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今天下雪， 飄飄灑灑一天都沒停，不到五點天就黑了。

　　蔚明海下午睡了三個小時， 十年來最安穩的一覺。

　　第一次，沒有做夢。

　　時光睡不著，就在沙發上躺了會兒。

　　蔚明海拿上車鑰匙， 要開車去母親那邊。

　　時光知道奶奶就就在對面小區，這幾步路還要開車？

　　「爸爸，我們走過去吧。」

　　蔚明海：「不行，外面下雪，又冷。」

　　要是他一人， 他就走過去了，現在不捨得女兒被凍著。

　　時光：「雪都快停了，我不怕...」那個冷字還沒說出口，就被蔚明海打斷， 「那也不行。」

　　距離太近，時光感覺剛坐上車就要下車了。

　　奶奶家住一樓，遠遠就看到那邊不時有人進出。

　　家裡人基本都到了， 除了在國外的幾人沒法趕回來。

　　群裡也熱鬧，都在蔚明海，怎麽還不來？

　　蔚明海停好車， 【這就到。】

　　他轉臉徵求時光：「把你拉到家庭群裡？」

　　時光下意識就拒絕了：「算了吧。」

　　說出來又感覺不妥， 趕忙解釋：「等熟了再加，不然他們說話也彆扭。」

　　蔚明海頷首：「也行。」

　　他替時光把安全帶解開，反手從後座給她拿過羽絨服， 「穿好了再下車。」

　　蔚明海摁門鈴時，時光不由收緊呼吸，她下意識抱住蔚明海的手臂。

　　「不用緊張，都是家裡人。」蔚明海用另一隻手撫撫她的頭，消除她的緊張感。

　　來開門的是蔚藍，她對時光笑笑：「快進來，冷吧？」

　　言語間還挺熱情的。

　　時光：「不冷。」

　　還沒進屋，她就聽到了裡面的嘈雜聲。

　　光是門口的鞋子就擺了好幾排，也虧了家裡的客廳大，勉强够坐。

　　蔚明海攬著時光的肩膀進去時，家裡還來了個歡迎儀式，鮮花掌聲，像獲獎了一樣。

　　他們只聽說時光很漂亮，却沒想到比想像中的顔值還高，特別是氣質，碾壓了他們家每個人。

　　幾個四五歲的小男孩圍在時光身邊，「姐姐，給你吃。」他們手裡拿著糖和巧克力。

　　蔚藍拍拍他們的腦袋，「不能喊姐姐哦，要喊姑姑。」

　　時光這才知道，這幾個男孩是她二堂哥和三堂哥家的孩子，大堂哥還沒結婚，至於是誰，她不知道，人還沒來。

　　小孩子梗著脖子：「就是姐姐，漂亮的都要喊姐姐。」

　　逗得家人大笑。

　　家裡原本微妙的氣氛，被幾個小孩給調節過來。

　　這麽多人裡，時光隻認識蔚藍，蔚來和蔚來媽媽還沒來。

　　蔚藍給她一一介紹了家裡人，人實在太多，時光只能盡力去記住名字和輩分。

　　奶奶剛才在房間換衣服，這會兒出來了。

　　時光：「奶奶，還記得我嗎？」

　　奶奶拉著她的手，「記得記得。」心中感慨萬千，却又無從說起，眼泪沒控制好，「奶奶去給你做吃的，馬上就好了。」

　　她轉身回了厨房，背已經佝僂。

　　時光心裡不是滋味，想上前去陪陪奶奶，被蔚明海攔下，「讓奶奶安靜會兒吧，沒事。」

　　蔚藍也說：「奶奶高興的，今天下午哭了好幾回。」

　　時光望著那個蹣跚的背影，她知道，她的到來，發自內心高興的，只有爸爸和奶奶。

　　門鈴響了，又有家人到了。

　　「你這是爬來的呀？」蔚藍半開著玩笑。

　　時光轉臉看去，來的男人大概三十左右？

　　跟爸爸蔚明海一樣，有著一雙鷹隼的眼，眸光幽深，讓人捉摸不透。

