一直沒吱聲，都是蔚藍在談論以怎麽樣的方式合作，他不時點點頭。

　　他不發表任何意見，蔚藍一時窺探不出他內心到底怎麽想的。

　　談判裡，誰主動開口基本就處於弱勢一方，沒了話語權。

　　可迂回來迂回去也總不是辦法，因爲時景岩壓根就不接茬，別指望他能主動提條件。

　　沒營養的聊了會兒，蔚藍看出時景岩似有不耐，她也不端著了，誠意道：「只能給你們時宇資本一個董事會成員名額。」這是她最大的讓步。

　　原本她還想再磨磨時景岩的耐心，希望他能退讓，可她這邊等不及，AI摸內部股東有變，外面又面臨競爭對手的壓力。

　　現在是內憂外患。

　　她不想讓蔚家人小看她，特別是六嬸。

　　而AI摸想要進入國際市場，就要找有背景有資源有實力的合作夥伴。

　　時宇資本在全球範圍內都有業務，特別是她想要進軍的那些國家，時宇資本有著良好的口碑和成功投資案例。

　　撇開時宇資本，再說時景岩這個人，就連小叔都願意跟他合作，他的能力和實力更是小叔認可的。

　　權衡之下，就算他要求嚴苛，她也只能選擇跟時景岩合作。

　　蔚藍抿了一口酒紅，「至於股份和分紅，到時按照你們時宇資本的投資金額來。」

　　這個條件時景岩勉强接受，他頷首，「具體細節有投資部負責人跟你們AI摸對接。」

　　正聊著，他手機響了，是他之前定的鬧鈴。

　　蔚藍以爲他有電話進來，該談的都談的差不多，她起身給他騰空間，「我去唱首歌。」起身離開。

　　時景岩摁掉鬧鈴，撥了電話過去。

　　電話那邊，時光歪在床頭迷迷糊糊的差點睡著。

　　她之前洗過澡就倚在床頭看視頻，等著到九點鐘吃了藥再睡，後來看著視頻開始犯困，眼都睜不開。

　　手機鈴聲響了，她猛地睜開眼。

　　是時景岩的電話。

　　「哥。」

　　「睡了？」

　　「還沒，這就睡。」

　　「馬上九點，把藥吃了再睡。」

　　時光一看時間，已經八點五十五。

　　他連她吃藥的時間都記得那麽清楚，還專門打電話提醒她。

　　電話裡，他低沉的聲音又傳來，「睡覺時把被子蓋好了。」

　　時光聲音沙啞：「嗯。」

　　她跟他分開也才一個多小時而已。

　　這一刻，却特別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