　　蔚藍介紹給時光：「這是你大堂哥，蔚鋒。」

　　「大哥。」時光跟他距離近了後，感覺到了他骨子裡散發出來的壓迫感，這種感覺就像以前時景岩給她的一樣。

　　蔚鋒輕輕抱抱她，「歡迎回家。」

　　隨機鬆開她，又跟蔚明海打招呼：「小叔。」

　　他這樣的舉動，時光猝不及防。

　　蔚明海問：「今天還去公司的？」

　　蔚鋒：「上午沒去，下午忙了一會。」

　　今天聚餐就沒再多聊公事，蔚鋒跟幾個堂弟去了陽臺抽烟。

　　門鈴又響起，蔚來和蔚來媽媽過來了。

　　蔚來媽媽看到時光時，扯了個假笑，「生日快樂。」把生日禮物遞給時光。

　　時光：「謝謝。」

　　隻客套了句，沒接。

　　氣氛有點尷尬。

　　蔚明海順勢把禮物給拿過來，晃晃女兒的腦袋，却也沒說別的。

　　蔚來進來後連眼皮都沒抬一下，跟蔚明海說話時她又換了一副表情：「小叔，新年快樂，新年發大財。」

　　蔚明海：「發大財不必，倒是你，好好學習。」

　　「哎呀，小叔，說點高興的不好嗎？」蔚來抱著蔚明海的手臂，撒嬌道：「小叔，新年禮物呢？」

　　蔚明海：「沒有，今年沒時間買。」

　　蔚來撅著嘴：「那先欠著。」

　　奶奶在厨房那邊喊蔚明海，讓蔚明海過去。

　　蔚明海應著，知道母親應該有話要交代他，他轉頭跟時光說：「陶陶，你跟哥哥姐姐聊聊天，爸爸去幫奶奶給你做好吃的。」

　　蔚明海去了厨房後，蔚來媽媽在時光旁邊坐下，「以前你給來來補課時，伯母說話可能有些激動。以後就是一家人了，那些不愉快過去的就過去了。」

　　這個話題顯然破壞氣氛，况且氣氛本來就不咋地。

　　時光像沒聽到一樣，拿了一個橙子剝起來。

　　其他人的臉上也是表情各异，默不吱聲。

　　吃了閉門羹，蔚來媽媽臉色難看，但今天場合不對，蔚明海還在這，她有氣也得忍著，起身坐到餐廳那邊，跟幾個姑嫂聊天。

　　客廳的氣氛有那麽一絲僵，家裡不知是誰主動找話題，問時光：「你大學是學服裝設計的？」

　　時光點頭：「嗯。」

　　「不錯，有前景。」

　　本來聊的好好的，結果蔚來插進一句：「那奶奶的裁縫鋪可算有人繼承了，以後家裡人誰衣服要修補也方便。」

　　蔚來懶懶的倚在沙發裡，吃著堅果，挑眉看向時光：「誒，你設計的怎麽樣啊？要是說得過去，以後我考慮考慮讓你當我私人設計師。」

　　時光瞅向她，一字一頓：「蔚明海都請不起我，就你？」

　　蔚來：「....」

　　氣鼓鼓的，被噎的說不出話。

　　客廳裡的人都詫异的看著時光，沒想到她直接開懟，還直呼親爹的大名。

　　這時蔚鋒抽過烟進來了，「在聊什麽？」

　　有人攬過話：「瞎聊。」

　　之後他們有意岔開了話題。

　　時光發覺，蔚家的這些小輩好像都挺怕蔚鋒的。

　　吃飯前蔚來媽媽才知道剛才自家女兒差點跟時光起了衝突，她把蔚來拉到奶奶房間，將房門關好。

　　「你就不能少說兩句？全家就你能是吧？」

　　她開始訓斥蔚來。

　　蔚來『哼』了聲：「我看她就不爽！你看她剛才對你是什麽態度！」

　　蔚來媽媽點點她的腦袋：「你傻了呀，你小叔現在剛找到閨女，還不什麽都向著她？到時吃虧的是你！」

　　蔚來不服氣：「我就不信小叔不管我了，隻偏心她！我跟小叔多少年的親情？她一個私生女，憑什麽便宜都給她賺了！」

　　蔚來媽媽無奈：「你再不高興也先忍著，我告訴你，以後不要正面跟時光吵起來，你給我安安穩穩住在你小叔家。」

　　外面，有人喊她們吃飯了。

　　蔚來媽媽：「來啦。」又叮囑蔚來，「媽媽說的話聽到沒？」

　　蔚來一臉不耐煩：「聽到啦！」

　　今天他們的菜都是餐廳那邊做好了送來的，只有時光面前幾盤菜是奶奶親手做的，從下午就開始準備。

　　這些菜時光是第一次吃，名字也第一次聽。

　　奶奶一直給她夾菜：「多吃點，你太瘦了。」

　　時光笑：「不能胖，胖了要减肥。」

　　奶奶：「胖了也好看。」問道：「好不好吃？」

　　時光連連點頭：「好吃，以後還想吃。」

　　奶奶可滿足了，「還有呢，一會兒讓你爸帶回家放冰箱，留給你明天吃。」

　　蔚明海也給時光夾菜，有時還會喂她吃。

　　他把一盤番茄炒蛋換到她面前，「再嘗嘗這個好不好吃，爸爸這回放了糖。」

　　蔚藍默默看了眼小叔，還真執著。

　　有蔚明海在，餐桌上就沒冷過場，他們都給蔚明海敬酒，時光也沾了爸爸的光，不管是誰都會單獨敬她一杯。

　　爸爸不給她喝酒，專門給她榨了果汁。

　　席間，蔚藍說起時光的名字，「這個名字還挺好聽，誰取的？」

　　時光：「我大哥，時景岩。」

　　說完，蔚鋒看向她，很快又不動聲色的收回。

　　蔚藍似笑非笑：「巧了，我跟時景岩還有合作。」然後話鋒一轉：「小叔，您可得給妹妹取個好聽的名字，當初來來的名字您就花了不少心思。」

　　其他人附和：「以後要改成姓蔚，肯定要重新取個名。」

　　時光沒搭腔，看向爸爸。

　　蔚明海：「不用改，沒有比時光更好聽的了。我沒那麽多講究，一個名字而已，叫什麽都是我閨女。」這個話題就此打住。

　　所有人都感覺得出，蔚明海在巴結這個女兒。

　　今天吃飯早，還沒到六點就開始，八點一刻便結束了。

　　又聊了一會兒，蔚明海看出時光不在自，就提出：「天氣不好，你們早點回家吧，我跟陶陶也回去了。」

　　家裡人都跟時光寒暄，邀請她有空去家裡玩。

　　時光爲了給蔚明海面子，也跟著假客氣。

　　手機震動，時景岩給她發來消息：【什麽時候結束？我把東西送過去。】

　　時光忙著和家裡人道別，沒來得及回復。

　　家裡人走的差不多了，蔚藍幫著時光把今晚收到的生日禮物拿到小叔車上，禮物大大小小加起來三十多個。

　　今晚蔚明海喝了不少紅酒，蔚藍提出：「小叔，我幫你把車開回去。」

　　蔚明海：「不用，你回吧，陶陶開就行。」

　　時光：「...我沒駕照。」

　　蔚明海：「暑假沒考？」

　　時光只好說：「太熱，怕曬。」

　　蔚明海絲毫沒有懷疑她話的真實性，拿過她的羽絨服給她套上：「不考也行，反正有司機。」

　　到了外面的停車坪，時光看到了蔚鋒，他正倚在車門上打電話，外套搭在臂彎還沒來得及穿。

　　只聽他說：「嗯，剛結束，行，一會兒過去。」

　　蔚鋒看到了時光他們，跟電話裡說：「先這樣。」切斷通話，他看向蔚明海：「小叔我先回了，今天朋友請客。」

　　蔚明海頷首，「你忙。」

　　蔚鋒又跟時光說：「下周大哥請你吃飯。」他點開自己的微信，「我加你一下，下周末我聯繫你。」

　　盛情難却，時光打開自己的二維碼遞給蔚鋒，蔚鋒剛要掃描，結果屏幕上跳出一條消息來，時景岩：【對了，離蔚鋒遠點。】

　　時光：「......」

　　她想把手機給收回來，可晚了，蔚鋒已經看到。